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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你养的好儿子


  钱家娘子身后的人见马宏居然拿了把刀子出来,又是一副不要命的样子,顿时便有些怯了步子。

  他们虽说都与钱家娘子是本家的亲戚,但也只不过是普通的村野之人罢了,寻常家长里短的与人吵架,动个手是经常的,但真论起见刀见血的狠劲,他们还是没有的,所以一见马宏跟个不要命的似的,掂了真家伙出来,谁都不愿意舍了自己的性命往前冲,去做那傻子。

  钱家娘子也被吓得有些傻眼了,她知道秦根在白凤镇上的恶名,本来今日来是仗着胸中一口恶气来的,她算计着有林婶子和孙柳儿在,秦根又是个最孝顺的,就算是为了护着家里的两个女人,必然也是不敢还手的,哪儿想到还有个刺头儿在呢?

  就这么一犹豫,秦根身后的许师傅和丁先生也跟着跨步上前,拦在了秦根和孙柳儿的前头。

  钱家娘子认识这两位先生,以前他们未曾搬去白凤镇之前,在玉前村落脚的时候,村里不少的后生都跟着他们学文学武过,所以他二人在这村里还颇受人敬重。

  她着实没想到他们今日居然也会在秦根家里。

  “这位便是钱家娘子吧?”

  许师傅上前拱手行了一礼,虽然话语比较客气,但任谁都能听的出来他声音里的几丝愠怒。

  “不知我这位徒弟阿根是如何得罪了你,竟要劳烦你如此兴师动众的带着人上秦家来大肆辱骂,甚至要动手?”

  钱家娘子听着许师傅询问,她面上却现出几丝犹豫,脸色也一阵青一阵白的。

  这时她身后站着的一个瘦高个妇人往她身边凑着说了一句,

  “不然咱们走吧?春英还在家呢,看样子今儿个咱们在这儿也讨不着好的!”

  这话说的声音并不是特别低,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孙柳儿正站在那儿着急呢,听到钱家娘子那边的自家亲戚都劝她走,心里不由得稍稍松了一口气,盼着这帮子人赶紧离开才好。

  谁想到那人不说还好,话音刚落,钱家娘子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然后下一瞬,她便扔了手中的棍子,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便把林婶子等人哭的莫名其妙了。

  方才还跟个讨债的母夜叉一般,怎的说变脸就变脸,这会儿就哭的如此伤心了?

  林婶子本就心里不愿意与她结仇,毕竟也是一二十年的村邻,见状,便从马宏身后绕了出来,低下头好声的对着钱家娘子道,

  “钱家娘子,你这又是怎么了?若是还为着阿根昨天到你家去大闹的事情,我替他向你赔个不是……他是个后辈,你是个长辈,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要跟孩子置气了,要不然,你骂他一顿,出出气,行不?快起来吧,这才落的雪,地上凉着哩,小心别冻坏了身体……”

  “我小心什么啊小心……你养的好儿子!净干些不要脸的事情!你说说,我好好的闺女,就这么被他给勾去魂儿了……”

  钱家娘子大概是真的哭的伤心了,听着林婶子的劝,反而还将之前犹豫着不想说出口的话,跟炒豆子似的,全部蹦出来了。

  林婶子听了,还以为是为着春英偷偷喜欢秦根,秦根却对她无意的事情,所以钱家娘子才替自家闺女抱不平哩,便欲开口再劝。

  谁想不等她再开口,之前说话的那个瘦高个的妇人便一脸鄙夷之色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对着林婶子道,

  “你也别装那好人了,自己养的儿子什么货色心里还不清楚吗?仗着一张脸生的稍微好看些,便四处勾搭这些不懂事儿的小姑娘……把人家小姑娘勾搭上了又不承认,不愿意负责任,害得人家姑娘家想不开,只一心去寻死……人家姑娘也是娘生父母养的,人家爹娘也心疼哩……”

  “等等,您说什么?什么一心寻死?你说春英……春英她怎么了?她出什么事儿了?”

  一边心思细腻的孙柳儿突然听出了什么,顾不上什么礼节礼数,急忙忙的出口打断了那人的话。

  那妇人轻视的瞟了一眼孙柳儿,又把目光移开了,似乎是不愿意与她多说话,但仍是对着林婶子,半嘲讽半讽刺的,

  “我说你养的好儿子哩,昨夜不知道怎么刺激春英了,她一大早的就在屋里挂了根绳子,为了你这个好儿子……自尽了!”

  这话一说出来,林婶子和孙柳儿霎时间都脸色惨白下去了,钱家娘子闻言,哭的更是厉害了,坐在地上,边拍着大腿边哭喊着春英的名字。

  秦根也愣住了,他没想到昨天夜晚见着春英还好好的,不过就是说几句话罢了,就值得她回去悬梁自尽吗?

  孙柳儿虽然此刻知道了这件事情,不亚于天雷滚滚,瞬间便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但出于心底某种说不出来的直觉,她还是用敏锐的目光悄悄的扫视了一圈对面站立的这些人。

  她虽然一向性子文弱,又不爱多说话,但却格外的细心,善于察颜观色。

  一圈扫视下来后,孙柳儿发现,除了钱家娘子哭的极为大声之外,她带来的那些亲戚面上却并无什么伤心难过之色,即便是钱家娘子,也并不是那种肝肠寸断的悲恸之色。

  只是眼见得钱家娘子这般放声大哭,林婶子与秦根等人根本再无心情上前去多问一句。

  孙柳儿迅速看了一眼林婶子惨白的面色,还有秦根面上消失殆尽的怒火,以及眼中愈来愈深的愧意,她微一咬唇,上前了一步,询问了一句,

  “那……那能否请问,春英……春英现下如何了?”

  那瘦高个的妇人,见秦根等人沉默下来,原本就是等着看他们难过愧疚,等着瞧笑话的,没想到孙柳儿居然会这么问,她看了眼地上坐着的钱家娘子,又不敢胡乱编排,便快速的敷衍回了一句,

  “活着呢,还没死!”

  孙柳儿紧张的听着她扔出这句话,瞬间心里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转过头,用略带欣喜的目光看向秦根和林婶子。

  林婶子一听说春英没有死,立时便合掌为十,对着老天爷不停的念着阿弥陀佛。

  秦根紧绷的双臂也明显的放松了下来。

  钱家娘子停止了哭泣,仍然坐在地上,胡乱擦了一把面上的泪水,指着秦根破口大骂,

  “你个小王八蛋!怎么就没人砍死你哩!你说说,你昨天夜晚跟春英说了什么了?她回去哭了一夜,然后就自己给自己挂了绳子!你说说,我好好的闺女,为了你这么个王八蛋,不要她爹娘也就算了,她居然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我可怜的春英啊……你看看这个王八蛋,他还跟个没事人儿似的……我可怜的闺女啊……”

  见钱家娘子又要骂开了,秦根的面色也重新难看了起来。

  林婶子知晓自己儿子的脾气,昨天夜晚春英来找秦根的事情,孙柳儿都详细跟她讲了,她也知道了春英暗地里喜欢秦根的心思,可是这会儿,院外聚了一大堆闻声而来看热闹的乡里乡亲,即便不是为了钱家娘子的颜面,可为了春英的名声,她也不能让秦根把这事儿给说出来,否则,日后,春英在这玉前村可就真是没法活了!

  这么想着,她便赶紧去拉自己儿子的胳膊,冲他使劲摇了几下头,用眼神告诉他,什么都别说!

  孙柳儿也想到了,她虽然替秦根抱委屈,但是她身为一个女儿家,知晓名节对女子是有多重要,所以她也冲着秦根摇了摇头。

  秦根左边看一下,右边看一下,见他老娘和孙柳儿都这般动作,便勉强压下心中的怒气,深深吸了几口气,往后退了几步。

  谁想他这么一退,钱家娘子便以为他是心虚,继续大骂着,

  “怎么?这会儿变成缩头乌龟认怂了?你老娘往日里就这么教着你,教你惹完事儿便学那王八的?呸!果然是没爹的杂种!没人教养的东西……”

  这一次不等秦根开口,一直沉默不语的丁先生冷冷的抛出一句话,

  “风大,别闪了舌头!切莫只图一时口快,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钱家娘子看着面色铁青的许师傅和丁先生,还有一边满脸气愤之色,拿着菜刀指着自己脑袋的马宏,立时又缩回了脖子。

  此时,小院的篱笆外已是围了不少的人在指指点点的看热闹,一片低语议论之声。

  林婶子面子上实在是挂不住了,她看向地上的钱家娘子,放软了声调,

  “钱家娘子,有些事情,咱们自己私下里知道就行了,别再给孩子们惹事儿了……都是自己的孩子,都心疼的,对不?我家阿根是有不对的地方,我代他给你赔个不是,这样吧,一会儿我去看看春英,我去照顾她,行不?要不然,你看,我们家赔你些银子,就当是给春英买补品了,也算是补偿了,你看呢?”

  她原本以为,今天的事情闹到这个份儿上,钱家娘子一向爱脸面,也爱占些小便宜,她先提出自己赔礼,再提出补偿些银子,这事儿就敷衍着过去了。

  谁想,她今日估错了!

  钱家娘子又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瞪圆了眼睛,面色一片胀红,

  “谁稀罕你家银子了!你赔礼自是应当的!”

  林婶子有些错愕了,她不知道钱家娘子今天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便只得试探性的再问上一句,

  “那钱家娘子,你说,这事儿,你想怎么解决它呢?”

  “很简单!”

  钱家娘子转过头,怒目切齿的看向秦根,面上一片不甘状,

  “让你家秦根,娶我家春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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