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疯子上
“桃花园从这石头向西九百步就是了。”
这是苏临涣厥过去之前听到那尼姑说的最后一句话。
“咚。”
这一跟头栽实了，苏临涣睁开眼瞧着面前的那块被分割成两块的土饼，心中诧异不已。刚才明明已经不在这里了，怎么还能看到这个饼？
身后林素笑道，“我说你还真是病的无药可医了，先前瞧着没怎么呀，怎么好好的拿头去撞地了？”
苏临涣撅着屁股爬起来，被林素扶了一把，站得很稳，就是有点儿蒙。
她张望了一下周围，四下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忙问：“刚才那个尼姑呢？”
“哪个尼姑？”
苏临涣张了张嘴，忙说：“刚才我们不一起去那边那个石头那里的吗？那边还有个老尼姑呢。”
“你傻了吗？刚才我们一直在这里的。”林素奇怪道，“你还睡着了呢，我瞧你睡的样子太难看就没喊你，可你这口水都快蹭到我衣服上了，唉真真是脏死了！”
苏临涣听了直皱眉，难不成刚才只是她做的一个梦吗？
可是这又实在是太真实了？那现下她又在何处？难不成真的跟那尼姑说的一般，她重生了不成？
苏临涣觉得异常冷，忍不住抱了抱肩膀，额头上又有些痒，随手就摸了摸，谁知竟“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这怕是摔得狠了，只是眉心中间却是异常的疼痛，苏临涣疼得直抽气。
林素看她的窘态忙笑，“你看看你，额头上撞出了一个红印不说，还敢去摸疼死了吧！你这是活该的！”
苏临涣瞧不到那红印，只是心底觉得有些异样，原来的震惊到此时还没有退却。她是真想再掐自己一记看看是不是真不是梦啊！
林素道，“我们赶紧找地方出去呀！晚了要挨骂的！都怪你，睡什么睡啊！”
苏临涣看了眼那山石，想起那尼姑的话来，心中一动，道：“我说错了。我刚才梦到一个尼姑来着，长得像个神仙，她跟我说我们要想去桃花园就从得从那个山石向西走九百步就到了。”
“真的？”林素有些不信。
苏临涣便道，“真的真的，林表姐比我聪明，我这样的怎么敢骗你。只是现在我们出不去了，要是按地图走，恐怕还是要绕回来的，不如就听那老尼姑的话吧，况且，我听说普陀庵有仙灵庇佑，兴许看我们迷了路心有不忍故意指引我们出去的。”
林素哼了哼，有些不服气，“你说神仙入你的梦，怎么不入我的梦呢？”
苏临涣眼珠子一转，立马道，“我年纪小，比林表姐好蒙骗，兴许他们觉得我大概能信个七八成吧。”
“你说的也有道理。”林素挠挠脑袋，半信半疑。
苏临涣见火候不够，忙又添了把柴，“如今反正是困着了，不如死马当成活马医罢。”
“好罢。”
林素不反对也不闹脾气，这一切的事情都好办多了。
苏临涣本来不想去桃花园的，可又怕林素撒泼，只能硬着头皮一起寻路，谁知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便真如那尼姑所言，树林的尽头豁然开朗。
临近小山坡的地方，便是满园的粉色。一朵朵的仿若梦中仙境在枝头颤巍巍地，微风一荡缠下几片花瓣，落在叶上，落在地上，更是落在两个孩子的肩头。
嫩粉如云如雾，空气中弥漫着甜甜的味道，愣是叫两人都看迷了眼。最为点睛的是一条缠着园子缓缓流淌的小溪，潺潺水波映红桃，叫人心中阵阵起涟漪。
真乃美不胜收的景色！
林素道：“这里可真漂亮！这么好看的景致，为什么普陀庵要圈起来！难不成要自己留着观赏？真是太讨厌了！”
苏临涣点头，吟道：“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注1）”
林素看着苏临涣，瞧着小小的人儿吟诗作对竟似头头是道，觉得特别奇怪！
不止是现在，刚才也特别奇怪。也不止是苏临涣，她也自觉自己奇怪。往日跟苏临涣吵个嘴，打个架平常事，只是今日真是奇了，两人和和睦睦的。
林素皱眉，漫不经心地看着景色，忽而被一处掩在桃林中的小楼吸引住了。
这小楼也是奇特，不似旁人家依山傍水建好的楼宇，倒像是凭空从地里面蹦出来的，显得异常地突兀，尤其是楼前的桃树未清理干净，挡住了几处的窗口。
即便如此，也挡不住它的精致和漂亮。
若要说有什么特别好看的地方倒也不至于，只不过若是跟其他的小楼一比，便知高下立现，总之不是个寻常的房子就是了。
林素好奇心顿起，忙拉苏临涣道：“瞧那一处是什么地方？这屋子怎的这么好看？”
苏临涣道：“大概是看管桃花园的人住的的地方吧。”
“看管桃花园的人竟然住了这么好的房子！我可不信，你信吗？”林素咬唇，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苏临涣见她这般，心知她是想去看看的，刻着园林四周虽然没有摆上栅栏，贸贸然进去怕是不妥，她便道：“我信的。”
林素斜了她一眼，“夭夭，你可真没意思！我听说，荒郊野岭常有稀世宝物，却不知道这小楼里面是不是有好东西在呢？”
苏临涣扶额：你那是话本子看多了。
刚想完，又听得林素道，“反正我是要去看看，你胆子小就在这边呆着吧！”
眼瞅着林素就跑过去了，苏临涣有种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的冲动。
林素果真是个不省心的！
若是苏临涣气力大些，大概就想一把把林素往后面一扯。若再有个板车什么的，她只一把就把林素丢上去，推回去就是了！
可现在，她当真奈何不了林素，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又跟着林素上了趟贼船。
潜行到小楼门口，两人都不敢声张，唯恐引来不必要的人。
苏临涣与林素眼观鼻子鼻观心，都知道对方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彼此有了那么点患难与共的感情，只是现在尚未起什么波澜。
楼有两层，上下大小大致差不多，只是单贴耳朵在墙边听着里面倒是没什么动静。
原本大门是被锁了的，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倏忽了，那钥匙就垂在锁上，有那么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苏临涣瞧着那锁，有些头疼，这边林素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小手摸着那钥匙，笑得贼兮兮的，吧唧一下给弄开了。
她推了门要进去，不妨被苏临涣拽了一下，差点儿一个趔趄，心中一急，怒道：“你干什么呢？”
苏临涣本想说别人家的屋子不应该随便进，可一向林素那样的人，哪里是个会守理的？当下咽了咽口水，“这屋子阴森森的，我怕！”
林素瞪了她一眼，“怕什么怕，难不成有鬼不成？”她这般说，心里其实也是怕的，便将声音昂起来壮胆，谁知道，话音刚落，里面似乎有什么动了动，发出了点儿不同寻常的声响，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胆怯。
林素跟着一僵，自己没有发现声音都变了：“什么东西？”
苏临涣嗫嚅道：“我不知道。”
这句话说的可虚了！
她想起来刚才那尼姑说的话一一都实现了，怕是自己真的跟她说的那样重生了！这本该是幸运之极的大事，可这会儿想，既然有神仙在，必然也会有冤魂在。万物相生相克，道理在其一。
难不成还真是鬼？
林素想来胆子大，这回大概是觉得自己撞了鬼，可也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吓得屁滚尿流，不过即便如此，她这个时候也只是凭着那个胆子在门口呆住不动。
再看苏临涣，她是个重生的，心智非比寻常孩童，自然也不带害怕的。她看着林素没动，她也就没动。以不变应万变。
两人僵在门口，猛然风一吹，迷了两人的眼，顺带将半掩的门直接给吹开了。
充足的阳光从门□□了进来，将整个昏暗的屋子照的有些亮堂，同时也把两个孩子吓得不轻。
正待舒一口气，从角落里面缓缓走出来一个披着黑色袍子的身影。他的身体笼在斗篷之下叫人看不清楚，只是个头似乎不高，而且，他的步履不徐不快，只缓缓向着两人移过来，无声无息。
林素腿一软，扶着门框显然有些站不住了。
苏临涣看着那物身后在阳光下十分打眼的影子，心下明白这十有八九是个人，只是浑身上下穿着黑色的，连头上都是黑色的，斗篷的帽子遮住了半张脸，另外半张被黑色纱布缠住了。
那人越来越近，居高临下，苏临涣一抬头，便瞧着了他那双眼，心神都震去了半分。
也不是刻意去看，只是他浑身上下只露出了一双眼。
这双眼睛长得极是漂亮，璀璨夺目，眼尾微微翘起，若笑起来，必然美不胜收，可偏偏那眼神叫苏临涣有些不寒而栗。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似鹰，似狼。像是只待抓到猎物，他就会一击必杀，绝不拖泥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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