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八章 荀彧的自救

　　而对于那位大司马而言，杨彪的作用，与其说是留在庙堂上的擎天巨擘，倒不如说是刘奇留在庙堂上的吉祥物！虽说大汉勋贵无数，可到了桓帝、灵帝二人这个时间段，真真拿得出手的勋贵，不外乎汝南袁氏与弘农杨氏等数家！蜀郡赵氏，自从赵典和赵谦二人先后去世之后，只剩下赵温一人在庙堂上苟延残喘，若是说手段，与担任过尚书令的兄长赵谦比起来，赵温就差远了，更不要说赵温已经和陆浑山搅和在一起，剩下的那点影响力在朝廷的肆意宣扬之下臭不可闻，若不是顾及杨彪等人的想法，恐怕赵温的先祖也避免不了袁氏族人在刘奇手下的困窘境地！

　　细阳张氏，家学渊源，可自从张济被杨赐推举，在光华殿为灵帝刘宏讲习儒学经典之后，后来一跃成为司空，更是因为谏太平道之事，宗族荣膺，儿子张根被赐为蔡阳乡侯，弟弟张喜也一跃成为庙堂大佬！现在赵温和张喜二人倒下，就是刘奇也不敢深扒！

　　毕竟针对袁氏只是针对袁氏，可要是将目标对准这两家，拔出萝卜带出泥，到时候恐怕大半个庙堂就会被带进去，到时候完全没办法收场！

　　鲁国孔氏，虽然是泱泱大族，声名在外，又有孔圣人光环在前，家族就差没被打造成典型了，可如今孔氏，在庙堂的实力也没多强，孔融这个太中大夫位置看似不低，可相对于其他人而言，孔融这清谈客，简直太好对付了！

　　反观现在，荀氏虽然做了这个出头鸟，有可能被针对的风险，可这也是荀氏的豪赌，若是功成，那荀氏就一跃成为大汉的顶级豪门，若是失败，那以荀氏的声望，退出庙堂自保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相对于其他世家子弟而言，荀氏子孙的操守刘奇还是信得过的，就算是历史上，曹魏大权更迭，河北士族横行朝野，荀氏虽然衰落，那也都是三代以后的事情了，刘奇总归不可能将天下世家豪族赶尽杀绝，既然要同化，要引导，与其引导一些不安定因素，到不然让荀氏出头！

　　听到荀悦镇定自若的对答，天子的脸都气青了，本以为荀悦是个忠厚长者，会顺着自己的意思去说，结果荀悦狠狠地将了天子一军，在这最重要的关头推了天子一把！

　　小天子稍稍收敛心神，在朝廷公卿百官身上扫了一圈，将目光投向了太中大夫孔融，“孔爱卿，你乃是我大汉名士，更是天下少有的长者，不知道你以为，荀公达为人如何？”

　　孔融虽然略有几分迂腐，心中明白，这庙堂上看似和气融融，实际上那二位已经是剑拔弩张，现在这小天子，不外乎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狠狠地将上那位大司马一军，先前多半是有向荀悦示好，借机拉拢颍川荀氏的心思，毕竟荀氏一门三杰，荀悦贵为太仆，荀彧执掌尚书台，荀攸手握一州军政大权，这股力量，在庙堂上也算是举足轻重了！

　　现在那位荀悦的言语，明明白白的已经倒向了大司马刘奇，这小天子不外乎是想借自己出头，维护大汉庙堂的固有秩序，不说这固有秩序对错，可先前自己初到京都，那位大司马低贬自己，无疑是在打压自己，可借的是天子的手！

　　如今借着孔氏家学的机会，将自己擢升为太中大夫，虽然比不上三公九卿煊赫，却也是大汉少有的煊赫职位，更重要的是，自家的孔氏家学，用了刘奇译注的几本经文作为基础，换个角度而言，已经打上了刘奇的烙印，在外界不明里就的士子眼中，是那位大司马提拔了自己，要是自己这个时候出头，恐怕日后，京都内外那些士人，一个个会戳着自己的脊梁骨，骂自己忘恩负义！

　　若是那位大司马稍稍显露野心，自己翻脸兴许还能博得一个美名，那位大司马或许有王莽之心，可所作所为，偏生近乎周公，丝毫未曾讲自己的野心披露在外，汉中王这个称呼虽然峥嵘在外，可人作为宗室封王，有刘秀的族兄刘嘉曾为汉中王，现在那位天子为了亲厚，也未尝不可，更何况，天下都知道，那位汉中王可是再三推辞不受，是天子强诏而为之！

　　别的不说，单单是那位的手段，就让人叹为观止，世人都知道，京都之中有一座汉中王府，可那位大司马未曾一次涉足其中，就连和人交谈，也多是自称官职为大司马，略去汉中王的称呼，可位高权重的大佬谁不清楚，天子不过是端坐在庙堂之上的傀儡，就连內宫都管不好，宫内用度都寒酸得很，哪里还有能力为那位专程建立一座汉中王府？

　　朝中公卿都知道这是一幕自导自演的好戏，可谁人胆敢多言？要是将真相说出来，恐怕那位汉中王的手下，能让这大汉庙堂在动荡上数月！

　　当下孔融低眉顺眼的说道，“陛下，臣与荀公达未曾相熟，不知其才几何，然颍川荀氏，书礼传家，自荀神君之后，荀氏八龙的声名，士林无人不知！这荀公达既然是荀氏子孙，想来就算是不才，也算是我大汉的良吏！”

　　孔融说完之后，自觉的闭上了嘴，自己向荀氏示好，也是有一定限度的，毕竟相对于荀卿这样的硕儒，自家先祖孔丘才是儒家的圣人，若是自己所言过多，难免显得谄媚，高手过招，点到为止，清谈客归清谈客，可这点眼力见孔融还是有的！

　　作为士林魁首的孔家代表孔融都倒戈了，天子还能说些什么？难道向其他人发问？那些能说得上话的，都已经向刘奇靠拢了，那些位卑职小之士，纵然有心，可都是在京都之中生活时日长久的良才，浸在刘奇的淫威之下，又有谁敢出头替天子说一句公道话？

　　天子目光在刘奇面上打量一番，看到刘奇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怒气更甚，当下将目光投向了荀彧，“文若，你身为尚书令，替我大汉甄选官员乃是应有之意，不知你以为，令侄荀公达才学比之你若和？可担任何职？”

　　天子终于变聪明了些许，见到这事情为难不住别人，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荀彧，若是荀彧回答一个错误，那丢的就是荀氏的人！

　　当下荀彧先是带着几分谦恭答道，“不论臣侄儿公达才学如何，臣身为尚书令，也该避讳才是，若是以此开了先例，恐为后世所效，我大汉良才济济，又岂缺一荀公达乎？更何况，臣荀彧身为尚书令，是为我大汉甄选良吏，臣侄儿公达出任益州刺史，尚且位于臣之上，臣焉敢以下荐上乎？于家，公达乃是臣荀彧族侄，自是以臣为先，此乃长幼有序！于国，公达乃是我大汉益州刺史，臣荀彧不过是执掌宫廷一台阁的尚书令，自是各司其职，此乃尊卑有别！今日于庙堂之上，臣焉敢议论公达是非长短？纵执长幼秩序，亦不敢乱尊卑之别！”

　　而后荀彧神色一变，带着几分洒脱说道，“先贤有云明主之官物也，任其所长，不任其所短，故事物不成，而功无不立。物之各有所长所短也！故寸有所长，尺有所短，还望陛下明鉴！”

　　荀彧所说这句话，出自《管子》，大意是英明的君主任命官员，根据其本身的长处和短处去用人，要让他发挥长处，不让他的短处暴露出来，所以做事没有不成功的，想要立功没有不得立功的！后半句则是满满的批判乱主不知物之各有所长所短也！是说昏聩的君主不知道臣子有什么长处短处，这也是国家混乱的缘由！

　　荀彧虽然隐匿了乱主不知这四个字，可言语之间的批判，却是狠狠地回敬了天子，我是我，我侄儿是我侄儿，我二人各有长处，就是陛下你让我二人相比，也是不分伯仲，难以分出高下，之所以荀攸犯错，是因为没有用对地方，这个责任是你皇帝的责任，而不是只有我侄儿的责任，一个英明的君主，选拔官员是用他的长处，摒弃他的短处！如今荀攸犯错了，难道天子你就没有一点责任？

　　读过《管子》的人，自然是带着几分诧异看了荀彧一眼，这位带着几分温文尔雅，平日里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这次竟然这么严厉的批评天子，确切的说，是在骂天子昏聩，课件天子这样的小过《管子》的，也明白，这位狠狠地将天子的话语给，要是我那侄儿有错，作为天子，你也有用人不当的指责，若是小官小吏，任用不当是我荀彧的错误，可我侄儿是益州刺史，是朝廷如今掰着手指头也能数得上号的高官，犯这么大的错误，就是你天子用人不当！

　　看到天子那悻悻的表情，朝中那些大佬也明白，天子恐怕没接触过《管子》，一个个心中登时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天子这下丢脸可丢大了！毕竟不知不觉的被人骂昏君了，天子还以为荀彧不过是在批评自己，这小天子，当得也是足够悲催的，你撩拨谁不好，偏要去撩拨荀彧？若是之前，荀彧还能退却，可荀彧犯了糊涂，打起了陆浑山的注意，现在要是不强硬一点表明心迹，向那位大司马靠拢，在朝中会遭受怎样的待遇，荀彧简直不敢想象！

　　之前荀悦出声，是代表着荀氏的态度，现在荀彧的强硬，代表的就是自己的态度，刘奇本还想着找个机会试探荀彧一番呢！亲近归亲近，可荀彧与荀攸终归不同，荀攸是助自己起家的功臣元老，荀彧却是自己从曹操手中坑蒙拐骗来的，以曹操的人格魅力，能不能再次将荀彧吸引过去，刘奇也不敢保证！

　　之前刘奇不敬鬼神，可想想自己府中那位穿越者左伯，也对鬼神是敬而远之，更何况，若是王莽是穿越者，那如同历史的轨迹一样，想想刘秀有如神助的战争，刘奇也不敢十分肯定，逃到辽东的曹操和司马懿，会不会有如神助一般，带着一支军队在中原如入无人之境！

　　现在荀彧表态，刘奇最少暂时能放下心了，荀彧的强硬，就是在向自己传递一个信号，王爷，是你讲我提拔到这个位置上来的，那投桃报李，我荀彧就为你效劳，对这位天子，可没什么好感！

　　当下天子讪讪一笑，开口说道，“那诸卿以为，荀公达该改任何职？”

　　大鸿胪祝龟带着几分飘飘然说道，“陛下，老臣也算是益州人氏，从一些同乡身上得知，荀公达治理益州，还算是功大于过，至于那些被威逼的大户，也是先前与五斗米教有染，荀益州如此做，也是为了益州排忧解难，防止五斗米教等道门欲孽死灰复燃，那些人心中有惧，自然会还怕荀益州！如今荀益州已经将那些道门欲孽清除干净，为了安抚百姓，自是需要将荀益州调离益州！\

　　可不管怎么说，荀益州的功劳，也是不可抹杀的！以臣之见，如今雍州形势复杂，内忧外患，百废待兴，既然荀公达有如此吏治之才，倒也不能浪费了，陛下不妨迁荀公达为雍州刺史！”

　　刘奇轻咳一声说道，“陛下，如今并州吕布虎视眈眈，再加上安定、北地二郡羌人余孽尚未清缴干净，关中之地对我大汉而言颇为重要，臣欲以关中为基础，设雍州，统辖三辅及安定、北地共计五郡之地，暂设以雍州大都督，统管雍州军政大权！”

　　天子看到刘奇的面色，开口问道，“王兄，你精通兵事，不知荀公达可知兵否？”

　　刘奇带着几分笑意说道，“陛下，荀公达曾在臣军中担任长史，威名赫赫！陛下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在驻守荆南的几支军中打探一番，谁人不知荀长史的名声！”

　　天子叹了一口气说道，“着益州刺史荀攸，左迁雍州大都督！”

　　荀攸在堂上拜谢道，“臣谢陛下恩典！”

　　刘奇平静地说道，“陛下，臣欲拜荀攸为大司马府右军师，参赞我大汉军务，还请陛下准许。”

　　天子眼神一暗，语气都低沉了几分，“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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