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西行之旅（二）

　　那人道：“我是做木材的。今年刚买了两片林子，小生意，小生意，哈哈。”另一人道：“哎哟，木材生意可小不了。我是在桑德兰开布店的，在诺波城开了两家，跟你比起来，我的才是小生意呢，哈哈。”

　　那木材商人道：“哎，我也是托了祖上的福。当年我父亲，闯荡桑德兰，赶上桑德兰内乱，桑德兰人都忙着打仗。我父亲瞧准机会，便宜买下了几大片林子。又将木料卖给了一个领主，做战车、兵器，赚了一笔，这才有了我现在的安稳日子。”

　　那布商道：“可不是，我有个远房的亲戚，当年桑德兰打仗时，从南国运了大批面粉过去，狠狠发了一笔财。那亲戚还找我过父亲，可惜父亲没抓住机会，否则我的生意还能再大呢。”

　　木材商道：“你现在做布匹生意，也不错吧。”那布商道：“桑德兰人工便宜，成本比南国要低，但要赚钱，还得靠着诺波城的贵族、官员的大单子，他们出的起价钱，拿好布好料子做衣服。要么就运回南国卖。一般的桑德兰人，哪穿得起好衣服。做他们生意，也就几个铜板，多少赚一点。”

　　那布商又喝了口麦酒，道：“说起打仗，好像最近桑德兰和南国，局势有些紧张？我们做生意的，最好两国局势太平，我们才好赚钱。要打，最好桑德兰自己打。”

　　那木材商得意洋洋道：“放心，桑德兰和南国打不起来。”布商道：“您怎么这么有把握？”木材商人笑道：“现在桑德兰王庭，和南国的大商人走的很近，好多王庭所用之物，都是南国人给贡着呢。桑德兰的王室、贵族，还有不少在我们南国商人那里入了股，他们怎么舍得打仗呢？哈哈。”

　　那布商道：“哈哈，您说的有理，来，喝酒喝酒。”

　　几人正听二人说话，就听旅店门“吱呀”一响，一人走了进来。就见那人一身灰布袍子，将身子罩住，头上戴着兜帽，稳步走进旅店。

　　布雷等人打量了一眼灰袍客，见他穿着罩袍，也只平常，便没放在心上。诸人也只吃饭闲聊，却见那灰袍客朝诸人处看来，忽地眼神一亮，抬步就朝诸人走来。

　　布雷等人都是王庭的公差，魔法司中得力的人物，见灰袍客走来，已有警觉，仍是神色如常，却已将手按在了兵刃上。只见那灰袍客走到几人跟前，微微一欠身，道：“琳达法师。在下可找到你了。”

　　布雷等人都是一怔，打量起灰袍客相貌。见他不过四十来岁，看相貌不似南国人，倒像是漠国人，却有中州人的黑眼睛，帽沿下几缕银丝，听口音却是地道的南国西部口音。几人见多识广，却看不透眼前人的来历。

　　布雷等人对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布雷手在桌下，已握上了刀柄，脸上仍是笑道：“这位朋友，您认错了吧，这位是我们的雇主，布洛林小姐，我们从布隆城来，哪里有什么琳达法师。”

　　灰袍客微微一笑，道：“各位办事真是小心。不过不必瞒我，琳达法师是由王庭魔法司护送。看你们带着兵刃，各位可是魔法司的人？我是魔法行会的法师，特来协助你们。”

　　布雷心中暗道：从未听说魔法行会有协助一事，这人别是来诈我们。脸上笑意却是更浓，一双蓝眸精光闪动，口中道：“阁下越说越离谱了，我们是布隆城的佣兵，哪里是什么魔法司。我们和魔法行会也无瓜葛。阁下是认错了吧？”

　　灰袍客笑道：“各位小心太过了，我和琳达法师早就认识。不信的话，我这里有一封信，还请各位过目。”说罢就朝怀里摸去。

　　布雷和阿加特蹭地站了起来，已拔出半截兵刃，布雷口中喝道：“住手！要拿什么？”餐厅里其他客人吓了一跳，都是朝旁躲避。旅店的老板也是小镇上人，没见过大场面，当场吓得躲在一旁，不知说什么好。

　　却听一个少女声音道：“布雷，阿加特，别紧张，我认识他。”正是琳达。

　　布雷等人神色稍缓，阿加特道：“你认识他？他叫什么？”

　　琳达一怔，一下卡了壳，道：“他叫，他叫……”

　　灰袍客忙道：“我信里写的清楚，各位一看便知。”说罢，慢慢伸手向怀中掏去。布雷紧盯着灰袍客的手，怕他有什么花样。却见灰袍客一脸从容，慢慢将信抽了出来。

　　诸人见那信封一角，画着一个水晶球，正是魔法行会的标志。那信封背后，还上了魔法行会的火漆。灰袍把信给布雷递了过去。布雷伸手接过，打开信读了起来。

　　布雷扫了几眼，道：“你是？”灰袍道：“在下是魔法行会高等法师萨吉，奉了魔法行会的命令，特地来协助各位。”

　　阿加特向琳达道：“他是叫萨吉吗？”琳达忙点头道：“对对，他就是萨吉法师。我在魔法行会见过的。”阿加特“嗨”了一声，道：“小姑娘，怎么不早说，害得我们这么紧张。”说罢，将手中剑收回鞘中。琳达冲她嘻嘻一笑。灰袍客也笑道：“魔法行会人又多又杂，琳达法师一下想不起我名字，也是人之常情。”

　　这灰袍客正是灰袍。二人在烟斗旅店分别，灰袍放心不下琳达，便和琳达约定，一路跟随护送。灰袍不愿显露身份，便找魔法行会写了信，称自己是行会的萨吉法师。故此灰袍与琳达玩笑，说“灰袍前辈”不能跟着了，但自有别人跟着。只是那时琳达还不知道是“萨吉”来护着她，自然想不出名字了。

　　灰袍一路跟着诸人，来到桑南两国交界，眼见就要出境。灰袍怕再跟下去，到了桑德兰多有不便，便在南国边境向布雷等人出示了信件。方才灰袍一入旅店，琳达便已认出。却不知灰袍意欲何为，便没有立即招呼。眼下布雷等人问起，自然没有不认的道理。

　　布雷皱了皱眉，道：“萨吉法师怎么找到我们的？是一路都跟着我们？”灰袍道：“倒不是，我出发晚了，只听说你们向西。就沿途打听她这样的小女孩。一边走一边问，到这里才遇上你们。”

　　伯克勒“嘿嘿”一笑，道：“有这个小姑娘在，还是太扎眼了。”布雷道：“那萨吉法师怎么不在德尔就和我们一起走？”灰袍微笑道：“魔法行会怕魔法司不让行会插手，不带着行会的法师走。这才想了在半路跟上的计策。我们在这里碰上，再要跟着你们，你们多半不会拒绝了。”

　　布雷“哼”了一声，道：“魔法行会倒也精明，硬要横插一杠。”一旁萨尔法师“咯咯”笑道：“什么时候也别小看魔法师。”

　　灰袍端起茶水，道：“各位，在下任务在身，冒昧跟来，有打扰到各位的地方，还请见谅。在下不擅饮酒，便以茶带酒，敬各位一杯。”说罢举起茶杯饮了一口。

　　布雷等人见他是高等法师，身份已然颇尊，言语又十分客气，都是忙端起麦酒喝了一口。

　　一旁伯克勒道：“萨吉法师，嘿，你可不简单。我伯克勒自恃做事警觉，观察敏锐。你一路跟来，我却毫无察觉，我的伙伴也是不知不晓。你一个高等法师，把我们魔法司的人，全都压下去啦。”布雷等人听言，虽知道伯克勒向来言语不知轻重，但说的却是实情，均觉脸上无光。

　　灰袍却道：“哎，大人别这么说。我一路找的可辛苦，只是乱撞，得亏我认得这个小女孩，才碰巧找到，只是运气好些，哪里说的上压过谁。再说，早就听说魔法司的人，办事得力，为人仗义，是英雄之辈。今日一见，果如人言。在下能结识各位，也是幸事，在下再敬各位一杯！”

　　布雷等人虽是王庭的公差，但德尔魔法左司的人，常跑江湖，与江湖上的佣兵、法师打交道也多。故此一面要顾王庭的差事，一面也要顾及江湖上的名声。眼下听灰袍言语谦让，对魔法司赞赏有加，又说几人办事得力、为人仗义，庙堂江湖都夸到了，诸人心中都是痛快，都是笑呵呵地又喝了一口麦酒。

　　店里人见几人不动刀兵，把酒言欢，也都是放下心来。

　　诸人又是吃喝一阵，魔法司的四人便回房休息。琳达与灰袍多日不见，便一同到镇上散步，边走边说说话。琳达这几日与魔法司的几人相处，几人虽是王庭的人，多少有些官员的做派，但和琳达相处倒也融洽，一路上互相说笑，也无甚顾忌。琳达便说些路上的趣事给灰袍听。

　　灰袍听得饶有兴味，道：“这魔法左司的人，是在德尔办实事的，声名向来尚可。我一路跟着，看他们对你也不错，这才隐下身子悄悄跟随。要是他们凭着地位，欺压于你，我早就露脸了。”

　　琳达心中感激，道：“灰袍前辈，谢谢你。本来你和魔法行会的人说了，说这件事，你不管的，只管把我护送到家。现在为了我，还要麻烦你跟来。”

　　灰袍微笑道：“琳达，你很聪明，也很天真，很好。我要把你护送到家不假。但我和魔法行会说的那些话，其实只是对他们说的。我虽然不问世事，但伽尔达希斯这么大的事情，尤其又落在狂人的手中，这样的事情，怎么能不管？和魔法行会那些话，只是说我们两不相见。要说是放任不管，那话是不作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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