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车间内的激烈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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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石说晚上想吃鱼。程东东利用复习休息的时间，他去到菜市场买了一块捕自博斯腾湖的野生大草鱼。
这条鱼的长度有一米五左右，中间最粗的部分直径差不多有三十公分。它粉红色的肉质看上去十分新鲜。程东东只要了中段15公分宽的那么一节，回来后就切了将近大半洗菜盆子。
程东东将鱼切成五公分见方的块状。一半被他冷冻了起来，因为一次性全做上的话，他和老爸一顿是吃不完的。另一半他为老爸和自己精心烧制了味道鲜美的红烧鱼块。此外他还炒了两个素菜，打了一个西红柿蛋花汤，用高压锅做了香喷喷的米饭。他想爸爸一定也会像喜欢拉条子那样喜欢这顿晚饭的。
程东东卡着爸爸平时回来的时间做好了饭。可是爸爸迟迟没有回来。他给爸爸打电话，爸爸说让他先吃，他还在公司里有点事。程东东心中有点小小的遗憾，他可惜的是爸爸没有吃上刚出锅的红烧鱼，等他回来再热，味道肯定不如现在这么好。
没办法他只有自己先吃起来。吃第一口他就觉得这是自己做得最成功的一次红烧鱼，食欲一下子更加旺盛起来。他刚要吃第二口时，突然又想起了看大门的高爷爷。他赶紧放下自己的筷子，起来盛了一大碗米饭，又盛满满一碗红烧鱼和菜，端下去送给高爷爷。
“这么好吃的鱼，闻着都香。爷爷谢谢你。”
高老汉接过程东东端来的红烧鱼，他非常感动。
“高爷爷您快趁热吃吧。”
程东东看见高爷爷只是感动，半天还没有动筷子，就摧促着说。
“好，好，爷爷吃。没想到我这个坏老头，能经常吃上你和你爸做的饭。”
高老汉眼睛有一些湿润。
“您怎么是坏老头呢？我和我爸爸都很喜欢您。”
听高爷爷这样说，程东东感到很奇怪。
“爷爷不坏吗？”
高老头认真地问程东东。
程东东笑了。
“您一点都不坏，脾气特好。”
“好吧。”
高老头快流泪了。
程东东发现高爷爷特别爱激动。他跟自己说话时，动不动就会激动起来。这可能跟他一直孤苦伶仃有关。所以爸爸要经常关怀他。
程东东回到家里开始吃饭。他一次就吃了两大碗米饭。程东东吃完饭如果可又过了近一个小时，程石才回到家。
听见爸爸进门的声音，程东东赶紧跑到门口迎接老爸。
“老爸今天怎么这么晚？饭早都凉了，我去给您热一下。”
程东东对刚进门的爸爸说。
“今天不吃了，没胃口。”
程石有气无力地说。
听爸爸这样说，程东东这才注意观察爸爸的脸。他看到爸爸黑着脸，脸还拉得长长的，不知谁招惹他了。
程石换了拖鞋，走进客厅，沉重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顺手抽出一根烟点上，猛吸了一口，眉头紧锁。
“怎么了老爸，出什么事了？”
程东东担心地跟着爸爸走进客厅。
程石又吸了两大口烟，没有马上回答儿子。他憋了一会才说：
“都是热和木那个老家伙就是你那个塔嘎把我气的！”
程石心身疲惫地对儿子说。
“我热和木塔嘎怎么招您了？”
程东东着急地问。
“他那个车间产品质量有问题，我批评他，他还不服气，跟我顶着干。还跟我发上脾气了，最后还一甩手不干了，走了。你说气不气人？”
程石气鼓鼓地说。
“我热和木塔嘎不是一直都是您得力的左膀右臂吗？再说你们俩也是老交情了，这是怎么了这是？”
“对呀，就是老交情，才把我气成这样嘛。要是别人我可能还不会这么生气。今天他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吃错药了？”
程石愤愤地说。
程东东了解他的热和木塔嘎。热和木塔嘎是一个风趣、幽默的人，一般不会跟人乱发脾气的。更何况热和木塔嘎一直视自己的爸爸为他的兄弟。
“一定是您先跟我塔嘎发火了，不然我塔嘎怎么会跟您顶着干？再怎么着他也不会先向您发火的。据我的初步判断，你们两个人吵架，大部分问题还是在您这。”
程东东猜测着说。
儿子的话音一落，程石就莫名其妙翻脸了，他立刻火冒三丈，他把烟头猛地一摔，手指着儿子。
“你这个臭小子，我今天都快被气勺（傻）掉了，你还这样说。我让你把屁股坐歪，看我今天不揍你才怪。我的板子呢？”
说着程石就气急败坏地找板子去了。
“这是怎么了？昨天我还给他洗脚柔背，今天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
爸爸突然变脸，大大出乎程东东的意料。
“看样子今天爸爸确实是受大刺激了，不然他还会这么不讲理，竟然找他的宝贝儿子我来出气。”
程东东一看情况不妙，如果爸爸真把板子找出来，自己不是要无辜遭殃嘛，这可不行。
他赶紧追上爸爸，他笑嘻嘻地把爸爸搂住，让爸爸动弹不得，并用求饶的口气对爸爸说：
“老爸、老爸您别生气嘛，我不是有意要气您的。您有委屈就给我说吧，我听着呢，好不好？”
程东东把爸爸“劫持”到沙发上，慢慢地扶老爸坐下。
程石觉得儿子的力气已经比自己大了，现在要揍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再说，有气也不能无缘无故乱发在这么孝顺的儿子身上啊，他昨天还给自己洗脚、揉背来着。我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被气勺了吗？他坐在那里，觉得心里堵得慌，他心里有很大的委屈。
“臭小子，我和那个热和木跟吵架，一开始你就说我不对。我才是你亲爹，你到底跟他亲？还是跟我亲啊？”
说着，程石眼睛竟然都红了。
程东东一看，爸爸还动感情了，看样子情况还真有点严重呢。他急忙哄老爸，他一边在老爸的后背扶摸着，一边抓起爸爸的手安慰道：
“老爸，您是我的亲老子，这世界上谁都比不上我跟您最亲了。我和热和木塔嘎虽然感情很好，但那份感情和对您的是不一样的。您不是也和热和木塔嘎感情也很好嘛，可您还是最亲我了对不对？”
“反正今天你们两个人是联合起来气我。”
程石一脸委屈地说。
“好，我先替我热和木塔嘎向您道歉，然后是我道歉。您先别生气了，您一个老板，如果您气病了，公司可怎么办呢。我先给您倒杯水，看您的嘴唇都干了，一直都没喝水呢吧。”
程东东倒了杯水放在爸爸面前。
“我今天批评他，就是为了产品质量嘛。我还不是为了公司的长远利益着想吗？”
程石为自己申辩道。
“那您说话的时候是不是有点着急了？”
程东东又怕惹着爸爸，就小心翼翼地轻声问。
“不知怎么了，一遇到涉及产品质量的问题，我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程石有点自责地说。
“老爸，您给我说说具体情况，让我站在第三方的角度谁都不偏给你们评评理，行不行？”
程东东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两个好哥们还吵起来了。
程石端起水杯，一口气喝完，他确实渴了，他要先润润嗓子。
下午，程石到热和木的车间检查产品质量。他跟正在干活的工人们打过招呼之后，顺手抓起一把椅子看起来。他发现有些椅子底下的螺丝钉上得不是很正，虽然不是很严重，但还是有歪斜的情况，钻孔也不是很干净，存在有毛刺的现象。
“腾”的一下，他的气就上来了，他高声质问：
“这活是谁干的？”
“是我。”
一个正在干活的工人胆怯地走了过来。
“你看看你的活是怎么干的？产品质量标准不是要求螺丝钉不能上歪斜，钻孔必须保持干净、利索、整洁吗？”
那个工人怯生生地解释说：
“本来我是要把螺丝钉重新调整一下，钻孔再修一下的，可热主任说没有必要，只要椅子结实就行了。”
“什么，他是这么说的？”
“对。”
那个工人小声地说。
“车间主任呢？老热。”
程石大声喊道。
热和木闻声走了过来，不解地问：
“阿达西，怎么了？”
“您看看您车间工人干的活。”
程石没好气的把椅子塞给热和木。
“这，这，看看这个螺丝钉上得不正，斜了。这些钻空，还有毛刺，公司的产品质量标准不是都有明确规定吗？”
热和木看了看那些有轻微歪斜的螺丝钉和轻微毛刺现象的钻孔，他又认真看了看椅子的表面，没有发现问题。他使劲摇了摇椅子看晃不晃动，他看到椅腿和椅面如同焊接在一起般牢固。就不以为然地说：
“是我让他们首先一定要保证椅子结实，那个在底下的螺丝钉不太正和钻孔有一点点毛刺就不要管它了，如果重新上，再修的话太浪费时间了。因为活太多了，我们要保证工作进度。”
“您怎么能这样跟工人们说呢？那个质量标准是说着玩的吗？”
“我知道那不是说着玩的。看我们车间工人干的活，哪个从外面看上去有问题？都漂亮得很，结实得很。那个椅子底下嘛，有一点小小的问题，关系不大。别人又不会翻过来看，我看不管它也行呢。”
“您怎么能这样认为呢？我们的产品不仅面子要好看，里子也不能有毛病。那些螺丝钉歪的、斜的拧上去，就给人一种太随意，胡里麻汤的感觉。”
热和木看见程石一脸认真的样子就笑着说：
“阿达西，您每天早上洗完脸嘛，油是擦在前面脸上，不是擦在后面沟子上的。”
听见热和木的这种比喻，程石很生气，心想哪里来的歪理论？
“您胡扯什么呀？那能一样吗？我已经制定了质量标准，就是在背面或底下的螺丝钉也必须上正，钻孔必须干净、整洁。不管是面子上还在里子我们都要干得漂亮。”
程石语气强硬地强调说。
程石之所以制定这个标准，就是要让工人们牢固树立产品质量一定要内外一致，不能有只顾面子，不顾里子的错误想法。凡是家具面上有螺丝钉的地方，除了不能有一点歪斜以外，螺帽的“十”字型凹槽还必须都上成正“十”字形。背面的钻孔必须修干净，坚决杜绝歪上或斜上的情况发生。这要做成家宝公司产品的一个标志。这个标准必须严格执行。
看见程石对自己说话的样子，就像训一个小孩子，热和木心里就有点不高兴了。多少年的兄弟朋友了，怎么能这样板着脸跟我说话？这过去还从来没有发生过呢。我是谁，他平时可是叫我阿卡的。所以热和木也把脸沉了下来。
“老板，您那个质量标准，我觉得很可笑。这螺丝钉它在椅子底下，又不是在面子上，为什么要浪费时间上得正正的，修得漂漂东东的？没有必要嘛。”
平时这热和木都叫他阿达西，让他觉得亲切。今天叫他老板了，分明是要跟自己拉开距离嘛。他是车间主任，带头说自己制定的产品质量标准没有必要，这更让程石火冒三丈。
“什么？没有必要，您以为看不见就可以胡里麻汤吗？”
程石一点也没有给他的老哥留情面，当着大家的面高声质问他。
“怎么胡里麻汤了？他没拧紧吗还是松松的？”
热和木毫不示弱。
“拧紧是最起码的，在拧紧的基础上还要好看，就是在椅子底下也要好看。”
“您这就是一等的脱裤子放屁，多一道手续。这么多的活，有一点点歪斜都不行，干完了钻孔再修一下，太费工夫了。再说了，谁还会把椅子翻过来看，那样做的人他简直就是没事情可干，闲得嘛蛋疼的人嘛。”
热和木也没有给程石面子，直接顶撞他。
热和木和程石从小一起长大，平时两个人在私下里说话也很随便。今天程石指责他，他也回嘴，因为他知道程石不会把他怎样。
“就是别人不翻过来看，我们也要这样做。你！作为车间主任带头不执行质量标准。这些不正的都要重新上，钻孔不干净的都要修好。”
程石真的发怒了，他很生气热和木当着众人的面顶撞他，带头破坏他的质量标准，他可是把产品质量看得比天还大。
“重新上？你以为工人们容易吗？干活不流汗吗？你是巴依吗？重新修，时间不都白白地浪费掉了嘛？”
两个好哥们都开始用“你”称呼对方了，可见此时他们对对方是何等的有意见了，只要一个人不让步，矛盾肯定会升级。
“我定的质量标准是废纸吗？”
程石厉声问道。
“钻孔可以再修得漂亮一些，重新上就算了，螺丝钉拨出来，再上进去，有些就不结实了。”
热和木让步了，他想让程石也让一步。
“不行，必须重新上。如果废了的就换掉。”
“还要换掉？这不是太浪费了嘛。银行给你借了一大麻袋普力（维语：钱），你就大方了吗？”
热和木耸耸肩，表示不理解。
“讲究产品质量就是为了对得起银行给我们借的钱。知道可惜，就让工人们好好干，不要出不合格的产品。”
程石用没有可商量的口气说。
看见程石一点也没有融通的意思，也不给自己留面子，热和木也犯上二了。
“要是不重新上呢？”
“不重新上，干活的、车间主任都停职做检查。”
“停职检查，太可笑得很了。要是我不服从呢？”热和木进一步向程石发起挑战。
程石看着热和木今天跟自己较上劲了，他脸气得通红。
“不服从？如果不想干了，就滚！”
程石彻底被激怒了，他吼了起来。可这句话一说出口，他自己也怔住了，马上就后悔自己说重了，但话已出口，大家都听到了。
热和木用吃惊的眼神看着程石，没想这个想当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哥哥，哥哥叫着的小毛孩，如今当老板了，就对自己这么无情无意，竟说出让自己滚这种话来。
他气得想真把手中的螺丝枪狠狠地摔在地上，可转眼一想这东西不便宜，摔坏了可惜，他就把它放在了地上。但他心中还是有气要发泄出来，他就把手中的螺丝钉使劲地往地上一摔，螺丝钉很配合热和木此时的情绪，它蹦得老高。
“什么，你让我滚？”
热和木瞪着大眼珠子质问程石。
程石一时哑语。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离开你还饭吃不上了吗？”
热和木气愤地说。
“我话说重了，我收回。”
程石做着双手往下压的手式，他想叫热和木不要把他这句话当真。
“你已经说出来了，泼出去的水还能收回来吗？”
热和木把手一挥说。
“那你让我怎样？”
程石口气软下来了。
“没想到你是这个样子，我不干了！”
热和木一甩手说。
“你，你！”
程石指着热和木气得说不出话来。
“把你的手拿开。”
热和木以警告的口吻说。
程石赶紧放下自己的手。
热和木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走去。
程石看他真的走了，气得在他身后喊：
“你劳道得很你，你以为我怕你，有种你就别回来了！”
听程石这样说，热和木回头把程石狠狠地瞪了一眼，程石的话再一次严重地伤害了他。他眼里流露出痛苦的神情，他咬咬嘴唇，然后昂起头“噔，噔，噔”疾步走出了车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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