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棋逢对手（二）

　　那文士一愣神，确信她什么也没说，气道：“小姑娘，你这是耍弄我么？你明明什么咒也没念，我怎么答？”

　　琳达笑道：“我这法术没有咒语，我又怎么念？你法术知识渊博，自然应该猜出是什么法术。”

　　那文士怒道：“这小女孩说的什么话？哪里有没有咒语的法术？不念咒怎么能施法，难道你……”说道此处，文士微微一惊，道：“难道你小小年纪，居然还无咒施法的‘默言术’？这绝无可能。传说这‘默言术’需要经年累月的修习，能熟练掌握的，全天下也不过寥寥数人。你小小年纪，又怎么可能会！”

　　琳达笑道：“我可没说我会默言术，我这就是魔光弹。”

　　文士道：“小姑娘别诓人。要是如你所说，你施展出来看看。”

　　琳达“嘿嘿”一笑，道：“施展就施展。”说着话，一抬手，果然一道白光激射而出，正砸在一旁山壁上。不是魔光弹，却是什么？

　　文士这下惊得说不出话。常人施法，都要念咒，哪怕是瞬间施法，也得念上一两个音，何况瞬发的法术，威力多半都会大减。琳达刚才，不念咒语，瞬间打出魔光弹，竟是威力如常。自然大出那文士所料。

　　文士不禁结结巴巴道：“这……这是什么法子？怎么能……怎么能……”

　　琳达笑道：“这叫作疾咒术，是瞬间施法的法门。你没想到吧？”

　　那文士自言自语道：“这疾咒术我也听说过，但听说仍要念咒，你怎么……”那文士猛地想起什么，道：“传说当年，有一位银贤者肖恩，肖前辈，名满佛伦。他就能不念咒，使用疾咒术。但也都是传言，你，你是从哪里学来？”

　　琳达心中微微讶异，心道：这人真是学识渊博，可惜前辈嘱咐，不能告诉他。便道：“我也是正好碰上一位前辈高人，无意中学到。你懂的咒文真多，我也只能用这个法子取巧。承让承让。”这“承让”二字，也是灰袍教她的礼节，琳达见取巧获胜，忙用了起来。

　　那文士见她还挺懂礼节，又确是南国来的法师，不像是伙同石鼓派来找茬的。他颇为豁达，当下点点头，哈哈一笑，道：“南国的法师，名不虚传。行吧，你们胜了。从这里上去吧。”

　　琳达见他守信，便一拱手，同亚班一道，顺着石梯往上去了。琳达心中暗道：我先前还道我自己法术会的又多又杂，这文士所学驳杂，恐怕还在我之上。要不是用疾咒术取巧，只怕胜不了他。看来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点骄傲不得。

　　二人顺着石梯往上，又走了有一盏茶时分，见前头豁然开朗，是一个平台。平台两侧是一片片绿树，平台正前方，乌泱泱站了十来个人，大多穿着灰绿色的衫子，都是神情紧张，手拿着兵刃，看向琳达与亚班二人。

　　琳达与亚班知道大约是泰州派的人，见了那船家放的狼烟，在这里阻截二人了。就见人群中走出一人，身材壮实，看年纪有五十来岁，一张方脸，面色焦黄，头发披散着，也是微微发黄。只听那人朗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泰州派麻烦？”

　　琳达心道：这又少不了一番唇舌。忙道：“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我们是有重要的事情，来找泰州派打听。”

　　那人还要问话，琳达忽听身后又人叫喊：“师父，师叔，就是他们！”

　　琳达与亚班循声看去，见身后跑来两个人，正是守在山下的那个青年，和那个船家，那船家浑身还湿淋淋的。黄发汉子见了二人，道：“阿全、阿泽，发生什么了？”

　　却见二人来到那黄发汉子前，那青年道：“师父，就是他们两个。在山下偷袭我，闯上了山。”那船家打扮的也道：“师伯，也是他们硬闯过河，还打断了我的长篙。亏得我水性好，游过了河，又到山下救醒陈师兄。这才赶上山来。”

　　那黄发汉子道：“那你们方叔叔呢？也叫这两个人给打了？”那陈姓青年道：“那倒没有，方叔叔还在后头，说二人不是来为敌的，将二人放上来了。但他二人偷袭我，却是千真万确。”说着话将二人怎么在山下与他交手，怎么偷袭他，向那黄发汉子说了。

　　那黄发汉子听了，双眉倒竖，一瞪眼，向琳达二人道：“我徒弟说的，可是真的？”

　　琳达心道：这人这么凶做什么？却也是为大事而来，不愿再得罪人，便道：“这位大叔，是有了误会了。我们是从南国来，是真有大事，找泰州派打听。我们走到后山，这位大哥让我们上前头绕。我实在累了，就说要从后头上山。我一着急说错了话，发生了误会，他们才动起了手。我怕我的伙伴打输了，受伤误事，这情急之中才用了法术袭击这位大哥。实在对不住，我在这里给这位大哥，赔不是了。”说着话，一躬到地，向诸人赔了礼。

　　诸人脸上颜色好看了些，那黄发人眉毛松了下来，点点头道：“哼，算你还知些礼节。你们大老远的来了，你又是个小姑娘，算了，不和你计较。”

　　一旁亚班见琳达几句话说的管用，也想帮着解释解释，忙道：“是的，这个，这位大侠。她是为我着急，怕我打输了受伤，所以才施法法术。其实我没打输，我打赢……不是，不是，我是说，我和他打了四五十招，是佩服泰州派剑法好，想多看看，不然就赢……不是，不是……”

　　那黄发人脸色沉了下来，道：“小朋友，你说是想看看泰州派剑法，才斗了四五十招。你的意思是认真打，你早赢了我徒弟，是吗？”

　　琳达心中起急，朝亚班瞪了一眼，低声道：“不会说话，就别说，你看看说僵了吧。”

　　亚班支支吾吾，向那黄法人道：“倒不是，不是。我们打了很久，没分胜负，对，平手，平手。”

　　黄发人向那青年道：“阿全，当时你输了还是赢了？”

　　那青年也是一怔，只得照实说道：“师父，那青年剑法很好，出手也容让，我们才斗到四十多招。后来我就叫那少女的法术打了。”

　　那青年原是怪罪琳达，对亚班颇有好感。但那黄发人听他这么说，却微微冷笑，道：“好啊，看来这番人青年，又些本事。我徒弟阿全虽然愚鲁，但在泰州派青年一辈里，也算不赖。竟然叫人小瞧了，还要人出手容让。呵呵，少年人，你不是想看看泰州剑法吗？来来来，你看看我的剑法如何？”

　　这黄发人在泰州派地位颇尊，眼下派中师弟、弟子在旁，自己的徒弟吃亏，他多少脸上挂不住。这对手闯上山来了，自己要不为徒弟找回场子，今后在派中自己颜面何存？故此那黄发人当即向亚班索战。

　　亚班微微一惊，道：“这个，前辈大侠，我和你徒弟只是切磋，没有胜负。我们真是有事找泰州派，不是来找麻烦的。”

　　黄发人冷笑道：“那正好，你我也切磋切磋。切磋完了，再谈你们的事。”

　　亚班还要推脱。那黄发人脸色一寒，道：“怎么，少年人？看不起我吗？”

　　亚班知道再要推诿，恐怕反倒惹那人发怒，当下只得抽出剑来。剑尖低低往下一指，是流水剑的起手式。

　　这南国风俗，与中洲不同。于尊卑、礼节不如中洲人这么看重。是以武艺招法上，不像中洲这么讲究，与长辈动手什么姿势，与平辈动手什么姿势。南国武艺与人对决，大多只有起手礼，对对方表示尊重，也就可以了。但这南方流水剑，却是南风剑派的剑法，由南国剑师所创。剑师早年间曾学剑北国，之后才创立南风剑派。

　　北国与中洲风俗相通，因此剑师在创立招数时，也讲究了礼数。而后这南风剑法，又由剑师的大弟子中洲剑豪宁风带到中洲，故此中洲习武的人士，也多半识得。亚班摆出的正是“水低流”，是与长者动手时的起手式。亚班从前在南国几乎从未用过，眼下来到中洲，想了起来，便规规矩矩摆了出来。

　　那黄发人见他这个姿势，点了点头，道：“难得难得，这番邦人倒懂得礼数。少年人你叫什么？既然是切磋，我不与无名之辈动手。”

　　琳达心道：这中洲人这么讲究脸面，连打架都要先报名字。

　　却听亚班答道：“我叫亚班。”

　　黄发人朗声道：“亚班朋友，我叫作董元鹏，江湖朋友送我外号‘金翅小剑’，咱们过过招。”

　　其实这“金翅小剑”是董元鹏刚出道时的外号，现在成名已久，人已改称为“金翅剑侠”。但中洲有身份的人讲脸面，自己是不能夸自己的，都要别人来夸。因此董元鹏不肯称“剑侠”，仍是叫“金翅小剑”。

　　亚班点了点头，仍是凝神等他攻来。却见董元鹏长剑平伸，摆的是“中平剑”姿势，显得自己不卑不亢。二人对面站住了，谁也不上前，只是面对面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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