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五章
毕竟在当下，讲究实干的人才太少了，庙堂上看似形势喜人，可刘奇心中清楚，这权柄，还是被把持在世家豪族手中，寒门虽然冒了头，可终究还是太过弱小，要是自己一个疏忽，就可能被有心人扼杀在摇篮之中！而想要寒门冒头，还需要数十年的沉淀，才能让朝廷的局势稳定下来！
汉朝不比后世，时间越向前追溯，寒门的崛起就越难，大多数读书人，还是父子相传，这就是所谓的诗礼传家，耕读传家这样的例子在这个时代比较常见，真正的寒门，想要冒头，那简直太难太难了！
纵然刘奇将戏志才、郭嘉、徐庶等人归结到寒门的行列，无外乎是为了扩大寒门的范围，向那些落魄的士族传达一个消息，你们的机会来了！较起真来，郭嘉也是阳翟郭氏的庶子，徐庶家中也是家学渊源，戏志才虽然落魄，可也算是士族，当年也曾是张邈的座上客！
郭嘉顿了顿说道，“主公，荀文若虽然兢兢业业为朝廷效劳，可心中还是偏向世家，虽然碍于王爷的偏向，没有大肆提拔世家豪族子弟，可心中还是偏向世家豪族子弟！”
刘奇点了点头，开口问道，“奉孝，若是从天下各郡县甄选良吏，为朝廷效劳，不知道你以为如何？”
郭嘉蹙思良久，点了点头说道，“主公，此事还在于人治，若是处理得好，那对于朝廷而言是一件好事！可若是处理不好，那对于我大汉而言，这就是一场天大的祸事灾难！毕竟如今天下，地方上还都是豪族说了算！吏虽然相对于官员来说，比较务实一点，可毕竟眼光有限，若是身居高位，恐怕难以顾全大局！若是有心人动作，到时候恐怕又会提拔上来一批酒囊饭袋，成为朝廷的蠡虫！”
郭嘉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流水的官员，铁打的小吏，官员升迁变动是常有的事情，可地方上小吏，多有豪族充任，父子相继，把持资源，甚至有不少强势的吏员，将地方官员架空，这也是常有的事情，想来主公心中也明白，之事没有如此明晰而已！
当年阴章陵出任颍川太守，颍川世家豪族遍布，寸步难行，不得已之下，阴章陵就痛下狠手，换了一批郡中吏员，擢张仲为五官掾，钟繇为察功曹，荀彧为主簿、张礼为主计掾、杜佑为贼曹掾，家兄郭图为计吏，荀公达之父荀彝早年为颍川从事掾，为了避嫌，阴章陵就举荐荀公达为孝廉！
颍川大族，数得上的以荀、韩、钟、陈为贵，许县陈公父子兄弟声名在外，自然看不上郡中小吏的地位，这也与陈氏门第断层有关，舞阳韩氏多骥附汝南袁氏，自然也就看不上这郡中小吏，可长社钟氏、颍阴荀氏长辈多没落，家族地位岌岌可危，阴章陵为了平衡，毫不犹豫的扶了这两家一把！
阳翟郭氏、辛氏自然少不了，定陵杜氏等大族，也是声名在外，除却这些人之外，诗礼耕读传家的士人不知道多少，通过这些人，阴章陵迅速将颍川形势打开，最重要的是，有张氏兄弟，阴章陵抵消了来自上层的压力，所以才能无忧主政一方，很快做出政绩，升任少府！”
刘奇点了点头，带着几分笑意问道，“张让？”
郭嘉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这也是为何先帝驾崩之后阴章陵在庙堂上站不住脚的原因！”
刘奇开口说道，“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影响力足够大，能让政令在治下畅通无阻，可政令要是畅通无阻，首先就要保证这些世家豪族的利益！要是政令妨碍了这些世家豪族的利益，恐怕还没有发出就夭折在腹中了！官员得了政绩，世家豪族擢取了利益！
吏员仗着身份地位和对政令的熟稔，欺上瞒下，坑蒙拐骗，吃拿卡要，国库中充没充实不好说，可自己腰包却鼓了起来，家中资产丰盛了起来！”
郭嘉点了点头说道，“主公一语中的也！”
刘奇开口说道，“究其原因，不外乎两条，第一，小吏熟悉地方，人脉广博，有些人宁愿得罪官员，也不愿得罪计吏，毕竟计吏就是升不上去，只要不犯大错误，也一辈子在地上上担任计吏，官员早晚有走的一天，计吏之报复，远胜官员！第二，父死子继为多，吏员担任时间久了，就变得更为奸猾，通过政令的疏漏能够狠狠地捞取利益！其中内幕，口口相传，哪怕看起来尽心尽职，实际上内里很多内幕触目惊心，不忍直视！”
郭嘉继续点头说道，“主公一针见血，这也正是属下担心的地方，若是让这些人主政一方，恐怕就是我大汉的灾难。 比起如今甄选出来的官员，这些人更不堪，再不济世家子弟还懂得礼义廉耻，知道做表面功夫，可这些人，有时候为了利益，怕是会不择手段！”
刘奇轻嗯一声道，“奉孝所言有理！本王打算让朝廷推出一道政令，凡吏年满四十者，革之，另外，朝廷要将吏员的考核抓起来，能者上，庸者下，有官员主政一方，吏员还是多一些年轻气盛的年轻人为好，年富力壮者还可堪一用，可要是这些人到了不惑之年，恐怕真的就……”
刘奇欲言又止，可郭嘉明白刘奇的意思，不外乎随着年纪的增长，这些吏员越来越奸猾，所谓老奸巨猾，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可想到自家主公这一刀下去，切掉的可能是天下大半吏员，最重要的是，这样的事情，足以造成治下动荡不安！
再者说来，若是将这些人革除，最多的还是他们族中的晚辈顶上来，这缺口还大的多，最重要的是，缺人！若是有足够的人，那自家主子这大手一挥，拔出一个萝卜就空出一个坑，有人充任自然是极好的，可要是这坑空着，那良田也就变成荒野了！
郭嘉叹了一口气说道，“主公！徐！徐！徐！主公所虑，俱是百年大计，可如今朝廷还是缺人，主公就是将这些人革除了，也没有足够的人手来充任，到时候缺少吏治，恐怕天下就乱了起来！最少南阳是主公一点一点建起来的，没有以往的隐患，这天下，徐徐图之，总会有变好的一天！”
郭嘉犹豫片刻，继续开口说道，“主公莫要忘了，颍川、弘农可问，河南、南阳不可问！如今天下事，如当年无二，南阳、河南可问，蜀中、关中、中原、淮南、荆南暂不可问！颍川、南郡，万不可问！”
刘奇点了点头说道，“奉孝所言有理，故本王才想到甄选良吏！”
看着郭嘉疑惑的目光，刘奇继续开口说道，“天下如此之大，最后以一些出人头地的良吏，如同南乡太守王商，就是天下少有的良吏，如今朝廷占据这天下大半之地，这些英才之中总会有一些良吏，此乃其一！其二，等同于朝廷给了这些小吏一个晋身之资，只要这些人奋发向上，好生为朝廷效力，只要有能力，朝廷就会提拔！毕竟如今举孝廉不过是流于形式，大多数官员还是走荫恩的路子，科举虽然开创先河，可终究也有其局限性，倒不如再给吏员一条路子！”
郭嘉点头说道，“主公此乃善政！可以一试，不知道主公打算将此事如何处置？”
刘奇开口说道，“先让贾文和手底下的人暗中盯着，挑出一批身家清白的可塑之才，等到此次水患平定之后，就将王商调回朝廷任职，王商大才，经营一个南乡郡，倒是有几分委屈人才了！”
郭嘉对答道，“主公缩率，俱是长久计划，可有些思虑，主公也要缓缓而行，针对当下时局，将事情定一个轻重缓急而行，有条不紊的发展，如此方才是正理！”
刘奇稍稍思虑片刻，开口问道，“那以奉孝之见，何事才是当下最为紧要之事？”
郭嘉顿了顿说道，“修生养息，此为国朝安定之本！如今中原动荡方休，朝廷内外空虚，实在经不起动荡，让朝廷颁布善政，减免税务，安定百姓之心为首！
其次，便是钱财财政，属下对于财货之道不甚清楚，可也清楚，如今市面上隐有钱荒之事发生，可见随着商品的流通，这钱财，是越来越不够用了！以如今朝廷的收入，恐怕远远不足以弥补朝廷连年征战造成的军费空缺，从朝廷赏赐士卒所谓的王爷加印赐书，属下就能略窥端倪！此番汉水有患，恐怕国库之中又要支出一大笔钱财！再者，王爷如今支持的将作寺以及麾下诸监，扔进去的钱财恐怕不在少数！藏富于民不是坏事，可百姓富庶，国库空虚，若是主公不加以引导，恐怕百姓，没了动力，这才是隐患呐！
再其次，便是边患，如今河北贼子虎视眈眈，朝廷还得重兵震慑，如若不然，万一被贼子趁虚而入，到时候又是朝廷的一大笔支出，这些事情对于朝廷而言，是更大的事情，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再次，便是主公意欲肃清国朝隐患，想要清除大汉世家门阀豪族，减轻土地兼并，给百姓一条活路，将这天下的大蠡虫肃清，其余的事情，可以缓一缓而行！”
刘奇叹了一口气说道，“奉孝谬也！在本王看来，河北不过是廯疥之疾，而世家豪族，方是心腹之患！本王曾闻，扁鹊四见蔡桓公，然桓公仍崩殂，世人言此讳疾忌医，本王却独喜立有间三字！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马上平天下易，笔尖治天下难！所以明人见微知著！
奉孝以为事小，在本王看来，这吏治，却是我大汉一等一的大事，要治天下，就要靠官吏，官员就那么多，人员也充足，自然能择优而仕，可吏员，却是官员的耳鼻喉舌四肢手脚，圣人有言：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如今大汉的吏治已经坏到了根子里，对于朝廷而言，需要未雨绸缪，早做准备，若是等到天下再做准备，唯恐为时晚矣！”
刘奇带着几分怅然说道，“如同建造宫室，想要宫室牢靠，基础首先得打好，其次，梁柱，砖瓦、土木也都得选用上品，再次，椽子，卯榫，构架种种，也得考虑好！若是基础不牢靠，怕是稍有风吹雨打就倒了！若是梁柱木材不行，用不了几年也就被蠡虫蛀朽了！若是砖瓦劣质，到时候建起来怕是满目疮痍！若是土木选择不当，恐怕难以粘合成墙！若是卯榫构架不合适，等到砖瓦压下，恐怕也就塌了！本王不得不夙兴夜寐，小心行事，心中纵有千百韬略，亦不得施用！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听到刘奇的叹息声，郭嘉心头也多了几分沉重，刘奇所说，非是空穴来风，自己能看出来有问题，而自家主子，想的是从根源上革除这些弊端，自家主子心有所思，自己这个当军师的，却不能为自家主子排忧解难，郭嘉心中能好受到哪里去？
郭嘉顿了顿，咋舌说道，“属下见识浅薄，难以为主公分忧，可小事情还是能帮上主公不少忙！如今有朝廷新拜的大学士，京都之中也是文风日盛，以属下愚见，主公不妨在京畿郊外择一环境优美之处划上几排房屋，交由私人承做修建，而后承租给前来京畿的士人，所受租金免去税赋，公私各半！市价由朝廷决断，如此一来，朝廷府库之中，会多不少进项！”
刘奇点了点头说道，“善！”
郭嘉眼睛微眯，继续开口说道，“主公不妨再找一地方修建一所蒙学，需在京畿附近偏僻之所，择由朝中公卿大儒受学启蒙，入学收取束脩入国库，而后周边同样修建一批房屋承租，还可修建商铺，出售书籍执掌饮食等各类，想来也可以安置不少人！”
听到郭嘉的想法，很明显有后世房地产的操控手法，和自己在襄阳黑白学宫周边的营建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黑白学宫周边的收入，纯粹是为了补贴学宫用度，而郭嘉此举，却是从那些有钱人手中掏钱，有的人会弃之如敝履，可同样的，也有人会趋之若鹜！
更何况，郭嘉这一手，没那么简单！偏僻之所！偏僻之所！想要去，不单单是一个名额那么简单，衣食住行，哪样不需要钱财，若是此举操纵得当，那就是一个吸金机器！
当下刘奇点了点头说道，“此事本王不置可否，你要拿去和朝中公卿商议是否可行！若是朝中公卿赞同，自无不可！如今朝廷府库空虚，急的是朝廷公卿，又与本王何干？”
三国奇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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