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九章 男儿当自强

　　而后杨彪朗声道，“逆贼胡昭，撺掇兖州牧曹孟德犯上作乱，罪在不赦，经朝廷慎重决定，判胡昭腰斩之刑，以为天下士人惩戒，万望尔等以此辈为训，为我大汉效劳！”

　　在众人压抑的眼神之中，胡昭被几名黑衣狱卒押解了上来，杨彪带着几分淡漠开口问道，“胡昭，不知你有何话可说？”

　　胡昭带着几分冷漠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夫与你杨彪，无话可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老夫倒是很好奇，如今一心要匡扶汉室的汉中王，长的是什么模样？”

　　在刘奇的示意下，两人推着轮椅，向前到了胡昭面前，刘奇歪着头靠在轮椅的靠背上，看着面前这满是狼狈的中年人，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看着胡昭，“你就是胡孔明？”

　　胡昭也坦然说道，“昭本想王爷有如此本领，理当是英姿绝伦，可没想到王爷却是如此模样，胡昭心中却有几分失望了！”

　　刘奇含笑太守指了指胡昭身后绑着的那十几名恶徒，“那些人也说本王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英姿绝伦呢！”

　　尔后刘奇叹了口气说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胡昭听到刘奇的话语，盯着刘奇看了好一会，看到刘奇病容治下眼中的那抹深邃，当下开口说道，“胡昭肩负我儒门千年重担，虽心有所虑，却殚精竭虑，丝毫不敢忘却祖宗所念，更兼有道门为首行事，我辈先祖能感念陆浑戎，我辈意欲效仿先祖，感化胡人，胡昭心中又有何怨？”

　　“嗤……”刘奇哂笑一声，“笑话！我大汉诸子百家，阖当与时俱进！古人钟鸣鼎食，时至今日，钟鼎已经被摒弃，换成了更方便的铁器陶器烹煮粥饭！古人曾茹毛饮血，只是今日人人身着衣裳，意欲效仿先辈，未曾见你胡孔明赤身裸体也，本王只见你衣冠楚楚！古人刀耕火种，而今百姓精耕细作，若学古人，怕多半是饿殍遍地！古人于龟甲、钟鼎之上篆刻文字铭记，为何时至今日，百姓要用竹简、纸张书写？不知你胡孔明可我与本王解释一番？”

　　听到刘奇的询问，胡昭语塞至极，一时间茫然到无话可说，文明的进步本来就是一种社会发展的必然现象，或者可以称之为群体进化，从刀耕火种茹毛饮血到如今大汉繁盛，刘奇所讲的这些根本就是无可辩驳的话语！

　　胡昭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王爷高见！”

　　而后胡昭带着几分疑惑看着刘奇，“不知道王爷为何要排除诛灭温县司马？”

　　听到胡昭的话语，刘奇虽然不知道，可心中也有六七分把握，当下毫不犹豫的将一件事情推到了司马氏身上，“不知道孔明先生可知马生？”

　　“马生？这是何人？”胡昭一脸疑惑的盯着刘奇！

　　刘奇同样淡然的说道，“本王父子初掌荆州之时，发现了荆州境内暗云重重，有一个名为马生的人，暗中干了不少恶事！一些被诛灭的家族就不说了，可宜城马氏马允，也算是天下赫赫有名的儒生，在家父接任荆州刺史之时却被人刺杀，侥幸逃得一条性命，却被人断了一臂！鬼谷庞隐追查贼人下落，却遭人暗算，力有不逮之下，后来的事情相比你比本王清楚！

　　黄承彦追查贼人下落，却带伤而归，等到后来，家父同袁术对抗，却有南阳张羡唆使家父上书言刘君郎有子夏在西河议圣人论，当时局势，想来孔明你也明白，此事在那个关口说出去会引起多大的纷争！再后来，本王意欲迎天子入南阳，正当紧要关口，却有人唆使曹寅等人聚众多百姓割四郡之地反！

　　本王这才细细派人追查，从张羡身上查到不少有用的东西，手底下人马细细追寻，所有矛头都指向河内司马氏，你说说，那个当口，河内司马氏当诛不当诛？”

　　听到刘奇的话语，胡昭想到自家那位小徒弟，为了报仇私下里说做了不少安排，自己却没有察觉什么动静，现在看来，不是没有动静，而是这位汉中王将自己那位小徒弟的手段私下里一一化解了，没拿到台上来说，现在听来，却有些让胡昭惊心动魄！

　　胡昭叹了口气说道，“我那徒儿家族中人纵然有错，王爷一一追究就是了，可王爷动辄灭人满门，手段狠辣，却着实有伤天和！冤冤相报何时了呐！老夫还望王爷心存仁义，莫要睚眦必报！”

　　刘奇摆了摆手说道，“孔明，莫要往本王头上扣帽子，本王诛灭司马氏，是因为他们该死，若是无辜之人，本王自然不会怪罪！本王也敢说，本王诛杀过的家族也就温县司马一族，其余的可没有，至于华容胡氏，本王可懒的动，不过头人却不想本王安心呐！全族人因你而死，不知你有什么说的！”

　　对于聪明人，刘奇点到为止，胡昭并不蠢笨，听到刘奇说华容胡氏全族被杀，是因为自己，胡昭稍稍一思虑就明白了其中关节，想到因为自己，一路来那些人不知道杀了多少飞蛾扑火之士，甚至有好几拨人，都已经冲到自己囚笼前了，却被杀的毫无还手之力！

　　胡昭叹了一口气，“老夫不幸之人，牵连诸多无辜，实乃罪过！早知今日，当日就合该一死了之！却不想王爷手段如此凌厉，却是胡昭的错！”

　　刘奇面色潮红的咳嗽了两声，“胡孔明，你还有脸说，你牵连的那数百同党逆贼无辜，莫非都昌城中那数万百姓就不无辜了？”

　　听到刘奇的询问，胡昭振振有词的说道，“不过是数万泥腿子而已，哪里比得上我儒门数千子弟的死，痛哉！痛哉！”

　　刘奇狠狠的拍着坐下轮椅的扶手，怒气冲冲的呵斥道，“无君无父，你胡孔明，真禽兽也！莫非你儒门子弟是人，我大汉其余百姓就不是人了？我大汉百姓一个个也都是爹生娘养，为我大汉缴纳过税赋，服过徭役的良民，为我大汉强盛做出了应有之举！莫非你儒门子弟就不是我大汉百姓？还是说你胡孔明没爹没娘，是石头之中蹦出来的？或者说你胡孔明，不是吃我大汉百姓种出来的米粮长大的？”

　　刘奇的怒斥，让不少人都听进了心中去，再想想眼前这位汉中王爱民如子的模样，在想到那位不止一次说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朝中公卿忽然发现，眼前这位汉中王，胸中藏着的志向，比他们能看到的还要多！

　　听到刘奇如此说，站在庙堂上的一些官吏心中也不由暗暗为刘奇喝彩，骂得好！胡昭所言十分伤人，虽说庙堂之上不少公卿读的都是圣贤书，可朝廷已经诏令划分，从儒门之中剥离了诸多学派出来，再加上那位汉中王所言，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兼收并蓄，与时俱进，方为正道，不少学派已经融会贯通诸子百家之中的长处，大有自立学派的想法，现在胡昭这么一骂，闲的只有他胡昭的人高人一等，平头百姓就低人一等一样，谁能乐意？

　　听到刘奇连番的质询，胡昭毫不内疚，闭口不言，面上满是凛然之色，大有视死如归的感觉，看到胡昭的模样，刘奇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此心胸狭隘，难怪成不了大器！本王胸中所思，你记好了，不外乎是八个字：天下为公，一视同仁！”

　　看着胡昭若有所思的模样，刘奇登时闭上了嘴，自己说这些与其说是给胡昭听，倒不如说是借着这个机会，说给朝中公卿百官，说给眼前这数千士子，说给天下人听！

　　刘奇带着几分慵懒摆了摆手说道，“本王今日诗兴大发，却多了几分感慨！来人，给本王记着！”

　　随着左右有人将笔墨备好，刘奇这才开口吟道，“少小须勤学，文章可立身；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学问勤中得，山河万卷书；韬略岂足用？自知腹中空！天下可为师，如何穷一经？此儒非彼儒，愿效孔夫子！莫道儒冠误，诗书不负人；达而相天下，穷则善其身！自小多才学，平生志气高，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等到左近的两名官吏写完，刘奇摆了摆手说道，多传抄几分，送下去让下边的士子过目，所谓山河万卷书，正是刘奇以前说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之意，有刘奇说，下边有人捧，不知多少人将这句话奉为圭臬，刘奇引用出来自无不妥！

　　此儒非彼儒，很明显的，刘奇是在借机讽刺面前的胡昭，借这几句诗来告诉天下儒生，你们的儒，和胡昭的儒，本王杀的是胡昭，而不是你们儒生，只要你们摆清楚位置，本王还是支持你们的！本王不都说了嘛，莫道儒冠误！

　　一旁的官员请示道，“王爷，不知道此诗何名？”

　　刘奇开口说道，“就叫劝学吧！”

　　胡昭思虑了好一会，才睁开眼睛看着刘奇，眼中满是杀气，“王爷倒是好手段，好心机！好一个山河万卷书！好一个天下可为师！好一个将相本无种！好一个男儿当自强！王爷有如此胸怀，难怪胡某会输，难怪道门会输！胡某就在九泉之下，静候王爷到来，与胡某为伴！”

　　刘奇看着公卿百官离得不算近，当下压低声音说道，“那孔明你可要多等几十年了！本王下去之下，肯定将你在河北兖州那些同窗同僚的世家贵胄冥顽不化之徒给送下去，让这天下昌盛，人人如龙！”

　　听到刘奇的话语，胡昭笑着说道，“王爷太小看这天下世家豪族的力量了！更何况，胡昭死了，不代表我陆浑山亡了！我那徒儿天资非凡，日后王爷定然能体会得到，到时候谁胜谁负还不好说呢！”

　　刘奇丝毫不以为意，沉着说道，“孔明，你可知道，本王浑浑噩噩厮混了十几年，明白的第一个道理是什么？”

　　胡昭看着刘奇那玩味的眼神，终究没有忍住心中好奇，开口问道，“愿闻其详！”

　　刘奇笑眯眯的说道，“那就是本王明白了，何为王道？”

　　胡昭自知道了这一步，必死无疑，当下也不再介意，洒脱问道，“敢问王爷，何为王道？何为霸道？”

　　刘奇摆了摆手说道，“拳头大就是硬道理，这是永恒不变的道理，黄帝强而蚩尤弱，故黄帝为天下共主，蚩尤败走南蛮！武王强而纣弱，故周得以建！单纯的凭实力取胜，将不服的打服，这便是霸道，秦皇、项王皆是如此！王道，便是恩威并用，有功则赏，有过必罚！从者则顺，逆者则惩！”

　　胡昭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王爷还是没有明悟，以仁德行者为王，以武力假者为霸！而以王道治世，方为正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此乃老夫临死之言，还请王爷三思！”

　　刘奇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孔明所言，还是太过迂阔！本王倒是有些别的想法！”

　　胡昭眼巴巴的看着刘奇，“敢请教？”

　　刘奇想要细细阐述，忽的就想起来后世的一个笑话，当下微微眯着眼说道，“对手不乖，从他身上碾过，便是王道！乖的，也从他身上碾过，此为霸道！若是碾之前先跟对手说一声，便是孔孟之道！”

　　听到刘奇戏谑的话语，胡昭方才觉得刘奇可怖，到了他们这一步，胡昭不认为是刘奇在开玩笑，刘奇所言虽然粗鄙，短短几句话却讲有些事情的核心说了出来！正如千年前那位宋襄公，说是仁的典范，有君子之风，打仗还和敌人通告一声，然后呢？就沦为了笑柄！刘奇说碾之前，先跟对手说一声，无疑是在嘲讽孔孟之道，说白了是在借机嘲讽道门儒门核心进行化胡之举，不管胜败，总要跟对手知会一声！

　　胡昭冷冷的笑了两声，“王爷既然自寻死路，那就怪不得胡某了！”

　　刘奇有些恹恹的摆了摆手说道，“就在这台上，将这贼子腰斩吧！而后枭首挂在城头上，为天下诫！”

　　随着刘奇一声令下，数人就告诫了公卿百官，让大家伙离远一点，免得贼子血溅到了身上惹得晦气！诸多士子还在议论刘奇所做的那首诗，那句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不知摄动了多少人的心弦，这个时候，还有多少人有空去关注胡昭的生死！

　　三国奇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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