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造化弄人

　　有吕一飞这种强援，赵君虎安全感陡增。

　　出发之前，他带着吕一飞悄悄去了一趟郑府，郑府的寿宴早已结束，金无恨等人不见踪影，连那郑逸也没看见，只有郑威在张罗后续杂事。

　　他有些着急，不知谢婉仪是不是和师兄回潼关去了，金无恨能不能带她去江南，但此刻实在无暇顾及，和吕一飞匆匆上路。

　　跟着吕一飞，赵君虎自然不用多操心，银子、马匹、衣服、食物一应俱全。

　　加上吕一飞已来过一遍，轻车熟路，他大约不太想让人认出自己，专找偏僻小道，偶有麻烦也被他一一打发，一路太平无事。

　　赵君虎大觉不公，自己逃亡不是遇上强盗就是响马，轮到吕一飞时连个小毛贼也见不到，尼玛剧本出了问题，我才是穿越者，根红苗正的主角啊！

　　一路往南，从沂蒙七十二崮到宿迁的骆马湖，景色逐渐从粗犷大气变得婉转秀丽，这个时代并未被大规模的工业开发污染，真正称得上山清水秀，鸟语花香。

　　赵君虎看得心旷神怡，陶醉不已，不免琢磨以后是不是考虑下发展旅游业，找几处景点围起来，收点银子，做点无本万利的生意，又暗笑自己虽穿越成了皇帝，仍是改不了草根本色，随时为钱发愁。

　　南方果然是富饶之地，虽不时能见到逃难的人群，蹦头垢面，满脸悲苦，不过比起北方，倒毙在路边的人已少了许多。

　　这日来到扬州，只见路上行人如织，异常热闹，“淮左名都，竹西佳处”果然名不虚传。

　　如此美丽的城市，偏偏“扬州十日”便发生在这里，清军因史可法率军民拼死抵抗，展开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进行报复，整整十日，死难达八十万人，赵君虎想起不觉有些感叹。

　　“你在想什么？”吕一飞注意到赵君虎脸色有异，为掩人耳目，他早已改了称呼。

　　“我在想怎样才能安安稳稳地登基，然后怎么杀鞑子。”赵君虎警惕地看着四周，扬州虽是明朝的管辖范围，但比起鞑子远赴千里刺杀自己相比，朱由崧主场作战更加可怕。

　　“你为何不找些忠心的将士一起护送你去南京，总比咱们两个人强。”

　　“忠不忠心又没写在脸上，说不好我便被人卖给了朱由菘。除了你，我一个人也不能信任。”赵君虎苦笑。

　　历史自然没有崇祯逃到江南的记载，他只能通过南明诸人面对清军的表现，大致判断出此人是不是忠臣，比如英勇就义的兵部尚书史可法、率领江阴百姓抵抗清军的江阴典史阎应元，大致可以放心。

　　但穿越者改变历史会导致历史人物做出不一样的事情，实在无法预料。其中还有个隐患，忠臣是对大明而言，赵君虎并不知道忠臣会选自己还是朱由菘。

　　反过来说，历史上凤阳总督马士英和江北四镇总兵虽拥戴朱由菘称帝，但如果自己还活着，他们也可能投靠自己，不能一棍子打死。

　　所以穿越者所拥有的信息优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一切都难以预料，只能靠自己去判断。

　　两人想想颇觉有些意思，命运就是这么奇妙，谁也想不到大明的皇帝居然由大顺的将军护送去登基。

　　眼看时候差不多，他们找了个饭馆吃饭，吕一飞出手大方，点了扬州狮子头、三套鸭、醋熘鳜鱼等招牌菜。

　　赵君虎大快朵颐，穿越后他已经养成了好习惯，逢有吃的便尽量吃得饱饱的，这倒不是草根本色，只因永远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下一顿饭在哪里？

　　他忽然有些懂了，为何乱世中帝王眼看王朝将倾，却不理朝政，反而更加荒淫无道，比如隋炀帝，敌人都快打到家门口来了，仍在和后宫美女鬼混，原来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极端表现，随时可能小命不保，能多快活一天是一天。

　　这么一想，崇祯像个补锅匠一般，兢兢业业打理朝政十六年，也算是难得的好皇帝了。

　　正在专心致志地对付鳜鱼的时候，他听见周围一些食客在热火朝天地讨论时局。

　　“你们听说了没有，圣上还活着？”

　　“听说前一阵子在济南府出现了，可是如今人在哪里就不知道了。”

　　“可惜，圣上在山海关打得鞑子落花流水，如果到了南京，大明就有救了。”

　　“没用了，福王已经住进南京守备府，准备登基了。他一登基，圣上就算到了南京，也做不了皇帝，只怕还有杀身之祸。”

　　“不会吧，我听说福王坚辞不就，没有办法才同意当皇帝，圣上一来，福王应该会主动退位才是。”

　　“福王那是做做样子，让你做皇帝你会推辞？前朝英宗皇帝因土木堡之变，被瓦剌囚禁，他的弟弟景泰皇帝登基，后来英宗皇帝回来后就被软禁了，还是石亨等人发动夺门之变，才夺回帝位。”

　　“先生言之有理，南京只怕要死不少人了，真是天不佑大明啊！”

　　看来金无恨已将自己活着的消息放出了，赵君虎暗自猜测，忽然发现酒馆有几人在偷偷看着他们，心道不好，看见吕一飞眼神，知道他也发现了情况不对。

　　不过有吕一飞在此，他安心多了，只待那几人发难，由吕一飞送他们上西天。

　　直到酒饱饭足，也不见有人来找麻烦，赵君虎暗暗称奇，难道这吕一飞自带辟邪功能，还是命中注定自己要登基？

　　两人出了饭馆，没走多久，便看见一片枫树林，黄绿色的枫树花星星点点夹在枫叶中，在微风中摇曳摆动，散发出好闻的香味。

　　赵君虎正在流连忘返的时候，吕一飞停了下来，看看四周，大喝一声：“无名鼠辈，还不快快滚出来？”

　　想是他耳目灵敏，已听见动静，赵君虎拔出碎玉剑，全神贯注盯着前方。

　　没有动静，只有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吕一飞冷笑一声，手一扬，那道熟悉的红色光芒又出现了，只听惨叫一声，一个人从树上直直摔了下来，紧接着从树林深处涌出一群蒙面人挡住他们的去路。

　　其中一名身材瘦小的人拿着一把大砍刀，“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赵君虎忙着数数没有答话，发现竟有二十多人，不放心地问道：“你能一打二十？”

　　吕一飞很诚实地答道：“打十个、八个还行，二十多个我也没什么把握。”

　　“就算死我也要死个明白，你们是什么人？”赵君虎一时也想不出办法，眼看吕一飞要动手，连忙拦住他，打算先摸清敌情，再随机应变。那人不答，赵君虎故意激他一激，大笑道：“你说对了，果然是无名鼠辈，做些拦路抢劫的买卖。”

　　另有一高个子涵养功夫不大好，忍不住道：“放屁，老子是福王殿下的侍卫，不是强盗。”

　　那瘦子怒道：“王爷一再叮嘱要守口如瓶，你敢不听话？”

　　高个子满不在乎，“让他们死个明白，难道他们还想活着离开？”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果然是福王的人，赵君虎暗暗盘算对策。

　　吕一飞悄声道：“咱们可以冲过去，谅他们追不上。”

　　赵君虎摇摇头，“这里是福王地盘，就算冲过去，他们知道朕到了扬州，沿途还会派更多人等着要朕的命，得全部杀了才行，免得回去通风报信。”

　　不过只要他们开口就好办，赵君虎又道：“你知道我是谁？”

　　众人不答，高个子冷笑道：“你马上就要死了，老子管你是谁。”

　　原来这些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想来福王初到南京，根基尚浅，暂时还没来得及培养自己的死士，所以只是告诉了这群人暗杀目标，不敢直说。

　　赵君虎暗喜，怒喝道：“朕乃当今天子。你敢杀朕，就不怕株连九族吗？”

　　一群人明显被这个消息惊动了，刺杀皇帝可是滔天大罪，株连九族不是开玩笑的，心下便惴惴不安，三三两两互相张望，想看同伴怎么做，再做打算。

　　高个子失声道：“果真是陛下？王爷为何没说？”

　　瘦子大概是知情的，见崇祯几句话搞得军心不稳，不耐烦地道：“弟兄们，杀了崇祯，王爷必有重赏。”

　　一群人便蠢蠢欲动，围了上来。

　　赵君虎连忙喝道：“且慢，福王能给你们的，朕也能给你们。”

　　利益果然是古今中外的硬通货，有几人停下脚步，窃窃私语。

　　瘦子道：“你们还等什么，王爷明日便登基称帝，大伙杀了他，自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赵君虎吃了一惊，想不到时间如此紧迫，饭馆中几名食客说的夺门之变他也知道，必须抢在福王前面回南京，要不然以后再翻盘就有些棘手。

　　见利诱不成，他马上换了一套说辞，“说你蠢你还真蠢，人人都知道朕没死，福王当了皇帝，势必对天下人有个交代，查明朕的下落。你听他的命令杀了朕，福王为了掩人耳目，必定杀你们灭口。”

　　一番话说得众人心里不停嘀咕，盘算着这事划不划算，便迟疑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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