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北衙

　　武帝在位近六十年，先后废了三位太子，齐王徐璟是第四位。

　　几十位皇子病的病死的死，活着的也都成了半百老人，武帝终于也老了，徐璟是最有可能熬死武帝成为大泱新帝的一位太子。泱朝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位皇帝的圣明统治将近结束，泱朝上下、文武百官都暗中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出现一点懈怠也在所难免。

　　武帝老了，虽然仍旧心系天下，但是对于这种小事，再也没精力也没力气去管，徐谨徐恒是在得到徐璟的首肯下才去参加那场宴会的。但徐谨对此仍旧忧心，认为不够谨慎，在第一次这种时间发生之后，暗中支持太子的众臣难免会浮躁难耐，因此平生事端。

　　但徐璟的手段到底厉害，在元旦之后正月初五，第一次大朝会以及之后，丝毫没有徐谨预料的情况出现，倒是让他安心不少。

　　皇京神安城中元旦春节期间发生的事大致如此，而这些似乎都与在齐王府中渡过新年的众人没什么关系。

　　该练功练功，该吃吃该玩玩，惬意无比的度过了一个舒服的元旦。

　　除夕夜晚，子夜过后徐璟赶回齐王府与亲人团聚，身为长辈的东宫太子见到守岁等他归来一大帮人，心中大畅，给在场每一个人都发了压岁钱，不仅上官听雪和许振两个小孩，连徐谨、徐恒、苏素、蒲峰、陈长生等都有一份，甚至连一直在沉睡的江左都给他放到了枕头下面。

　　大年初一到初四，在除了清早请安、宫中宴请之外的时间，徐璟都是回到的齐王府享受天伦之乐，这段时间，蒲峰、陈长生都暂时停止练功，每天都是找着法子找乐子，在上官听雪的带领下游遍神安城。先前是皇储孙徐恒带着上官听雪四处纵横，现在则是安乐公主带着一众朋友各种玩耍，强硬的插进勋贵子弟的玩乐之中。

　　上官听雪被太子徐璟宠得不着边际，如今直接被武帝喜欢封为公主，更是无法无天了。一个小孩子身上凝聚的权势让神安勋贵子弟们眼红不已，但无人敢惹，无人敢动。

　　而皇京鬼公子们的玩乐方式，也让蒲峰等人涨了不少见识。

　　玩乐之间时光匆匆，转眼已是正月十五元宵节。从正月十三上元节伊始，上元节灯展已经在神安城中出现。到了夜晚，整个神安城大街小巷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彻夜不息，比西京城更是像做不夜之城。

　　到了十五晚上，神安城更是沉浸在一片灯海之中。除了花样各异的彩灯之外，巨大的灯轮、灯树、灯柱随处可见，满城火树银花，十分繁华热闹。

　　无数神安城民走上街头，观赏彩灯猜灯谜，看游街杂耍，吃各种吃食。徐恒几人也没有例外，朝中还有事务徐璟没有回府，于是他们几个小辈便一同出来游玩。

　　从出府门开始，就进入了灯的海洋。齐王府内部不假彩灯，门外却不吝灯火。整条王侯巷上，虽然行人寥寥，但是彩灯的质量和数量确实一等一的好。

　　但人少的确是不占优势，上官听雪和许振根本懒得看王侯巷的灯火，一出门就抛出了巷子，冲向万人空巷的大街。他们在前两天出来看过灯展，知道哪里无聊哪里好玩。

　　在两个少年之后，小懿和一名清秀青年小跑着跟在后面，防备着两人的走丢。

　　徐恒、苏素等人不似少年一般兴奋，慢悠悠的跟在后面行走。

　　“哥哥哥哥！快点，游街队伍正好到巷口了，快过来看啊！”少女少年已经跑到了巷口，看着正好走到王侯巷的游街队伍满脸兴奋，少女赶紧转头想徐恒招呼。

　　游街有很多种类型，多为官府出钱聘请艺人在元宵节当晚表演，走街串巷，给人民带来欢乐。而到了神安城这里，则需要杂耍艺人们毛遂自荐，经过重重竞争之后，才有资格在神安城李串巷表演。

　　而正好走到王侯巷的这个，是耍龙灯。十三节的纸扎长龙通体金黄、戴色饰金，被十几名健壮小伙合理舞动起来，形神兼备、栩栩如生，在神安城的大街之上游走不休，引来无数路人惊叹。

　　上官听雪、许振看着兴奋，徐恒等人看到也眼前一亮，等他们到了巷口之时，龙灯也接近尾声，正好看到一条尾巴从巷口经过，龙尾灵动，竟然真的有龙飞凤舞之感。不得不让人感叹艺人技艺之高。

　　“这是王侯巷的子弟们出资训练出来的一只舞龙队，都是从各地选拔的好手，在舞龙的竞争中一举夺得三甲，成为有资格全城舞龙的队伍之一。”看完龙尾，徐谨便笑着身边人介绍这只舞龙队伍的来历，引得身旁几人一番感叹。

　　只是上官听雪懒得听龙队背后故事，看本就走的不快的几人又被哥哥徐谨拉慢速度，更是急不可耐，连忙跑过去拉住徐谨的手，摇晃着道：“谨哥哥快些走嘛！听说朱雀大街上来了一群来自西域的杂耍队伍，很好玩，我们赶紧去嘛！”

　　“听雪我们在西京城待着的时候不是看过很多西域来的杂耍团嘛，你又不是没见过！”

　　徐恒笑着给上官听雪拆台，惹得少女大眼一瞪，小嘴一噘：“谨哥哥不是还没看过嘛？听雪带谨哥哥去看！”

　　“嘿，我也没看过，你怎么不说带我去看啊？！”这时站在徐谨身边的小姒一副幽怨的样子道，“听雪你是不是不喜欢你小姒姐姐了？！”

　　小姒说着就伸手去抓上官听雪，小姒可是上官听雪的克星，少女连忙放手，往旁边一躲，靠到徐恒身边，一边拿另一个哥哥当阻挡，一边紧张的催促着徐恒道：“哥哥，快走吧，去晚了没的吃、不，没的看了！”

　　少女不小心说漏嘴了，被众人听到。小姒笑骂了一句“就知道吃？！”之后想到自己为了平日为了不长肉所废的辛苦，顿时没了玩闹的兴致。

　　在少女的再三催促下，众人再次起步，直接往纵贯南北的朱雀大街走去。

　　武帝命国库出资、工部执行，做了十二座灯火辉煌的灯楼，从神安城正中的明德门到皇城南部正中的朱雀门，摆满了整座朱雀大街。十二座灯楼提前做好，今天才一一摆放到位，到了天色渐黑之时，同时点燃，照亮了整座神安城。金碧辉煌，漫天通明，漫步其中，颇有“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的震撼之感。

　　就算是徐恒一行人，真正地看到那一座座几乎有城楼一般高大，座座相连，直到极北极南的时候，也感觉颇为震撼。

　　头顶，是一座座高大的灯楼；登楼之下，是如织的行人。

　　彩灯处处，杂耍游街，还有无数汇聚了天南海北风味的小吃摊子沿街摆放，行人如簇，热闹非凡。身临此情此景，心中平静如蒲峰，也禁不住热闹起来。

　　更别说那两个小孩了。

　　上官听雪和许振被热闹的场面刺激得兴奋异常，东跑跑西逛逛，看看杂耍吃吃东西，身后跟着亲人师傅，毫无顾忌的到处乱蹿。

　　不时看到好玩东西过来拉着亲人师傅同去，或者看到好吃的东西跑来拉着过去同品。简直高兴坏了。

　　上官听雪和蒲峰跑到前面去了，小懿和另一名少年跟在其后，蒲峰、尤子实不太放心前面四人安全，跟徐恒徐谨说了一声就跑到前面看护。

　　正好徐恒徐谨几人不喜热闹，便让他们自己玩去，反正有着蒲、尤两位江湖高手的陪护，他们的安全自然不用担心。

　　苏素被小姒拉去别处游玩，一行人顿时就剩下徐恒、徐谨、陈长生还在朱雀大街上缓步赏灯赏景。

　　走过从南往北起第九座灯楼时，徐谨从街边的彩灯上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身边兄弟：“元宵节过后要走了吗？”

　　“嗯。”虽然不知道徐谨是怎么知道的，但对于自己的亲人，徐恒没必要隐瞒，他点点头道，“柴兴死得不明不白，我要去酆都鬼城看看，酆都鬼城是不是真的是人间地府，有他的鬼魂在列。”

　　徐谨知道徐恒与柴兴的感情如何，对于徐恒的“冲动”表示理解，但是酆都鬼城这个事情倒是有些顾虑：“酆都鬼城……是近来在神安城中有诸多传言的那个城池吗？”

　　“是，哥你应该知道吧，”

　　回归神安城后，徐恒才知道酆都鬼城在这里被传的有多邪乎，徐谨长居于此，必然知道，可是他怎么表现的有些迟疑呢？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秘？

　　徐恒好奇问道：“难道还有另一个酆都鬼城存在吗？”

　　“有。”徐谨转过头去，看向东北方，“定绕城。”

　　“定绕城？”徐恒沉吟一遍这个名字，觉得有点耳熟，但是却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应该是一个不怎么重要的名称。

　　徐谨没等徐恒回想清楚，就自己说出了答案：“在酆都鬼城出现之前，哪里原本也有一座城池……”

　　被稍微一提，徐恒立马想起了那座被酆都鬼军占领改变为的城池：“是被酆都鬼城占据的那座城池！”

　　徐谨颔首，徐恒心中一定。

　　说起来也是奇怪，徐恒好几次从不同的人口中听到关于酆都鬼城的事情，却都只说了酆都鬼城的建立，却没人提及那座城池的本名。

　　定绕城。

　　徐恒那模模糊糊的印象，还是在齐王府这一段时间自己从江湖司得来的资料中看到的，但他也只是随意瞥过了一眼，没怎么在意。

　　可是在徐谨这里，定绕城怎么成了另一个酆都鬼城呢？

　　想到这里，徐恒想起了自己在遍阅资料时的一个发现：朝堂对于酆都鬼军的态度。

　　虽然说酆都鬼城从出现开始，都被认为是一股江湖势力，但是却占据了一座城池，一座大泱版图上的城池。按理说这种越界情况一旦出现，哪怕他占据的是一座空城。只要它还存在于大泱的统治之下，皇京朝堂就不会坐视不理。

　　在邵隐水的叙述中，泱朝朝堂在接触酆都鬼城无功而返，后来被朝堂承认，纳入大泱板图之中。但实际上，从徐恒近期阅读的文献来看，朝堂根本没对定绕城被夺之事有过什么看法和对策，只有倭寇袭击这件事略微进行过上报，但也只是定绕城守寄过来的捷报。

　　而在江湖司中，倒是有过对酆都鬼城的记载，但也并没有直说酆都鬼城就建立在定绕城上。而是说酆都鬼军，从漠北南下，至皇京五郡、东海七省、漠北三地交界处，七老图山和路努尔虎山之间峡谷里建立了酆都鬼城。在南下途中打退了一波突然出现在边境的倭寇。

　　仅此而已。

　　之后的记载只是当地特派使过去查看得记录：酆都鬼城凭空消失了！

　　一看就是敷衍的记录，徐恒怎么可能相信？完整的调查和记录不可能止于此，但玉京堂给他的其他资料全都翔实，不可能在这方面上隐瞒什么，那么如此说来，唯一的解释只可能是连玉京堂的权限都不够，难以触及酆都鬼城的真相。

　　这更加增强了徐恒前去打探一番的想法。

　　刚才徐谨提到酆都鬼城，必然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从江湖司哪里得不到消息，未必从哥哥这里不能。一念及此，徐恒回过神来，向身边的哥哥请教道：“哥，你对定绕城知道些什么信息吗？”

　　“知道，”徐谨点点头，望着前方百丈外的那座灯楼回忆了一下，然后一边走一边对身旁的弟弟说道道，“我有一个朋友在怒路尔虎山下的辽河源县做县长，在酆都鬼城事出之后，我曾经向他问及这件事情，正好他到哪里又是，顺便去探查了一番，却发现了很神奇的事情……”

　　“我的那位朋友，他是白天去的，他直接进去了定绕城，绕着定绕城走了一圈，发现，”

　　“什么事？”徐恒情不自禁的问道。

　　徐谨露出笑容：“——定绕城内一切如常，没有发生任何传言中的变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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