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暗潮翻起
华国京都，皇城之内——
怡景宫中，太监宫女早已将一切准备妥当，开始为俪贵妃精心梳妆打扮，好去华宁宫为皇后月氏进行每日历行的朝拜请安。
“起禀贵妃娘娘！”一位宫女在俪贵妃身后跪地叩首，恭敬禀道，“刚刚华宁宫有太监过来传话，说皇后娘娘昨日身体突有不适需要静养，要各宫妃嫔今日不用去华宁宫请安。”
“本宫知道了，紫依你可知皇后娘娘因何突然身体不适？”一个语调轻暖又带几分威仪的娇滴滴语声缓缓轻启。
一位侍立在俪贵妃身后，正为其头上插入碧玺点翠凤花钗的紫裳宫女，连忙轻声恭道：“紫依清晨听华宁宫的宫女传言说是因近日春雨连绵不绝，皇后娘娘本就体虚多病昨日又可能偶感风寒，夜里已宣了太医院的何太医、郭太医前去开了几副散寒止偏头痛的方子，想来今日是要休养凤体，不想各宫妃嫔前去打扰”。
“那你一会儿将皇上前些时日赏赐给本宫的霖颐丹，取出十粒给皇后娘娘送过去！”
“紫依遵旨！霖颐丹可是天下奇珍之物，皇后娘娘收到定会喜欢，紫依现在就去办。”
“慢着，给华宁宫前来传话的太监你也悄悄塞十两碎银子，别让人家白跑一趟。”
“贵妃娘娘真是体恤宫人，怪不得各宫中的太监宫女都喜欢来我们怡景宫传话。”紫依听罢边对俪贵妃身旁另一位红裳宫女轻笑，边将金玉珠翠耳环小心给俪贵妃带上。
“好了，就你贫嘴。”红裳宫女笑着瞪了她一眼，“贵妃娘娘既然已经吩咐了，你还不立即去办。”
“奴婢这就去办。”
俪贵妃装扮完毕，便对众人吩咐道：“好了，你们也忙了一大早，除了红依都各自退下歇息吧！”
“谢娘娘！”在众人齐声恭谢，纷纷退下。
“红依，你过来看看这是太后刚赏给本宫的青棱宝铜镜，你觉得好不好看？”没了其他太监、宫女再侧，坐在暖榻上的俪贵妃语声中有了一种轻松和愉悦，轻问着侍立在身侧的红裳女子。
叫红依的宫女轻轻抬头，看向手中拿着青棱宝铜镜的俪贵妃，她身穿绣着百花朝凤的碧霞纹金蓝霓裳，外披粉红罗翠薄云纱，长发高挽成羽霓流云鬓，插入碧玺点翠凤花钗，腰束九孔玲珑玉带，顿显那婀娜袅娜的身段，富贵华丽中平添一份飘逸出尘。那娇美的面容，柳眉如烟、眸含秋水；婉风流转、仪态万端，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红依，你傻看着什么？”半晌听不到红依回话，贵妃娘娘不但没怒，反到微笑轻问。
“红依知错，红依一时看着娘娘绝色美貌成痴，没有即时回娘娘的话，望娘娘赎罪。”
“死丫头，如今你也学起紫依来，就会用一张巧嘴哄本宫开心！”听到红依的话，俪贵妃掩口轻笑，用眼睛瞥了红依一眼。
“娘娘，红依不敢欺瞒主子。”红依四下看了看，才轻声低道，“红依和紫依从娘娘进宫就跟在娘娘身边，如今已近十年时间，虽然我们襄国已经名存实亡成为华国的附属国，可是明英帝对娘娘您的宠爱依旧有增无减，各宫妃嫔也对您极力奉迎巴结，尤其娘娘您的美貌更是风华绝代，和当年刚进宫时倾国倾城之容没什么两样！”红依双目澄澈，说得语调真诚。
“好了，好了。越说越离谱了，如今本宫都已是人老珠黄，还说什么姿色不减当年的缪语。你啊就会挑好听的话来哄本宫开心，要是你说如今惜菱公主艳倾天下、风华绝代，本宫倒是有几分信！”看着跟在身边多年的红依，俪贵妃笑靥如花，没有了在人前作为贵妃娘娘端庄大方的气势，反有了些小女子的娇柔轻松之态。
红依也笑了，轻轻走到俪贵妃身边，为她倒了一杯清茶，“惜菱公主虽是华国公认的第一美女，可娘娘您才是世间真正的绝代佳人。而我们四皇子虽年纪尚小可却聪明伶俐，深得皇上喜欢，更何况有您这位宛如天仙、智慧过人的娘亲在身边帮衬，将来定是人中之龙。”
“呵呵呵，你啊——”俪贵妃此次没有再说什么，必竟每个女子无论多大年纪，都想听到别人的赞美，何况她真的是位绝色美人。
红依仔细观察俪贵妃的脸色，突然俯身对其低声耳语道:“娘娘，昨晚襄国永宁侯爷在宫中的眼线找到了奴婢，说有几句话要带给主子您。”
俪贵妃原本清亮的双眸忽地一暗，表情也凝重起来，好半晌才道：“自打本宫进入这华国皇城之内，近十年来侯爷一直不曾联系本宫，就算是两年多前我襄国为风云骑覆灭之时，侯爷都不曾派人来找本宫，此次必是有大事发生才来找本宫出手。”
“娘娘英明，侯爷让奴婢告知娘娘，近日侯爷将带着易芙公主乔装来京都。易芙公主想亲见娘娘您一面。”
“易芙公主？”俪贵妃低喃重复了一句，良久后猛然抬头，满眼皆是惊愕欣喜之色，“难道是当年安成公主的——”
俪贵妃惊然掩口不再说下去，可是她明眸中已显出了然之色，“红依，侯爷是不是想你让告诉本宫，如今易芙公主已经成为我襄国的南方朱雀占星师。”
“娘娘聪慧，侯爷正是让红依把此事告知娘娘，侯爷还说易芙公主此次来京都就是要为我襄国重新复国计划筹谋，并找当初风云骑统帅萧宁瑞报灭国之仇。”
“易芙公主打算如何做？”
“易芙公主会秘密来找娘娘见面，到时会与娘娘详细商议。”
“当年本宫的命是安成公主和永宁侯爷从屠刀下救回来的。”俪贵妃听罢明眸中隐含几分狠厉，精心保养且修剪纤细右手将青棱宝铜镜越攥越紧，“为了襄国、为了还安成公主和侯爷当年的救命之恩，本宫定会全力配合易芙公主重新复起我南方襄国，为我国死去的韩襄王和子民报仇，让萧宁瑞代表风云骑血债血偿。”
红依见状立时俯首跪地，字字掷地有声道，“娘娘英明，红依等定会誓死追随您。”
怡景宫外春风拂柳百花苏，轩宇楼台莺飞舞。可不知为何怡景宫内，此时却浸着几分寞名刺入心底的冰冷寒意。
青云山，梵音寺——
萧峰侧卧在床榻上一阵阵猛咳不止，胸腔内翻江倒海的锐痛犹如刀割，直到他捂在嘴上的娟帕内惊现出几口殷红的鲜血，他才颓然倒回床上，心中烦乱憋闷犹如一块万斤重的巨石压抑他几尽窒息的喘不过气来。
萧峰并不后悔自己决定答应慕容青合的三个条件来救两个儿子，当时情形如果他不答应，小儿子被噬魔解开封印，真正成魔也不过是瞬息之间。一旦萧宁泽成为“天之煞星”噬魔重生，那天下生灵涂炭、尸横遍野的后果任何人都不敢想像。
萧峰也明白慕容青合只要逼自己答应了他的三个条件，他一定会让慕容青书找到医治大儿子宁瑞失忆之症的方法，必竟只要目的达到了他慕容青合绝对会做个顺水人情。
可是萧峰就是不能原谅自己。
在这天下战乱四起、纷争不断的中原大地上，此世间只有华国萧家和燕国慕容氏两大氏族无论是从朝堂还是江湖上的地位，数百年来都风雨屹立不倒、为天下百姓敬仰并可左右天下格局。
而相对于燕国慕容氏子弟善于算计谋略者多，华国萧家子弟更多是骁勇善战者能。
自己和慕容青合明战暗斗了二十余年，慕容青合很清楚自己的脾气秉性，如果要让自己用性命救两个孩子，就算是眼睁睁地直接生割活剐了自己，他萧峰连哼都不会哼一声会任由他剜取自己性命。
但慕容青合却用了最歹毒、最刮心的办法，硬生生逼着萧峰背负上了“萧家罪人”这永世为族人所不能原谅的罪名。
“十年内，但凡慕容青书率领的燕军所到之处，萧家境安军皆退避三舍不能与燕军对战。”
作为华国铁甲之师的境安军，向来以”宁舍命不可退”为准则的萧家子弟，这个条件真比直接杀了萧峰这位萧家家主还难受万千倍。
更何况还有让瑞儿跟着慕容青书回燕国为奴为仆三年，三年中生死皆有慕容家作主这一条件，那岂不就是把瑞儿的命直接卖给慕容家，卖给慕容青合。
萧峰一想到这儿，“哇”一口鲜血猛然再次喷了出来，整个人犹如油尽灯枯般任由身旁的叶安和萧成服侍照料自己，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萧老怪，你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叶安看着萧峰紧闭双眸、脸色苍白如雪的样子，连连长叹数声，“如此事已至此，你就算是忧闷致死也于事无补。”
萧成暗自狠掐了叶安胳膊一下：“别说了，你还闲老爷不够烦心？”
“可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般田地，还能怎办？”叶安瞥了床榻上的萧峰一眼，冷哼，“我知道他当初答应慕容青合那三个条件几乎比生劈活吞了他还让他难受，可为了救小狐狸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也没想到宁瑞那小子被遥岑殿救小狐狸的惊魂场面，给闹得失忆之症反到不治而愈，倒是平白便宜了慕容青书那小坏蛋。”
“谁要你说这些有的没的，现在你赶紧想办法把老爷的咳血之症治好。”萧成气道。
“我能有什么办法。”叶安指着身体虚弱的萧峰，对着萧成一歪脖子，“他多日劳累忧心是病症之积，慕容青合的三个条件就是如今病症之引，他如今之症完全是郁积于胸所致，我就算是神仙下凡能给他开出奇珍妙药，他自己想不开胸中郁症不散，一直这般咳血下去，我能无力回天啊？”
“可如今已经四日过去，再这么咳血下去也不是办法！”萧成而今眼睛都红了，冲着叶安急吼。
“那你说怎么办？”叶安也被激得双眉倒竖，尖叫起来，“玄智大师已经亲自带着蝶舞那丫头去青云山仙灵洞找灵药奇珍了，何况萧老怪此次本就是心病所致，要不你去找慕容青合让他把那三个杀千刀的该死条件全都收回，萧老怪的咳血之症说不定立马就好了。”
“你——”
“我什么？我要能阻止得了他咳血之症，我还能站在这里看着他一直咳血不成？”
本是躺着的萧峰就在萧成和叶安两个人斗嘴之际，突然扶着床沿又“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吓得两人连忙过来服侍，倒是萧峰摆了摆手，忍着胸口利痛好半晌方长喘了口气低道：“你们两个先出去，让我清静一会儿。”
“老爷？”萧成边扶着萧峰重新躺下，边想说点什么。
“出去。”萧峰好容易挤出一丝微笑，虚弱道：“我没事，只想自己静静，你放心。”
“这可不行，萧老怪你现在的身体状态可是——”叶安听罢正要上前说话，被萧成适时地捂住了嘴巴，阻止他再往下说。
“老爷，那我们先告退了。”跟随在萧峰身边三十余年的萧成，自是知道萧峰如今的心情犹如刀绞，自己如何再劝也是无用，只能强压下心中无尽忧虑，强拉硬拽地把叶安带出了房间。
就在他们关上房门的瞬间，里面咳嗽声刹时犹如惊雷般一声比一声狠烈，一想便知刚才萧峰是怕两人担心一直压抑着自己，而今才放开顾忌咳嗽起来。可这声声猛咳之音，听得萧成整个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
萧成死命压抑着自己再次推开房门的冲动，他知道以主子那般心高气傲、铮铮铁骨的性情，绝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伤心难过的一面。
所以除了寸步不离地守在外面，萧成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宽慰自家主子。
转眼扫了下庭院中那身形挺拔、规规矩矩跪在那里的身影，萧成只能深深长叹一声，心中怅然无奈。
这一父一子，总是让人无奈劝阻、揪心不已。
且说萧峰一阵惊涛骇浪的狂咳后，周身力气似全用尽了般歪倒在榻上，胸口痛得连呼吸都感锐痛无比，似一下一下被用利刃割裂肌肤。
这种侧痛难当的感觉让他想起了好些年前，自己在苍龙阁还是萧家最低级的血卫时每每完成任务，无论任务做的多么好、多么完美都会被父亲萧宋节和兄长萧寒找出各种“理由”罚得遍体鳞伤，一次次扔到地牢里日夜忍受着这种磨心刺骨的酷痛。
那时候的自己，萧峰总以为终有一日自己会为父亲丢弃在地牢中，用自己的皮肉喂了蛇鼠；又或者直接打死自己，扔到乱坟岗上了事。也许那样自己反到可以平平静静的死在父兄手中。
可而今自己背负着“萧家罪人”的名声，就算是自己死了也无颜去见父亲和萧家历代列祖列宗，这反倒让他天上地下，仙殿地狱都无没了隐身之所。
萧峰只觉自己咳得昏昏沉沉，眼前总是浮现出各种各样的人影，有已故的父亲萧宋节、叔父萧宋渊、爱妻慕容云瑶以及好友崔玉轩等，还有现在的瑞儿、萧成、华老头和叶安等等。
这些人好像走马灯似的在萧峰眼前晃悠，他们都在争着要与自己说话，有的斥骂、有的哭诉、有的大笑、有的怒吼，萧峰努力想听清他们每个人都在说什么，却是越努力越听不清，越想靠近离他们越远，最后自己便被一阵熊熊火海包围，阻隔了所有一切，只余下油煎火烧般的炙热。
“……”
时间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那阵火热和剧痛一点点消失了些，萧峰才缓慢睁开双眼，重新感觉到了喉间刺痒想咳嗽的冲动。
“咳咳咳——”又是一阵猛咳过去，独自暗喘良久的萧峰才方觉到房里有人，还不待他在已经入夜的房内分辨清来人时，那人已经点亮蜡烛，重新拿了娟帕走到他近前。
萧峰先接了娟帕擦掉嘴上的血渍，这才抬头打量来人，可等他看清来人后，虚弱苍白无血色的脸上立时隐有恼意怒色，随手让手中娟帕向那人身上扔了过去。
萧峰愤愤地只说了三个字，便转身背对着来人。
“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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