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番外一
苏曼是个胆小鬼。
这可得从她的出生开始说起，苏曼出生于八十年代南方一个偏僻的小镇。当时正是改革开放时。随着改革开放这股热□□遍大江南北，有先见之明或者穷疯了的人们纷纷下海想大捞一把。摇摇欲坠的工人，苦了几辈子的农民闻到这股腥味也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也纷纷跟随潮流朝城市拥去。但是僧多粥少又或者是更风的人多真正的能人少，大多数的人不能适应大环境又崔头丧气的回来了。
其实八十年代的人们还是很保守的，大部分的人家依旧守着旧风俗，守着几亩田地，收着旧工厂过日子。但心高性傲的个别年轻一代倒是纷纷成群结队外出打工了。结果早出去打工的人们捞了一笔，日子过得红火了，差距出来了，这下左邻右舍的人们开始矛盾了。有了钱的人们开始阔步高谈，风风火火起来；留守在老家的人看着却是一边眼红，一边又舍不得离窝。
但是在这突然而又猛烈的金钱暴风冲击下，淳朴的人们也开始变得势利起来。苏曼就是生长在这样一个大环境里。
苏曼的爷爷的爷爷是当地的一个大土绅，后面渐渐败了家，子嗣凋零了。苏爷爷这一代就只有他一个独子，姐妹都远嫁了渐渐失去了联系。苏爷爷为了挽救苏家血脉，完全响应了多子多福的想法，一生生了七个儿子三个女儿。苏曼的父亲苏贵恰好是中间的孩子。孩子多了顾不过来，从小都要帮家里干活，糙糙养了不说，饭也只能是吃个半饱。不过那个时候家里孩子多的人家都是这样的养的，人们已经习以为常。
苏家虽然败了，好在老爷子精明，思量着家里嗷嗷待哺的嘴太多，小萝卜头们又太小，在城里不易养活。老爷子想方设法在乡下分得了几亩田地，养大了十个孩子一个也没夭折。家里的田地得靠自己动手种，但是孩子多了，事情也多，老爷子也管不过来，加上总是吃不饱，偷奸耍滑的渐渐也有了，五指也有长短，兄弟姐妹间没有想象的那般友爱和睦。
苏爷爷是有文化，有见识的，砸锅卖铁，省吃省穿，也要送孩子读书，前提是那个孩子能读书，不能读的肯定是要被舍弃的，毕竟家里也不富裕。当时家家户户都没什么外来收入，靠种田，做点工，也是攒不到多少钱的。刚好，苏曼的父亲舒贵就是个逃课不爱上学的，老爷子一见苗头不对就干脆省了钱不让苏贵上学了。但是还是托人把他送到了小镇上的一个工厂里做小工，多少有了一项生计。苏贵前面的哥哥都是上过学或者学过一门手艺在工厂或外面做大工。后面的兄弟姐们就没那么幸运了，老爷子的家底已经被榨干，后面的孩子只能跟着老爷子种地了。好在当时人们的“觉悟”还没那么高，守旧的人们觉得种地比在工厂有踏实，老爷子在的时候表面上苏家十个兄弟姐们少年时期还是挺和睦的。
后来干脆一家人分开了，在镇里读书和做工的就住镇上老屋里，自己照顾自己的生活；而老爷子带着其余儿子女儿搬到乡下，一边伺弄着几亩田地，一边当着民办老师，攒点小钱，估摸着时间还送钱送粮到镇上去。
虽然苏贵有一份工作，但是家里兄弟姐们多，也没什么家底。苏爷爷就在乡下给他找了各方面都不错的媳妇，那就是苏曼老实巴交的母亲。等儿子一结婚，苏曼的爷爷就立马把儿子分了出去，不再管了。这些都是苏曼后面听家里长辈聊天时说起的，当然，那时候更是少不了夸奖苏曼的爷爷是个能干的，家里孩子多不仅都养活了，还个个娶上了媳妇成了家。背地里却是说，苏爷爷口才了得，连哄带骗的用最小成本把子女的个人问题都解决了。后来，苏爷爷很多承诺都没有实现，大多数子女成家以后都过得平困潦倒，苏曼的父母就是例子，两间茅屋一袋粮食就成了婚。渐渐的乡下的孩子眼红城里兄弟的日子，老是抱怨老爷子偏心，十个兄弟姐们也是面和心不和，矛盾重重。
而苏曼的父亲因自己不好学，大字不认识几个，又没学到老爷子的精明，加上不知从哪里生来的大堆毛病，脾气倔而暴躁，欺软怕硬，自私虚荣。许是像他自个儿说的，中间的小子最容易被家人忽视了，从小到大短吃少穿都少不了他，是被老爷子放弃了的。但是家里条件差，不精明，争不过家里兄弟姐们，没激发苏曼父亲奋发的心理，反而使他的性格更加自私固执浅薄。刚好，苏曼的母亲一家就是个软和善良的。两人婚后没多久，苏贵就受外出打工的人言语诱惑，于是辞了工，拿着全部的家底跟着邻居外出打工去了。苏曼的母亲只好回到乡下种田了。那个时候苏曼的母亲还不知道肚子里已经有了苏曼。
苏曼出生的时候，她父亲听说老婆给他生了个丫头片子，受老一辈影响，一样重男轻女的他，并没有回来看老婆孩子一眼，也没管家里的生计。母女两多是靠李曼娘家的接济过活的。苏曼爷爷下面还有几个孩子要养活，有心无力照顾这家子，分了远处的两亩田地和一处草屋给娘儿俩后，就狠狠心干脆眼不见为净，躲开了。好在苏曼的母亲渐渐练成了田地里的一把手，娘儿俩也才生存了下来。
等苏曼父亲大摇大摆再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忘记了女儿有多大了，而那时候苏曼已经有些晓事了。刚开始，苏曼以为自己家就母亲和她，正常的家庭也是可以没有父亲的。而父亲的到来，她也并没有得到像邻居家小孩那样的待遇，所以也没什么兴奋期待的。
老家一般的习俗出远门回来的人们都会带礼物包括带上糖果玩具给孩子们什么的。而苏曼的父亲苏贵却是得意洋洋的穿着新衣空着手回来的，还炫耀这衣服是大城里才有的洋货以后再没音讯了。数年回来一次就老爷子得了他两包糖。父子兄弟子女情分更是淡薄了，只有苏曼的母亲还死死守着家守着老规矩。
家里还是靠着母亲种的粮食，养的家禽过活。苏曼第一眼见到自己的父亲就感觉很奇怪，母亲太高兴了，是苏曼前所未见的高兴，她有些纳闷，也有些郁闷。说实话，苏曼也是羡慕从左邻右舍的家里传出来的父子之间嬉闹的欢声笑语的。
而苏曼的母亲以为父亲回来了就是浪子回头了，一颗心全挂在了多年未回的丈夫身上，忽略了一直相依为命的女儿。苏曼遭受到父母双方的冷遇后渐渐开始越来越不稀罕这个父亲了，父女两开始冷战，苏曼开始躲着这个父亲，而这个父亲也不待见这个跟自己不亲的女儿，渐渐的开始动不动就挑刺冷眼冷语，有时候脾气来了还打骂苏曼。吓得苏曼见到他就像老鼠见到猫，东藏西躲的。
日子久了，苏贵的脾性开始暴露，不爱下苦力干活，砸锅卖铁还要请猪朋狗友吃、喝、赌。家里日子越过越艰难，苏贵的脾气也渐渐上去了。老爷子说了两句见管不住，也干脆丢开眼不见心不烦。
最后家里买农家肥的钱被苏贵败光以后，他开始动不动就朝老婆孩子发脾气了，而苏曼就更是遭殃了。五岁的苏曼直觉就是要更加远离这个动不动就大吵大闹、摔东西的父亲，但是是祸躲不过。这里始终是她的家。
一次饭桌上，苏曼见了好吃的一时忘了形，先爬上了凳子上望着桌上的菜流口水，还没动手，苏贵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跑了出来，把苏曼从凳子上提了起来，扔了出去。苏曼猛地撞击到地上一声没响就晕了，吓得苏曼母亲扔下手里的锅铲，抱着苏曼直哭。苏曼的父亲却在一旁故意大声嚷嚷，都这么大的丫头片子了不帮家里干活，就知道贪嘴，老子都还没吃，小兔崽子还先吃起来了。
最后苏曼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缓过气来的，只是这件事确是像看过放过很多次的影像一样，多年以后苏曼依旧记忆犹新，即使她想忘掉也怎么忘不掉，实在是当时她太疼了。之后父亲卖掉家里唯一的半大猪仔，拿走所有的钱又出远门了。苏曼松了一口气，但是她也被吓破了胆。后来，她跟邻居家的小孩玩闹起来产生矛盾动了手脚后，邻居家小孩凶凶的护短的父亲帮着出头后，她更是胆怯退缩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吓唬的时候想起那个凶人。八十年代的孩子没七十年代那么多，开始精贵了，特别是乡下，家长大多都是直接护短的，特别有儿子的人家。苏曼渐渐淡出了同龄孩童群，开始懂事的帮着母亲干起农活。
两年后，苏曼的父亲又空手归来了。那时候苏曼开始上学了，已经有自己的小心思了，她在家里已经总是能想到法子跟父亲避开了，当然他父亲也懒得理她就是。但是，父亲渐渐暴露的本性还是让她不喜。好在这次春节过后，她父亲又出远门了，但是家里这次却因此欠下了当时不小的一笔债，而且这次苏曼的父亲却是又一个五年过去了也没回来，同时也没给家里寄回来一分钱，这笔债一直背在母女身上，省吃俭用好几年才还清。加上苏曼还要上学，家里日子更是艰难。苏曼渐渐发现自己在学校是特别的，因为一年到头她都没有一件新衣，大多数是缝缝补补的，好多还是堂姐堂妹淘汰的衣服。
苏曼的母亲开始支持不住了，因为苏曼要上初中了，家里没多少收入供她上学，而苏曼父亲又多年杳无音信，彻底失去了联系。加上多年的劳累，她的身体也没年轻的时候那么强悍了。而苏曼自己却以为母亲是个厉害的，家里什么问题都能解决，除了少言，这次母亲累倒了，苏曼也吓到了，顿时感觉天地都塌下来了。
苏曼母亲的娘家见到女儿连身体都败了，渐渐看不下去了，终于丢下老古董思想，把女儿接回家养病，这一养就是一两年。苏曼因为要读书，加上母亲也有兄弟姐妹，就成了无家可归的孩子，母亲身体不好也顾不上她了，苏曼只好外婆家和爷爷家两边跑，一边住一段时间。老爷子子孙多，加上重男轻女，苏曼的父亲又不讨喜，苏曼在爷爷家也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有好事情大伙儿总是忘了她，坏事情赖在她身上也没人乐意给她申冤。那个时候，苏曼就开始明白自己动手才能足食，好在母亲病中也不忘让人抬些粮食给老爷子，婶婶们才没过多为难。但是苏曼开始晓得避其利了。
苏曼母亲病好了以后，她外婆就开始四处打听张罗起来。而苏曼的爷爷这时也不好干涉了，他从儿子结婚后就没怎么关照过这个缺失的家庭，儿子苏贵长大了他也管教不了了。而且这两年村里外出的人回来老是传言，说什么苏贵在外面吃喝嫖赌犯了事回不来，也有的说苏贵遇上个有钱的女人，吃上了软饭。
最终，苏曼的母亲带着她改嫁了，继父是个实诚的鳏夫，勤快的庄稼人，只是思想有些守旧，因为前妻没给他生一男半女，所以才再娶了。苏曼读初三的时候，她母亲生下了一个儿子，继父一高兴，苏曼想继续读高中的事就被默许了。只是这次苏曼回了家渐渐感觉自己在家里是个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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