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三章 心病

　　偌大个京都，随着大朝会引起的风波之后又悄然陷入沉寂之中，建安三年的初春，整个京都之中再也没有年节的热闹气氛，偌大个京都冷冷清清，多多少少有几分死气沉沉之感！

　　不知有多少沉不住气的人心中满是惶恐，一个个焦虑不安，可那些大佬都清楚，天子这次撕破脸皮，将事情闹得大条了，天子在等，天下人都在等，等青州的捷报传来！

　　天子这一手算不得高明，虽然为自己赢取了几日喘息时间，看似面子上占了上风，可聪明人心中都清楚，等到朝廷兵马的捷报传来，就是庙堂之上掀起滔天巨浪之时！

　　可有些人心中也明白，被逼到这一步，天子也不得不赌一把，抓住每一个机会为自己搏一搏，要是成功，那就能为自己争取一份势力，就算败了，如今天子，还有多少话语权呢？

　　面对天资如此光棍的做法，朝中公卿一个个摆明了看笑话，如今大势已定，摆明了天下是那位汉中王说了算，只要这位不发昏，不要做出一些昏聩之事，能像现在一样选贤任能，那若干年后，泱泱大汉，威名远播，他们这些人也就是大汉的功臣！

　　对于这些庙堂上的士子而言，不外乎赢得生前身后名，如今那位汉中王做得更彻底，广开家学，等到此事成为定制之后，天下学宫书院遍布，声名在外者不知凡几，求名者名扬天下，求利者家财万贯，更何况新制之下，让更多的有识之士，看到了国祚兴衰！

　　或许杨修、士孙瑞、庞统、诸葛亮、杨虑这些人还有些稚嫩，年纪还小，处事手段还有所欠缺，可放到学宫磨砺两年，再加上刘奇让学宫夫子从根源上的谆谆教诲，再加上现在刘奇打算家这些人留在身边培养，到时候将自己的思想灌输在这些人脑海之中，只要新制度成型，引起思想的潮流，那刘奇就不怕大汉现在衰弱下去！

　　荀彧、荀攸、刘巴、戏志才、郭嘉、徐庶等人，或许是王佐治世之才，或是经天纬地之士，可这些人的思想，都已经定型，或许可以从旁佐助刘奇，功成名就，可他们的四线已经成型，多有局限性，而刘奇想要做的，正如同自己而言：为万世开太平！

　　想要做到这些，最重要的不是一时之计，想想当年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看似轻巧的八个字，实际上却影响了中华两千多年，或许放在这个时代对统治者有好处，柯越往后，反倒是成了汉民族的枷锁，将偌大一个华夏禁锢在儒术死气沉沉的氛围之下！

　　而刘奇所要做的，就是打破、引领、创新、开拓，在刘奇看来，想要改变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不是儒学，而是开拓进取的精神，以及相对公平的制度，想想后世，国父孙先生的三民主义为何没有获取太多人的支持？正是应为儒学的禁锢，在孙先生看来，这天下，还是少数人，是精英人士的天下，反观太祖，单单一条，农村包围城市，就开创了新中国，让中华民族再次崛起！

　　而想要改变这个现状，不是刘奇一个人能做到的，正如后世那句话一样，读书要从娃娃抓起，现在刘奇不可能改变荀彧等人的想法，而刘奇想要做的，就是让杨修、庞统、诸葛亮等人，成为自己思想的开拓者，不管是以儒学、还是以墨家、道家学问为基础，但所形成的学问，必须要将自己的思想理念传承下去！

　　戏志才等人身居要职，现在京都之事事务更是繁多，有些事情刘奇不方便让他们插手，否则到时候这些事情更乱，刘奇先前想过三权分立，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刘奇也明白，自己想的太过简单了，若是简简单单将一个三权分立淘金这个时代，大这天下，恐怕会再次引起大乱！

　　而刘奇现在要做的，就是等！虽然自己播下去了种子，可商人和工匠、农民这三个阶层的力量，还是太过弱小，需要自己一步步筹谋，更何况，关于寒门，刘奇到现在也还没有想清楚，如何持中调节轻重，相较于士族而言，恐怕这些寒门，碰到钱财会更加把持不住！更何况，这天底下，哪个寒门子弟，不盼着自家成为大汉诸多世家豪门之中的一员呢？

　　而这天下，说白了不外乎分为两类，剥削者和被剥削者，上至皇亲贵戚，下到世家豪族，都是剥削者之中的一员，农民、工匠、中小商人，都是被剥削者，而天下混乱，不外乎是剥削者剥削无度，被剥削者活不下去，而后就是世家豪族因地域抱成团，因实力不均抱成团，益州士族想要更进一步，荆州士族想要更进一步，京畿士族想要更进一步、中原士族想要更进一步、河北士族也想要更进一步！大士族想要兼并小士族，小士族抱成团奋起反抗，不外乎是发达者与落魄者为了更多的权势而斗！

　　正如历史上曹操与袁绍，在迎奉天子之前，袁绍手底下笼络的是天底下大多的世家贵胄、南阳、豫州、京畿、兖州、徐州、河北等地的有识之士，奋勇相投，曹操手底下大多还都是落魄士族，除却自己本家兄弟之外，真正的一流士大夫有几人？

　　反倒是曹操迎奉天子之后，有了大义所在，又有一批聪明人投靠，这才有了和袁绍对抗的底气！另外不知有多少投机者，庞羲弃官入蜀，庞德病倒汉中、诸葛兄弟分侍三主，只是这些人出名而已，而在这个朝代，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

　　而这些人这样做，不外乎看清了时代变化，战乱将起，到时候不管谁胜谁负，自己的家族还有一席之地，能富贵如旧，想想隋唐的七姓十家，经历魏晋南北朝五胡乱华不倒，而后更是发展成天下少有的门阀，而这个时代，或许没有哪一个家族有七姓十家那么庞大的底蕴，可一个个世家子哪个不是抱着成为七姓十家那种门阀的想法！

　　在刘奇心中，是国家天下，国为先，家为小！而这些世家在儒学的诱导下，说的最多的就是齐家治国平天下，讲究的是家国天下，先让自家富贵了，再考虑国家！可踏上这一步，就等同于已经成为了剥削者中的一员，利益相悖，能舍弃利益而为国家考虑的毕竟是少数人，嘴上还要挂一个美称，道德败坏！

　　实际上，不外乎是在这些人心中，利益大过了道德，而选择了自己的利益，渐渐地，道德的标准被拔高，而吏治败坏的推辞，就是高喊着道德败坏！

　　所以孔子也称赞子路受牛为贤，反观到了后世，道德标准被拔高，逼得百姓连好事都不敢做，老人都不敢扶，碰到事情宁愿看热闹也鲜有人搭把手都成为了常态，若是按照被拔高的道德标准而言，恐怕历史上称得上贤良的人屈指可数了，范仲淹被后世不少人尊崇为道德君子，可那样的高度，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别的不说，若是放到后世，恐怕孔圣人的身世和一些所为，都能被那些道德君子钉在耻辱柱上！

　　到了这个时代，道德标准已经到达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标准，可细细数君子，反倒是稍有，倒是想张俭这样心怀百姓颇有任侠之风的人，被百姓所喜爱，所以才有张俭望门投止的美谈，马融、郑玄等人名气虽然不小，可都是世家子弟，卢植本来有望成为道德君子，可想想卢植后来，为袁绍所用，刘奇心中就如同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正月十二，青州的捷报终于再次传来，朝廷大军破都昌，生擒逆贼二号首领胡昭胡孔明，一时间天下震动，那些潜藏在暗处的儒门核心弟子更是蠢蠢欲动，毕竟抛开曹操参谋的身份，胡昭的另一个身份，儒家话事人，陆浑山主，比起曹操来，在士林的威望不知道高了多少！

　　捷报传来，郭嘉和庞隐公二人也联手前来求见刘奇，看到这二人齐齐前来，刘奇心中清楚，恐怕自己麾下心腹和如今治下潜藏在暗处的鬼谷门徒，都已经有了一致意见，商讨出了一些结果，这才前来见自己。

　　见到刘奇的第一时间，庞隐公就长长叹了一口气，“主公合当将那贼子就地斩了，免得祸乱庙堂！”

　　刘奇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口气说道，“本王倒想看一看，那胡孔明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胆敢三番五次与本王作对！而后定然要将此人在我大汉宗庙前斩杀，以警戒世人，焉敢对我大汉宗亲图谋不轨！”

　　郭嘉带着几分阴沉说道，“主公，今日才传出去，就有人忍不住上书，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请天子饶胡孔明一命！”

　　刘奇带着几分冷冽说道，“给本王盯紧了，看看有哪些人都上书了，一年没待在京都，看来有些人都忘了本王的手段了！”

　　郭嘉点了点头说道，“王爷，事情有点棘手啊！荀令君病了，太尉、司徒、三孔三位老大人也都不受风寒，在家中养病，少府大人和太仆大人也都在养病，庙堂空了大半，人心惶惶呐！”

　　刘奇明白，这些人养病是假，避这个风头是真，做事捷报传来，今天这些人一个个病倒，这病遁可使得不赖！

　　刘奇顿了顿，朝着郭嘉说道，“奉孝，去向光禄大夫蔡大人说一声，就说将士劳师远征，我大汉折损的士卒也不在少数，请蔡中郎为我大汉英魂烈士撰写一篇祭文，祭奠我大汉战死沙场的烈士英魂！”

　　戏志才明白过来，这是自家主子在变相保护蔡邕，蔡邕虽有才学，可终究是忠直之士，略少变通，要是蔡邕身上出个纰漏，到时候刘奇也没办法拒绝！

　　而刘奇将这话说出去，就等同于告诉蔡邕，老泰山，你先关上府门，安心替我大汉撰写一篇祭文，至于外边的俗事，你这光禄大夫就不要操心了！

　　而后刘奇沉吟良久，朝着庞隐公说道，“庞公，对外放出风声，就说本王病了！”

　　看到刘奇生龙活虎的模样，哪里像是生病的模样？莫非自家主子也要学那些朝中公卿，装病躲避外边的纷扰？这也不像是自家主子的风格啊！

　　看到二人的目光，刘奇点了点头说道，“奉孝，等到风声起了，过上两日，就从府中调拨出一些补品，让阎象替本王探望探望一下我大汉这些中流砥柱！要是有人问起本王之疾，就告诉他们，本王这是心病！”

　　“心病？”

　　二人心中压抑，却都没有开口，稍稍揣摩一番，登时明白过来刘奇的心思，刘奇这是逼着这些人表态啊！你们得病了，本王也得病了，你们身体有恙，本王却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要是本王这心病治不好，那就是你们的问题！

　　现在你们不给本王将药方拿出来，那就是心中另有所思所想，到时候不要怪怪本王没给你们机会！

　　反应过来之后，二人心中齐齐称妙！刘奇这一手，巧妙到他们都无话可说！面对这群朝臣的无赖手段，刘奇同样还以流氓手段，你们不就是不想沾手这事情，害怕自己下边的人掺和进去了么？这可不是本王所要的！本王的心比较大，想要将陆浑山的欲孽一网打尽，一边是你们私交，一边是朝廷大义，本王处置不处置是本王的事情，可不清楚胡昭的同党余孽是什么人，那就是本王的心病！你们的态度，也同样是本王的心病！本王需要你们为朝廷效力，而不是碰到大事情一个个缩手缩脚畏首畏尾！

　　现在，本王给你们一个机会，可你们要是执迷不悟，那等到这风波发酵起来的时候，本王就要开始治本王这心病了！

　　得到刘奇的吩咐，二人剩下的话语也放在心中没说，刘奇这一手，已经将大问题都解决完了，也将这事情的基调定下来了，自己等人继续跑腿就行了，要是连那些边角小事都处理不好，拿自己等人也就当不上大司马府军师的名号了！

　　这次事情按照这个基调处理，将某些人的底子扒出来，震慑一番，对庙堂上下而言，还是颇有好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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