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恭迎先生！”
几人颔首致敬，就见焚麟扶着黑袍人走下了船。
“不必多礼。”
在无启族人的心里，先生就是带领他们摆脱痛苦的唯一希望，是他们心中唯一的神，所以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彰显着无上的崇敬。
瀑布下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潭，悬崖一侧丛林密布，此刻又是夜幕降临，更是不知道崖下是何种风景。
沿着岩壁的这条不足两人肩宽的石道明显是人为挖凿而出，临崖边错落有序地放置着火把。这倒让早已习惯了现代社会生活的几人有些许不适应。
这个人类最古老的民族，本是最忠贞、勇敢、强大的族落，却因为女娲的造人失败而变成了怪物。他们到底是人还是神，莫说他们自己，就连女娲都无法断定。这是何等的可悲。然而这个民族却又是那么的理智，理智到明明被神族放弃，却还是保持着对神对女娲的崇敬。甚至于，连自己的生活方式都不愿与现代社会所融合。
黑袍跟着几名无启人走过长长的石道，只见前方是一个仿似一线天的过道，踏过过道，眼前一片通明。
这不禁让黑袍想到了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记。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他在心里冷笑，只可惜，这无启人却不似桃花源人那般活似神仙。
这不，眼前并没有什么良田美池，更无鸡犬相吠。有的，只是一座庞大而死寂的城池。
城池纵横交错，城内人马道经年耗损，除了灰白色的岩土筑成的城墙同房屋，就只剩下那一株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大榕树以及城池里永远不灭的火把。
这里的人活得没有希望，既不敢走出去，也害怕别人会走进来，就连花草虫鱼都无法成为他们的陪伴。那些在破败城墙悄然生长的杂草，似乎体现着这里的人那颗还未死透的心。
黑夜里，城池中依稀传来了一道凄凉的歌声，这时，就见前面几个带路的无启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焚麟奇怪地问道。
“回客人，今日有人要入葬。”其中一个无启人略带悲伤的语气回答。
无启人，生百年、死百年，周而复始，无增无减。
不死人，这是应该为他们感到幸运呢，还是应该感到悲哀呢？
“入葬？”焚麟奇怪地看了持天一眼，这人死了不都是说下葬吗？为何会用入葬一说？
听到焚麟的疑问，其中一个无启人无奈地轻笑一声，然后转头解释说：“不是真正死亡，又何来下葬一说？只不过入一次那土里，百年后再归来罢了。”
焚麟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问题是多么笨。只是他从未体会过死亡，并不能由此而感同身受。所以对于无启人的悲哀，以及为了改变命运宁愿听从先生差遣的做法不能理解。
“既然贵族人在举行祭奠，我等就在此处等候便可。”黑袍人说着，就远远地看见城池里，一道长长的红龙出现在了东北方的祭祀台上。
“先生是我族贵客，若先生不嫌弃，可前往一观。”一名无启族人伸出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入葬本就是无启人最为忌讳和不愿为外人道之的仪式，此刻却欣然邀之，可见他们已把先生看得比一切都还重要。
这个忠厚而又可悲的民族啊！若不是绝望到极致，又怎会与我等为伍呢？
黑袍竟在心里自嘲。
黑夜，月光此刻早已躲进了云里。城池里的歌声越来越清晰。那是用一种古老的语言吟唱的葬歌，几人根本听不懂其中的含义，只是从这悲凉的声音中听出了歌者的无奈、悲伤以及深深的绝望。
城中人此刻都纷纷赶往东北边的祭祀台，路过黑袍等人身边时，皆是俯首一拜。每个人的身上都披着厚重的灰色大袍，看上去倒很像某种异教徒。
天道利用了这些无启族人，给了他们一个新的希望。只要能帮他释放出海神望倏，那远远高于女娲的神力定能让这个可悲民族重获新生。然而，天道这样极黑极暗的存在，真的就会实现自己的诺言吗？明明如此睿智的民族，却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与恶魔做交易，真是可悲可叹。
几人渐渐走进祭祀台，就见到约莫上百号人整齐地围了一圈。每个人的手里都举着一根火把，灰色的大袍下，是看不见的神色，可从他们的一举一动中，无不显露着他们内心的恐惧。又一次对埋葬百年的恐惧。
高高的主祭台上，一名披着灰色长袍的女子在边唱着歌边跳着舞。虽然外面披着厚重的袍子，但依然能看到女子曼妙的身材。焚麟抬眼，依稀中看到女子微露的下半张脸。看上去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鹅蛋般的脸型，还有那朱唇皓齿。明明美得不可方物，却整日把脸埋藏在一个袍子里。
而就在这时，歌声戛然而止。
一个男人向黑袍等人走来。
“先生。”
灰袍男人磁性而沉稳的声音，他恭敬地朝黑袍一拜。
“族长无须多礼。”
黑袍伸出手去扶他双手。而那袖袍下则是一只黑色手套。就连手都不愿露于人外，任泽恩心里倒是更为奇怪。但想想也该，他们所要谋划的事一旦被肖家及其他神族知道，必然将会受到讨伐。越是低调隐秘，越是能提升成功的几率。
“泽恩有罪，还请先生责罚。”
“族长严重了。我等都是命苦之人，既为伙伴又何来责罚一说？”黑袍倒是对无启人带着几分恭敬。而一旁的其他三人却是满脸的不在意。
“前些日子我一族人为一己私欲，盗取了先生借予的滴血狐石。苍龙先古何等尊贵之人，却被他当做仆役般使唤。我全族上下至今都愧疚难当，夜不能寐。幸得先生海涵，不仅不同我等计较，还亲上我无启城商议大计，大恩大德，也不知我族该如何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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