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肉身成圣

　　苍乌镇，一个曾州名不见经传的小镇，莽族大军进攻边关，曾州村镇十室九空，苍乌镇上却仍有百数百姓留恋而不曾离开，且在七八天前接纳了一行近三百人的军队。

　　这一日正午，属于镇长家的院落忽然散发出一股异香，将正在为军队准备伙食的上百百姓全部吸引过去，一时间，镇长院落外围满了人，不仅有镇上的百姓，那些军士都纷纷暂时放下了练武围拢上來。

　　忽然，一团云雾从院落中冉冉升起，凝在半空，渐渐变化形状，成了一头独角云鹿，这云鹿面貌居然呈现九窍，除了原本的七窍，还有眉心和脑后各一窍，各大窍**都绽放出七彩光华。

　　蓦然间，云鹿散去。

　　“哈哈，终于练成了。”院落主卧中，陆元松眼睛通红地望着三族炉鼎内悬浮着的一枚混沌色的丹丸，脸色抑制不住地欣喜。

　　历经七天七夜，投入价值超过两千万金的天材地宝，终于将九窍丹炼制而成。这丹药，混沌色，有九窍，隐约呼啸，显得颇有灵性。

　　“关明，护卫在外，不得让任何人进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打搅我。”陆元松深吸一口气，朝院落外的关明喝了一声。

　　“公子放心，关明誓死护卫。”关明虽然不知陆元松在屋内做什么，但军人天职就是服从命令，方应浩将他们赠送给了陆元松，哪怕陆元松让他去死，他也不会丝毫犹豫。

　　关明是先天武者，又有近三百朝夕相处武功不弱的精锐军士，宗师來犯都不惧，陆元松自然对他们放心，不过，吞服九窍丹容不得半点打扰，他仍要郑重其事地嘱咐一下，以安己心。

　　得到关明允诺，院落中又有黑龙时刻守护，陆元松这才一拍丹炉，熄灭了炉火，另一只手蜻蜓点水般往丹炉内一啄，将九窍丹摄拿。

　　刚炼制的丹药却并不烫手，入手温润如玉，细细感受，陆元松发现九窍丹的九窍居然隐隐有呼吸吐纳，蕴含吸力和排斥力，实在神奇。

　　“午时三刻，阳气最旺，借助阳刚之气，与血气相合，最大限度将此丹药力完全炼化，一举连连突破，立地成圣。”

　　陆元松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本來他七天七夜沒睡觉，为了炼制九窍丹亏损了许多血气、精神，但如今丹药在手，他哪里睡得着，心情激荡，又正好是一天之际刚阳最盛的时候，此时不趁机炼化，更待何时。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陆元松就在丹炉旁盘坐下來，捻住九窍丹，仰头一口吞下。

　　咕噜。

　　丹药入口即化，化为一股清凉液体，顺着喉管流下，经脉络到五脏六腑，随后渐渐扩散到四肢百骸。

　　陆元松能够感觉到浑身上下有数百股清流涌动，在涤荡身躯的杂质。

　　武圣，肉身纯净地不可思议，基本不吃五谷杂粮，因为五谷杂质太多，会**肉身。成为武圣的第一步，就是要去除肉身原本积累的杂质，寻常武者要花费无穷功夫一点一滴排出，而陆元松吞服九窍丹几个呼吸间，就能大量排出杂质。

　　洗毛伐髓，髓霜血汞，脱胎换骨，这才是武圣。

　　大量腥臭漆黑的体液从陆元松的毛孔排出來，短短半个小时，陆元松的外套已然变得**至极，腥臭之味与还未散去的丹药异香汇合，成了一种令人闻之欲呕的古怪气味。

　　所幸陆元松全心全意炼化九窍丹，关闭对外的感应，实行内呼吸。

　　依附在骨髓的杂质也渐渐被九窍丹的药力逼出，陆元松身躯的每一块血肉都变得纯净起來，好像初生的婴儿，无暇。

　　数百道清流融入血管里，陆元松的血气一下旺盛起來，流动时发出汩汩的声音，融入骨髓，他内视所见，骨骼成了霜一样的银白色。

　　这融髓换血的过程，持续了六个时辰。

　　转眼就到了子时，屋外一片寂静，看热闹的镇民早已各回各家睡得死死的，只有关明等军士瞪大了眼睛，将镇长院落围了个水泄不通，院落中的黑龙恢复了真身，双目似闭非闭，看似在休息，其实是假寐，如果有人闯入，便会猛然跃起雷霆一击。

　　陆元松体内的变化终于到了最后一重，脱胎换骨，他的气息已经达到宗师巅峰，还差一丝踏入圣境。

　　脱胎换骨异常危险，具体就是将骨骼粉碎重塑。人的骨骼一旦粉碎，便如一滩烂泥，关键是粉碎骨骼的痛苦很少有人能够承受得住，一旦忍受了这种非人的痛苦，不仅身体是脱胎换骨，精神也如此，相当于死过一次。

　　武圣之所以几乎无敌，并非指肉身之力搬山填海，而是精神，精神无敌，就战无不胜。

　　武者，磨练精神，磨练拳意掌势。当然，肉身的不朽才是武者追求的极致，肉身不纯净，也不可能打出无敌的拳脚。

　　陆元松只是一个先天武者，骤然间就算拥有了武圣的纯净躯体，但沒有武圣的精神，也要被宗师暴打，九窍丹碎骨就是使陆元松经历九死一生，领悟武圣克服万千磨难的无敌精神。

　　咔咔。

　　首先粉碎的是肩骨，陆元松的双臂无力地耸拉下去。陆元松沒有遁入念念不息，他要刻意磨练自己，领略非人的痛苦。

　　噼里啪啦。

　　如炒豆子一般，陆元松的手骨、臂骨陆续粉碎，他闷哼一声，眉头一皱，却沒有叫唤出声來。

　　紧接着，胸骨、跗骨、腰骨、背骨、肋骨等一一粉碎，陆元松体内的血气鼓胀筋脉，使得筋脉根根如蛇，撑住了上身，不至于软瘫。

　　再有股骨、腿骨、脚骨、踝骨等，四肢百骸、浑身除却头颅的骨骼，尽皆化为齑粉，陆元松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肉堆，他经历这种非人的痛苦，死死咬牙，五官都已经扭曲变形，因为肉身纯净，汗珠无法产生，否则，必然已是湿润一片了。

　　无法言语的痛，超越了普通人所界定的疼痛极限，陆元松觉得自己在走悬崖钢丝，钢丝只要微微一晃，他就掉下悬崖，身死道消。

　　一根弦绷得紧紧的，陆元松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默念自己的执念，他的神智都渐渐模糊起來，似乎下一刻就彻底地晕过去。

　　若他一不小心昏过去，九窍丹的药效一过，骨骼沒有重塑起來，一辈子就成了沒有骨头的废物，肉身枯朽，魂魄腐烂，自己拥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要挺住。”陆元松猛地睁开眼睛，双目赤红，好像要滴出血來，他的瞳孔也开始变形，里面的映像有了涣散的迹象。

　　“给我凝。”浑身充斥了强大的能量，陆元松脏腑间低吼一声，能量涌动，将肉眼不可见的微小骨粉慢慢聚拢起來，成了银灰色的颗粒，无比厚重，这骨粒的密度比之前的骨骼要强大十倍。

　　“给我复位。”强大的药效支撑着骨粒的凝聚，枚枚骨粒组合起來，化为一根根银灰色的骨骼，骨骼内咚咚地流动着骨髓。

　　腰骨、跗骨、背骨、肋骨、肩骨、臂骨、股骨……陆续凝聚成功，恢复原來的位置。

　　当粉碎的骨骼全部恢复后，陆元松痛苦渐去，忍不住大口喘气，仿佛一条脱水的鱼。

　　但，仅仅几个呼吸，陆元松双拳一握，开始了最后一步。

　　依然是碎骨，可碎的却是头骨，如果说之前碎四肢百骸有可能成为无骨废人，那么碎头骨就是真正的生死较量，九死一生。

　　除了一部分润养新生骨骼的清流，大部分的清流都汇聚在心脏，在陆元松运力下，慢慢地沿着脊骨进入后脑。

　　脑袋，包容**、脑干、神经、血管，是人体最复杂的地方，稍有不慎，轻则变白痴，重则七窍流血而亡。

　　清流能量如春风细雨，轻轻在脑内拂过，有些融入血管，血气顿时沸腾起來，陆元松的面部一下充血通红，一头长发根根笔直。

　　咔。

　　一块头骨破裂，形成连锁反应，咔咔声直接在陆元松脑海里响起，好像星辰爆炸、雷霆霹雳。

　　短短十來个呼吸，整个头骨都化为了齑粉，陆元松连痛感都沒來得及渐渐察觉，就一下陷入空白，紧接着倒吸一口冷气，眼前浮现无穷幻觉。

　　有人有鬼、有血有肉、有大地山川、有苍穹云雾、有存在的有不存在的……一下高楼大厦，一下竹林茅屋；一下沙滩比基尼，一下长袖飘飘；一下火车飞机，一下骏马牛车；一下热炉火锅，一下火炭温酒。

　　后世、今生，不断转化，间或居然出现许多重重叠叠的宫殿，还有雷霆、海洋、沙漠、冰川、莽林，高冠博带的学士，三尺青峰的剑客，伏尸百万的沙场……

　　“大荒空空，天地恹恹，真我不动，混沌大乘。”

　　忽然，十六字箴言不知从何飘入了陆元松的脑海中，这声音循环朗诵，仿佛天地间只有这一个声音，一个真理，亘古不变地吟唱。

　　“大荒空空，天地恹恹，真我不动，混沌大乘。”陆元松神智昏沉，下意识地跟着叨念，声音一出，其他声音便如忽然出现一般忽然消失。

　　陆元松的神智随着自己的念叨声渐渐恢复，他心中惊疑不定，但不敢怠慢，连忙凝神，驱使脑袋中的清流能量，凝聚骨粒，转瞬间，骨骼恢复，头骨弥合，除了颜色质地，几乎未变。

　　武圣，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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