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这次是真的
又过了三日，躺在炕上的孙柳儿依然是那般模样，双眸紧闭，黑色的睫毛弯弯的翘起，像停了两只憩息的小蝴蝶一般，在那红润如蔷薇花般的面庞上，
若是不说，旁人只会以为，这个姑娘正在小睡，似乎随时都会睁开她那双温柔似水的双眸。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迅速憔悴消瘦下去的林婶子和秦根。
林婶子更苍老了几分，她每日里除了照顾孙柳儿，便是跟着秦根坐在炕边，一言不发的看着床上的人儿，口中不停的默默念着经文，祈求老天爷能给一丝垂怜。
秦根瘦的十分厉害，一开始的几日，他不吃不喝，滴水滴米未进，因为严重的休息不足，眼里都出现了血块，将林婶子吓得抱着他拼命大哭，生怕他也出了什么事！
之后他才勉强的愿意进食了，但是以往那面白如玉的模样却几乎是看不出来了，脸色蜡黄，双目凹陷，本来干干净净的下巴上，又浮出一片青青的胡茬。
秦根的心里，越来越绝望了……
已经是第八天了……
林婶子停下了口中祈祷的经文，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再看看依然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的秦根，还有床上依然如旧的孙柳儿，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扶着一边的桌子，有些艰难的起了身，轻轻的走了出去，准备去灶房里做些晚饭。
家里还有活人，总归还是要为活着的人打算的……
秦根只觉得自己的眼前开始一阵阵的模糊了，他看着孙柳儿的脸，好像觉得她一会儿在对着自己笑，一会儿在对着自己皱眉，一会儿又重新闭上了眼睛，不愿意看自己。
他闭了闭双眼，心知自己这大概是连日没有好好的休息，精神有些不济，所以才会出现了幻觉。
秦根小心翼翼的将孙柳儿的手放到被子里，又将被角细心的掖了掖，这才起身往一边的桌子那儿走去。
桌子上放了一个脸盆，里面原有半盆温水，不过早就已经凉透了，他也并不在意，低下头，双手掬起盆中的凉水，往面上浇去。
连浇了几次，冰冷的水刺激着脸庞，秦根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清醒了许多，他又站了片刻，拿起一边的毛巾擦了擦脸庞，这才转过身重新回到炕前坐下。
想着自己刚碰过凉水，手太过冰凉，秦根怕冰着孙柳儿，便没有如平时一样，立马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握着，只是呆呆的看着孙柳儿。
突然，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出现了几丝幻觉，
他觉得，刚刚，孙柳儿的睫毛好像轻微的颤动了几下……
秦根忍不住伸手捂住眼睛，企图用手上的凉气将眼睛给冰一冰，待他放下手时，他再次睁大眼睛，看向孙柳儿的脸。
怕自己离的远，看不清楚，秦根还特意弯下身子，屏住呼吸，往前凑了凑。
他心中隐隐的有一些小小的激动，之前已经将近绝望的心，似乎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过了好一会儿，秦根清清楚楚的看到，孙柳儿的睫毛，就如同那小蝴蝶的翅膀一样，又微微的颤动了几下！
这次是真的！
是要醒了吗？
是真的要醒过来了吗？
秦根握紧了双拳，将眼睛再次往凑了凑，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狂喜之情，他轻轻的，生怕吓到面前这个姑娘，吵哑的嗓音从他口中慢慢飘出，
“柳……柳儿？柳儿……柳儿……醒一醒啊……你快醒一醒啊……”
似乎是听到了秦根一声急过一声的呼唤，下一瞬，孙柳儿的眼皮也跟着颤动了几下，好像有些艰难，但是，终于，
她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当再次看到这双纯净如天空的眼眸时，秦根终于知道，如获至宝是种什么样的心理感受了！
他面上掩不住的狂喜，这几日以来的担心，绝望，后悔，愤怒，在这一刻，全部都消失殆尽，只留下高兴与激动！
“娘！娘！娘！你快来啊！快来看啊！柳儿醒了！柳儿她醒了！”
秦根一时之间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他急吼吼的冲出房门，扶着堂屋门的门框，扯着嗓子拼命的朝着灶房大声喊着，喊了几声后，又跟一阵旋风似的，重新冲回到屋里，轻轻的在炕边坐下，弯着腰，睁大了眼睛看着半睁半闭双目的孙柳儿，用他从来没有过的温柔一声又一声的轻唤着，
“柳儿……柳儿……，你看看我，我是你阿根哥啊……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
闻声而来的林婶子，此时也冲进了房中，她甚至还来不及取下身上的围腰，手上还带着刚刚洗菜的水渍。
待她低着头凑近了，看清孙柳儿真的睁开了双眼时，她激动的霎时间老泪纵横，嘴唇都禁不住颤抖起来，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下一刻，她便双手合十，对着窗外拼命不停的念着，感谢老天爷，感谢天上的菩萨，感谢各路神仙！
秦根忍着心中的激动，见孙柳儿闭目片刻，再一次重新睁开了双眼，眼里还有些茫然时，便伸手到被中，握住孙柳儿的一只手，低声温柔道，
“柳儿，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还疼吗？想不想喝水？或者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什么？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一连串的问出来，真恨不得自己此时是孙柳儿肚子里的一只虫，可以不用她费劲的说出话来，便能清楚的知道她此时的感受，知道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知道她还有没有哪里在难受！
林婶子也凑过来，擦干了泪，一脸欣喜的看着孙柳儿，慈声问着，
“柳儿，好孩子，婶子总算盼着你醒过来了……快告诉婶子，这会儿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儿难受的啊？千万要说出来，可别憋着啊……”
刚刚醒过来的孙柳儿，似乎是有些还没适应，她一双黑白分明，清清亮亮的眼睛，盯着面前凑的很近的这两个人，看看秦根，又看看林婶子，一句话没说，好像在努力回想着什么。
突然，她面上现出几分痛苦之色，细细的柳叶眉都皱到了一起，口中也跟着轻轻的哎哟了一声。
她这一哎哟，立时又让秦根和林婶子跟着紧张了起来。
秦根握紧了她的手，满面的担忧焦急之色，
“柳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对了，是不是头疼啊？娘，你说她会不会是头上的伤口还疼哩？”
林婶子仔细看着孙柳儿的面色，心中也拿不定这是怎么了，可是秦根开口问了，她便猜测着，
“大概是了……你想，那么大个伤口在头上，她又人事不知的躺了这么些天，如今刚刚醒过来，感到头疼伤口疼，大概也是正常的……这样吧，阿根，今日天太晚了，你明日一早便去将大夫再请过来，柳儿如今虽然已经醒了，但还是再请大夫过来看上一看，才更稳妥些……”
这母子俩正合计着再去请大夫的时候，孙柳儿似乎疼痛稍稍减轻了一些，眉头也重新舒展开来，闭目休息了一会儿，再一次轻轻的睁开了双眼，看着面前的林婶子和秦根。
“你……你们……，我……我头好疼……头好疼呀……”
见孙柳儿终于开口说了话，秦根和林婶子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面上也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林婶子轻轻的拍着她的肩头，满脸慈祥疼爱的轻声说着，
“好孩子，这会儿觉得头疼是吧？是不是疼的很厉害？药还在炉子上煎着哩，等一会儿，煎好了，婶子就端过来喂你喝下去！你这头上的伤大概是还没好透哩，所以还会疼，等你再喝上几日的药，慢慢的就好了！菩萨保佑，老天爷开眼，你醒过来了！醒过来了就好……醒过来了就好……”
说着说着，林婶子的声音又哽咽了起来，眼眶也跟着又红了起来。
秦根见他老娘又要落眼泪，这连日来，一双眼睛都不知道掉了多少泪珠子，都快要给哭坏了，忙宽慰着，
“娘，你看看你，这柳儿醒过来，是天大的好事哩！你应该高兴！可别再哭了，柳儿本来就胆子小，又才刚醒过来，你这一哭，回头可别把她又给吓着了……”
“对对对，你看看我，我真是老糊涂了……我是高兴……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林婶子听着秦根的话，也暗骂自己糊涂了，赶紧擦干了脸上的泪，重新笑着柔声问道，
“好孩子，告诉婶子，饿不饿？想吃什么不想？你这一躺就是八天，也没吃上什么，肚子里肯定空的难受吧？”
秦根也凑着问，
“对，我娘说的是，你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想吃点什么，让我娘给你做去！或者，我先去给你倒杯水喝？你不是爱好甜食吗？我在水里给你加上一小勺蜂蜜，甜丝丝的，给你开个胃口……”
孙柳儿却是依旧双眼里透着一股茫然，她看看一脸关切的林婶子，再看看满眼都是血丝的秦根，最终，她的视线，落在了秦根的脸上，有些不确定的开了口，
“你……你们……，你们是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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