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性格迥异
这两日对于萧峰来说过得平静宁和，亦有些说不出的反常诡异。
给他这种感觉的当然是，自己那两个性格迥异的儿子。
大儿子萧宁瑞自打醒来，从华老头和蝶舞口中得知众人与他的关系后，对自己这个父亲自然是谦逊有礼、温顺守矩，这本就是他一种温和善良、尊师重孝的天性。
可是面对自小就在自己身边养大的儿子，萧峰自是能觉察到萧宁瑞面对自己，总是有意无意的回避和淡淡疏离之感。
虽然萧峰心中本意并不喜欢当初萧宁瑞一见到自己这个爹，就跟老鼠遇见猫般吓得提心吊胆、战战兢兢。但他如今也着实有点不适应，大儿子如今这般对自己若即若离，闪避不及之态。
而小儿子萧宁泽的清醒，更是让萧峰觉得有些山雨欲来之前的静谧沉寂。可偏偏这狂风骤雨却一连数日无声无迹，倒让萧峰暗自狐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
直到这晚萧宁泽终于不在溺着大哥萧宁瑞，而是突然派了下人专程请自己这个父亲去他房里，说是有密事相商，萧峰亦发感觉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
“你来了，坐。”
看到萧峰进来，半倚在床边似若有所思的萧宁泽，魅惑众生的脸上显出了一种病态的苍白，却无时无刻不流露出雍容华贵的气质。
他身形丝毫未动，只漫不经心的抬眸扫了一眼，冷冷地吐出这四个字。
萧峰暗自咬牙，心道果然敬老尊长、孝敬父亲这些词，真是与小儿子来说半个铜板关系都没有。
面对自己这个父亲，萧宁泽基本是连话都懒得说，从骨子里往外透着连厌带恨的不屑。
可自己这个身为父亲的，纵然某些事当年真的误会了他，也不至于让这臭小子记恨这么多年。
萧宁泽面对谁都可以笑脸迎人，哪怕是你死我活的仇家都能笑得如沐春风，独独对自己这个父亲，却比天境云海的雪窟冰山还冰冷刺骨。
纵然父子之间再有隔阂，也不至于若结了八辈子深仇般，总暗暗流露出剑拔弩张之势吧。
想到这儿，萧峰终年平静冷肃的脸上隐隐闪过一丝烦闷，强压下心中浮起的几分火气，直接走到窗下看风景，不理萧宁泽。
而萧宁泽自从萧峰进房，也不知是未想好如何开口，亦或者根本就不想最先开口，也没有再说话。总之两父子就这么一坐一站的堪堪耗掉了半个时辰，皆未出声。
整个房间除了暗流肆意涌动外，只余一片寂寥压抑。
又一盏茶的功夫过去，萧峰突然毫无先兆的转身就走，直到一只脚已经踏出房门，才听到身后那适时阻止自己离开的语声。
“等等——”
眼看着萧峰前脚已迈出了房门，萧宁泽只得轻叫，却发现萧峰似未听见般另一只脚也迈了出去，不得不冲口而出道：“我有事求你。”
萧峰身形几不可查地顿了顿，好半晌方转身回头，隔着七米开外的距离，神色难辨地望着萧宁泽。如果刚才没有听错的话，自己这个向来眼高于顶、嚣张不羁且狂放桀骜，除了大儿子外未将天下任何人放在眼中的小儿子，若不是突然得了失心疯，那便真有什么除了自己这个爹外，他无法做到的事。
萧峰负手而立，心中却也有些犹豫是否真的转身离开。
“我真有事，求你。”
只见房里的萧宁泽似下决心般闭上明眸，长长暗叹一口气，再抬眸间已是十足十的诚心诚意，“能不能请您先回来，听我说几句。”
这一次，萧宁泽竟然难得加了个敬语。
沉吟片刻后的萧峰，果真再次抬脚进房真坐到了茶桌前，对着漆黑角落里的无影，淡道：“你先下去。”
无影恭恭敬敬地对着萧峰俯身叩首，暗自忧心地偷扫了眼自家主子萧宁泽，终是知道这里根本没有自己说话的份，转身悄无声息地闪出了房间。
很认真地看了眼萧宁泽，萧峰忽觉在一身素白单衣下的小儿子，实在比一年前自己来临川之时所见到的还要赢瘦许多，让人看着心惊不忍之下，更生无限怜爱呵护之意。
也不怪萧峰有此想法，而今的萧宁泽银白华发随意披散在肩，虽仍是那颜如冠玉且眉目如画的俊脸，可也架不住比纸还苍白的肤色，让人看着异常怜惜。
如果不是上半身全靠在床榻上借力，实在让人怀疑他只有轻轻一动，就能如莹白如玉的瓷娃娃般瞬间易碎破裂。
而今这个瓷娃娃终于再次开口，可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却险些将萧峰气得半死，差点没忍住一巴掌甩过去。
“我要你用萧家百年基业和我与大哥的性命发誓，之后所说的话句句为实，没有半点虚言。”
“萧宁泽！”萧峰好容易喘上来一口气，脸色黑得瘆人。
他几乎是咬着牙根，才吐出下面的话，“你莫要以为你久病刚醒，我便不会对你动手行罚，你最好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别太得寸进尺。”
“你此话的意思是同意下面所说的话，没有半句假话了。”萧宁泽并没有被萧峰瞬间爆发的凌厉气势所震慑，反到眼神有些玩味的趣笑，淡淡的吐出平静语调。
“废话少说！你有话就问，莫要对为父使心计。”萧峰墨黑双眸直对上儿子的眼睛，心念瞬转之下，紧蹙的浓眉反倒突然舒展开来，“若真惹怒了我，怕是你永远都别想知道你想知道的事。”
萧宁泽定定地看了萧峰一眼，只得自嘲般笑了笑，对于自己被识破的用心并不以为意：“我想知道当年你把我从天劫谷救出来，以连夜带我去梵音寺找玄智和尚，并与他联手封住我的周身七条经络时，是否已经知道我体内魔性有一日终会冲破经络，控制我？”
“你为何突然问起这个？”萧峰眼光愈发锐利起来，心头猛地一凜，“你又冲开了体内被封的经络？”
“好像是！”萧宁泽灿笑如花。
“有几条？”萧峰惊愕心急道。
“当年我在京都突然魔性发作，杀掉那什么襄国郡主时，我师傅说是我已经强行冲开了四条经络。”萧宁泽慢悠悠道，“而今我为找大哥进入墨硕山墨羽族宗祠秘门，被妖兽袭击时感觉我有可能又强行冲开了两条被封印的经络。所以——”
“所以你原本被封印心魔的七条经络，现在只剩了一条没有被完全解破。”萧峰平静淡然的脸上，终显出几分前所未有的凝重严肃，连带着声音都陡然一厉。
萧宁泽脸上浮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眸光不明地停驻在萧峰的脸上，良久后才漠然冷笑一声：“你果然早就知道，我迟早有一日会为心魔所控，坠入魔道。”
萧峰听出萧宁泽冷笑背后那难诉的哀伤悲愤心境，胸口也是猛地一滞，钝痛异常。
不是他不想告诉萧宁泽这件事，可是像这样残酷的事实，身为父亲的自己又怎能说出口。
心念所及下，萧峰立时决定：“明日起启我带你去梵音寺。”
“干什么？你又要和玄智那老和尚联手，准备重新封住我的周身经络？”萧宁泽讶然。
“你没的选择。”萧峰恨声气叫，“你可知如果你体内被封印的最后这条经络，被心魔冲破后任谁都救不了你，那时的你便真会成为天之煞星，后果不堪设想。”
“我现在不是很好？何况只有这一条封印禁锢，我不也是醒过来了。”萧宁泽笑的云淡风轻，可却没有人知道那日他逼自己惊醒过来的梦魇，是多么让他痛心彻骨，冷汗若雨。
当然那一场场可怕且真实的梦境，萧宁泽永远不会向任何人说起。
“醒过来了？”萧峰一双眼睛明亮得仿佛能穿透萧宁泽灵魂般，直入他心底，“你向来城府慎密、心机厚重，从来都自己谋成算定而不与外人道，更不会对我这个你厌之恨之的父亲说这些，如果你不是此番醒来遭遇了什么，你绝不会问我这件事。”
萧宁泽俊脸上几不可查地流露出几分的愕然之色，半敛长睫再抬眸时才隐了所有真实心绪，抿唇轻笑：“尚书大人真是心思敏捷，细致入微啊。”
“你叫我什么？”
“没什么！”
“明日我们就起身去梵音寺。”
“如果我不同意呢。”
“你认为有用吗？”
“……”
此时的萧宁泽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萧峰面前被他所散发的凌厉霸气所压制，而无半点反抗余地。不觉心中暗讨，是不是如今身子孱弱，连带气势上都弱了几分，只能暗自恼怒却无法辩驳。
就在他俊脸上的恼意刚褪的瞬间，萧宁泽瞳眸中取而代之的便是一抺精明狡黠的眸光。
缓缓抬头，面对不远处的萧峰，萧宁泽异常正经严肃的问了一句：“其实我还想问问二十年前，柳白芸那毒妇以及华国前朝皇太子李英项、还有燕、封两国之人深夜突袭在京都萧家别院内我娘的事？”
萧峰听罢右手蓦地攥紧，眸中寒光若利箭般霎时直刺萧宁泽双眼，语声萧杀冷戾：“我说过此事永远不要再提。”
“理由！”萧宁泽微一挑眉，笑得略显古怪，“难道你想永远埋藏了这个秘密而不为人知？再说当年我虽然才出生不到半月，却也是那场祸事的主要受害者。”
“这因为这场惨案，可让我和大哥至此永远失去了娘。你为何不能将那件事的经过——”
“闭嘴！”
随着这猛地一声怒吼，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萧峰手起掌落下，他身前的几案瞬间被其拍碎打裂，分崩离析。
房间内立时茶杯壶具、破木碎屑四下飞溅，满地狼藉。
要不是萧宁泽霎时头转得快些，瓷茶碎片便不是贴着他的俊脸炸飞开来的，而是直接给他来了个满脸花。面对萧峰骤然爆发的恼怒，萧宁泽虽然有些策算却也没想到他会如此暴怒至极。
而萧峰一双利眼冷若寒冰，闪出刺心割骨的寒芒，犹如吃人般瞪了床榻上的萧宁泽好半晌，方才咬着牙长长吐出一口气，将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用微抖的指间恶狠狠点指了萧宁泽两下，便飞一般冲出了房门。
而那两扇可怜的房门在萧峰冲出去后，瞬间裂开几条巨大缝隙，轰然倒地。
直到已经步出北院的萧峰连带身上气息都消失良久以后，临川帅府内才响起萧峰几尽癫狂的嘶吼：“无影，给我看好你家主子。他若敢在明日出发前踏出一步房门，我就踏平了整个征天轩！”
而这犹如雷鸣般的吼声，让自在前厅闲聊的萧成和叶安等，不由自主地嘴角抽了抽，彼此心照不宣道：“萧家这两父子只要见面，真是比两国兵将沙场争战拼个你死我活，还让人心惊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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