第七章 家世
月光将身影拉扯着，像竹竿一样，又细又长，容栩双手插着口袋，头微微向下低着，眼神有些迷惘。
“同情算是一种伤害吗？你现在这样除了让人同情还能干什么？”这两句话不停的在闹出浮出沉淀，然后再浮出，再沉淀。
容栩抬起头，月亮很圆润而皎洁。银白色的光芒将这条校园里的路照得明亮而又幽静。
爸，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是接受他们的善意参加比赛，然后再接受全国人民的鄙视或是同情？还是拒绝，依旧做着自己，不顾任何目光，没人理解的自己？
同情是一种伤害吗？
容栩心中不停的设问着自己。
回到宿舍时，已经是临近十二点，三个人都没睡，沈小阳在床上打着电话，应该是在和墨熙胡扯着；胡海插着耳机，身体扭动着，似乎再练习新学的舞步；王超逸在电脑前不停的打着字，口中不停念叨着什么，突然屏幕一黑，他却呼了一声：“Yes！终于搞定！”
看见容栩的回来，沈小阳对着电话说了一声：“有事，回头说。”就挂了电话。宿舍立即安静得连喘气声都听得见。
容栩看了看正紧盯着自己看的三个人，平静的伸出一个手掌，然后，面不改色的跑到床上。
“耶耶！两小鬼，容栩的意思是谢谢你们！”沈小阳眉毛跳着说道。
胡海和王超逸双眉顿开，开心的欢呼着。
容栩在床上转了个身，脸对着墙，眼睛合上，嘴角微微扬起。
“容栩，要不要带饭？”胡海在宿舍门口突然透出个头来，对着正在翻阅书的容栩道。
容栩看了一眼胡海，有些木然，随即摇了摇头。
门被轻轻关上，容栩淡淡的笑了一下，看着桌子上的预选赛资格表，心中百感交集。
“预选赛就在本校区举行，都不要跑了，哈哈。听说临近的音乐学院和文学院都来这比赛，音乐学院听说有很多才艺双绝的美女啊，真是期待明天的到来啊！”沈小阳满眼冒着红心。
容栩颇有些无奈，还真是整天都有墨熙这样的大美女陪着，还想着要看其他美女，真是本性难移啊！
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终于准备参加了？”萧瞳悠悠的说道，倒有些调侃的味道。
“对啊对啊，他参加了，我估计凭咱们容栩阿凡达般的实力，不是冠军就是亚军！”沈小阳窜出一句话。
容栩看了看萧瞳，脸色平静不带一丝波纹。
缓缓伸出一个手掌，在萧瞳面前。手掌上用中性笔写了两个字：谢谢。
萧瞳的眼神立刻从调侃变得很郑重，眼神之中透露着开心，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容栩没去在意萧瞳的反应，也不管一旁正在贼笑的沈小阳，独自径步向前，回了宿舍。
第十赛区的曲神和词圣的比赛皆在容栩所在的校区的中心大广场举行，由于在学校，很多学生的到来使得比赛场地热闹空前。
曲神和词圣的场地由于比赛项目与环节都不同，所以，几面旗帜便将两个舞台一隔南北起来。词圣舞台下的观众相对于曲神的显得少了许多，但在容栩看来，却添了一丝淡定。
“接下来，第一轮的比赛就要开始了，在比赛之前，先说明一下规则及内容。我们会播放一段音乐，音乐时长十分钟，请各位选手在这十分钟之内填上词‘沁园春’。而比赛的规则则很简单，就是不能查阅任何的书籍资料。”主持看着一舞台的选手——大约十五六个人，扬起十分职业化的微笑。
“好了，话不多说，选手们请准备，拿起桌子上的笔，比赛即将开始。”
选手们一人面前放了一张桌子，桌上有一张白纸和一支笔。容栩排在很后面的一个角落，心中却不关心位置的问题，拿起笔，脑中立刻浮现出沁园春这个词牌的格律。
《沁园春》词牌名创始于初唐，调名源于汉朝窦宪倚势变相，强夺沁水公主田园的典故。双调一百十四个字，又有人将此词牌唤作《寿星明》。
要在十分钟的时间内创出一百十四个字的词，对于一群长期生活在现代文明之中的年轻大学生来说，很明显是非常困难的。有些学生连《沁园春》这个词牌名都不曾看过，更不用说填词了。
音乐声响起，宛若飘浮在半空的轻纱，朦胧而又轻盈，一股淡淡的威风将缓缓下降的轻纱又吹了上去。音乐是纯古筝弹奏的，完全表现了“须臾响急冰弦绝，但见奔星劲有声”的古筝音质特色，清脆流动，空灵遐远。
容栩双目微闭，便提起笔来。
倚梦在楼，江河隐去，忧然心头。见思念不静，倦鸟未鸣：西风残瘦，东方织牛。鱼水之恋，唇齿相依，明笑人世暗悲流。流不尽，诘天地万物，谁堪寂寞？
似有万千离愁。亦悲兮孤独随惆怅。屠成百心绪，确是奔遒；自是永远，独断今秋。千侣千散，一人独坐，不知今生来世否。愿愚记，曾在少年时，和春泪秋。
容栩深吸一口气，然后写下“沁园春·少年游”，然后属了一名“容栩”。
音乐声缓缓停止，很多选手不禁摇了摇头。
工作人员过来收起纸，然后交到了评委席上的众人。
评委席上的人对着诗词不时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沈小阳在台下向着容栩竖起一个大拇指，按着嘴型，似乎在说：“你最棒！”旁边站着打趣他的墨熙和一脸没有表情的萧瞳。
“啊，紧张的时刻到了，大家肯定都很期待到底是谁会拿到第一张晋级下一场比赛的呢？其实，我和大家一样，都很期待，到底我身边这十五位谁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呢？评委已经给出结果了，就是我手上的这张纸，上面是那位幸运儿的墨宝和签名，我忽然感觉到了压力了，有可能我手上掌握的的就是一颗明日之星的命运啊！大家都急啊，那么话不多说，我就来宣布，第一个晋级的人是……”主持人打开纸一看，“啊！是他！这个人的作品在海选的时候已经深受好评了！现在顺利晋级了，看来真的是实力雄厚啊！让我们恭喜——容栩同学！”容栩呆了一呆，不过一贯的冷静让他回复到了原先的状态，看了主持人一眼，便走上他边上。“容栩同学原来不只是词写得好啊，人也一表人才啊！”主持人笑笑说道，“这次的词作可是让很多选手都头疼啊，全古诗词创作可谓是一个非常困难的事啊，而且还有非常短的时间限制。那么我想要问一下容栩同学，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写词的呢？”主持人看着容栩，把麦克风放在容栩的前方，示意让他讲话。
台下瞬间安静下来，似乎等待着这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的讲话。
容栩眉头皱了一下，看了主持人一眼，却没有说话。
气氛变得紧张而怪异，选手们和观众都盯着容栩，容栩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台下的沈小阳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声主持人，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却没有发现身旁的萧瞳已经不见了。
当萧瞳走上台时，台下的人都用着怪异的眼神看着她，都不知道这个漂亮的女孩是做上来什么的。
“啊，她怎么上去了？”沈小阳双眼瞪得奇大，惊讶极了。
“她？！呵呵，自己看吧。”墨熙看了一眼萧瞳，似有深意的说。
舞台上面，萧瞳走到容栩身边，道：“你用手语，我来帮你翻译。”然后一把拿过容栩面前的麦克风。
容栩看了萧瞳一眼。她的眼中尽是相信与坚定。容栩转过头闭上眼睛，呼了一口气，然后吐出，接着伸出双手，开始比手语。
“首先非常抱歉，我不能讲话，只能用这种方式和大家说话。关于音乐我最早接触的时候应该是四岁的时候，我的父亲是个音乐人，我四岁时就被逼着学习钢琴和各种乐器。而关于古诗词，是我的爱好，因为我觉得能用那么简短的词描绘出非常复杂的心理，这是一门非常困难但却美丽的艺术。”萧瞳看着容栩，边看边翻译着。
“她懂手语？”沈小阳一脸惊奇，问着旁边的墨熙。
墨熙的脸上出现温柔的神色：“就在你告诉她容栩不能说话的那晚，她就开始每天都捧着一本手语书了。”
萧瞳言毕，一旁的主持人显得非常尴尬，草草又说了几句，便宣布下一位晋级的人选。
容栩右手攥拳，拇指翘起，关节弯了两次，然后又用食指指了一下萧瞳。萧瞳看了一眼容栩，满眼尽是温柔与坚定，轻轻笑了一笑，摇了摇头，说道：“不用谢我。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容栩看着萧瞳的笑容，眼睛微眯了一下，也笑了一笑。
宿舍中。夜晚。
“哇，容栩你原来认识萧大美女！”胡海摆着在容栩面前摆着夸张的表情。
“他们刚开学就认识了！”沈小阳突然插嘴道，嘴里还含着一根棒冰。
“真的？哇塞。为什么我比容栩帅那么多就没有遇到过美女呢？天理难容啊！老天你太不公平了！”胡海双手掩面，表现出很悲伤的情绪。
“没办法，现在这年代美女们就是喜欢我们这种潘安似的丑男了！像你这种面若如花的帅哥已经不吃香了啊！”沈小阳哈哈大笑打趣道。
“你说，爱情是什么呢？”阳台上，沈小阳面向天空，问着一旁的容栩，那种神情与姿态就像是多愁善感的女孩，联系着他平时的疯言疯语，让人深深怀疑他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打击或是被什么东西撞了脑袋。
容栩笑着摇了摇头，头也向着天空望去。
爱情？什么叫zuo爱情？容栩叹了一口气，想到了父亲。爱情就是抛弃儿子和丈夫，然后跟着另一个男人跑了么？容栩苦笑了笑，自己算是爱情的结晶，还是爱情的枷锁？如果是结晶，那么那名叫做母亲的人又为何能在自己还没满月时就抛弃自己和父亲？如若不是枷锁，那么父亲为何不再在自己年轻时再找一个女人，为何没能再爱上另一个女人？
“你没谈过恋爱吧？”沈小阳转头看了容栩一眼，眼神中尽是玩味。“看你那么内向的样子就知道你不可能谈过了。”
容栩还是以笑来回复着，脑中却浮现着一个女孩的身影，然而自己又笑了笑，那个是知己吧。
“我想我大概喜欢上墨熙了。”沈小阳说道。
容栩满脸惊异。
……
第二天，容栩便成为校区的知名人物了，由于成为本校难得的几个词圣比赛晋级的学生，再加上他残疾的身体状况，当然，最具闻名的还是他与校花萧瞳的绯闻关系，一举成为了学校论坛上，贴吧上红得发紫的关键人物了。走在学校里，统统都是被指指点点。容栩却也不在意，仍然保持着自己的习惯，在望风庭练琴，在图书馆看书，生活丝毫没有变化。
“听说没，FD大学第一校草沈落帆也晋级了！”容栩前面的两个女生叽叽喳喳的道，边说还边兴奋的拍着手。
“这不很正常嘛！人家书香门第，父亲是沈衡，大作家诶！母亲朱玉燕又是昔日红得发紫的歌星，我的老妈想当年就是她的超级粉丝哦！他如果都淘汰，那么还有谁能晋级？报纸上面都说，他肯定是这次比赛上的亮点，是夺冠的超级热门啊！”另一个女生说道。
沈衡？小阳的爸爸？容栩不禁摇了摇头，不可能，大概是重名吧。然后就跑向了图书馆。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啊！哈哈！”
容栩抬起头，是一脸微笑的沈小阳。沈小阳把椅子一拉，便坐下。“我告诉你啊，下次比赛有电视台播出的诶！你可以上电视啦！出名了别忘了我，当个小助理什么的我不介意的，只要包吃包喝包住，当然也得包介绍明星朋友，哈哈，多拿些那些签名，我就发达啦！”
容栩颇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个喜欢瞎想的财迷。
“现在剩下的都是高手，每一次晋级都是非常困难的，走不走的下去都不知道呢。”容栩在笔记本上写道。
“要自信！自信包治百病！你一定行的啦！最起码前三！”沈小阳晃了晃手表示不可能。
“小阳，终于找到你了！”一个男声在容栩背后响起，沈小阳抬起头，脸色变得很难看。
容栩转头向后，那是一个优雅的男子，年龄与自己相仿，白色的Dior衬衫加上黑色的D&G休闲裤，凸显着个性的同时又显得高贵多金。“你有快两个月没回家了，爸，”男子顿了一顿，“还有妈，都挺想你的，让你抽时间回回家。”
“恩，知道了。”沈小阳语气很平，淡淡的说，“你怎么来了，只是为了这件事吗？”
“我到这找一个人，顺便来看一下你。”男子说。
“恩，知道了，你去找你要找的人吧。这里是图书馆，不方便讲话。”
“那我就走了，早点回家。”男子说了声再见，再向容栩点了个头示意了下，便走了。
“哇，是沈落帆耶！好帅啊！”身后的女生们不时冒出花痴般言语。
“他是我的哥哥，”沈小阳看了一眼满脸尽是疑惑得容栩，“同父异母的。我是我父亲的私生子，”沈小阳落寞的叹了口气，“那位家里的母亲不是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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