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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 昔时因 今日意 上


  诸子门学。

  许褚赶到时,学苑已是灯火通明,人影憧憧。公孙大娘、邹韬身披大氅,并肩站在丘顶凉亭中,时有七河义从往来其间。

  “大娘,俺来迟了!”许褚面色羞愧,缓步上前。

  公孙大娘神色肃然,似在沉思,并未回话。一旁的邹韬沉声道:“老许,公输老爷子被掳走了!”

  “都怪俺!中了那婆娘的诡计!”许褚猛一顿足,自责不已。

  邹韬一听,急问缘故,许褚将蒙面女子之事简要说来。

  “仲康,这也怪不得你。”公孙大娘对许褚道,“不止是你,连我也中了对方调虎离山之计。”

  原来,公孙大娘与公输阙本在工坊议事,忽然有当值义从前来禀告,言有大波高手偷袭,库房守卫不支。公孙大娘匆忙赶去,一人敌住对方三名首领模样的人物,这才稳住局势。

  但工坊那边,却被一名身材样貌酷似公孙大娘的蒙面女子偷袭得手,掳走公输阙。蒙面女子一击得手,呼啸出城,身形快若惊鸿,负责守卫东城门的数百精锐义从,根本来不及阻拦。

  趁众人被蒙面女子吸引,那群偷袭者快速没入风雪之中,转眼消失无踪。

  “老许的出现,应是一个意外,差点打乱了对方的部署。”邹韬轻轻一拍许褚厚实的肩膀,说道,“对方伪装作大娘的模样,显然有备而来。”

  “那蒙面女子身法过人,自是可以悄然潜入城中。”许褚神智一清,疑惑道,“但那一大群人是如何入城?又如何出城的哩?”

  这是许褚的疑惑,也是公孙大娘、邹韬的疑惑。

  就在这时,一名都伯来到亭外,禀报道:“大人,天一阁外围的铁栅栏处,发现攀登痕迹。”

  天一阁,位于诸子门学东北端,为道家一脉所在。

  道家崇尚自然,清静无为,是以天一阁一带林木成荫,最是僻静不过,且这一代传人葛玄经常外出游历,阁间更是人迹罕至,可谓绝佳的藏身之处。

  碎叶城南靠天山,北临深谷,山峰、峡谷极其陡峭,高深足有数十百丈,俱为天然屏障,是以只在东西两面筑有高墙,并常驻精锐士卒把守。

  不曾想有人竟能利用这等天险,将不可能之事化为可能。

  三人目睹崖边情形,均目露恍然之色。

  “对方既有蒙面女子这等轻功高手,自然可以让她潜入城中,放下绳索,接应其他人上崖。”邹韬叹道,“这场风雪,更是绝佳的掩护。”

  许褚神情略显焦灼,瓮声道:“如今最要紧的,是要寻回公输老爷子!”

  “短时间内,老爷子应无性命之虑,只是不知这群人的来历,该从何处着手?”邹韬双眉一蹙,颇感无奈。

  公输阙年过花甲,身无余财,生平也从未与人动手,既无恩怨仇杀,更无财色可劫,对方所图,自是他一身家传技艺,轻易不会害他性命。

  “除那蒙面女子外,其他人也俱带有面具,显是怕人认出真容,想来并非无名之辈。”公孙大娘神色肃然,若有所思,“且与我交手的三人,功力俱都不差,其中两人均为年龄不大的女子。”

  “天下虽大,这样的女子想来不会太多,何况一下出现三个。”邹韬听得眼神一亮,欣然道。

  “河西三大寇中大漠之狐的贼首,恰是三名女子,嫌疑不小;鲜卑檀石槐素以权谋著称,麾下高手无数,亦有动机。”

  公孙大娘脑中一一闪过记忆中的各方势力,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复杂,“江东的公羊阁,与我碎叶城纠葛颇深,且门中多为女子,也不无可能。”

  许褚、邹韬尚是首次听闻公羊阁之名,目中均露出询问之色。

  公孙大娘强颜一笑,轻摇螓首道:“其中详情,我也不甚明了,只是曾在无意间听伯扬提起。但愿只是我多虑了,不然,可真是大麻烦呢!”

  公孙大娘不过三十之龄,在人才辈出的碎叶城中,已出任执政官一职多年,其见识、能力均是此间翘楚,能被她称之为大麻烦,这公羊阁到底是甚么来历?许褚、邹韬好奇之心更甚。

  “此事待伯扬、陆哥儿等人回来再做处理。”公孙大娘显然不想继续公羊阁这个话题,“当务之急,是要加强城中守备,以防再有变故。”

  天山之战,牵扯了碎叶城不少人力,守城备战,七河义从自然可勘大用,但遇到眼前这种麻烦,留守高端战力不足的弊端立即暴露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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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格达峰北麓,鲜卑营地。

  鲜卑众将中,和连伤重难愈,留在龙城一带,珞伽、沧月均有事在外,槐枞则奉鲜卑大王檀石槐之令,率三千精锐狼骑,会同贺兰瀚海、慕容长河二将南下,随行的尚有亲信成律归,至于另一亲信车鹿会,则留在龙城。

  槐枞思虑再三,终究听从成律归的建言,放弃了上瑶池观战的举动,他自知在武道上的天赋有限,此战看与不看,均无大碍。

  此番天山之战,各方势力云集,鱼龙混杂,槐枞身份敏感,如若出场,难免不会遭遇变数。他要走的是王霸之道,而非武道强者之路,犯不着冒险;况且,三千大军,也需有人坐镇。

  此刻,槐枞端坐主帐之中,与成律归一边饮酒,一边观赏美人歌舞。

  “成律归,你向来多智,这次国师与剑宗之战,于某而言,胜当如何?败当如何?”槐枞畅饮半晌,已有三分酒意。

  成律归面有醉酒之意,眼神却仍然明亮,缓缓道:“若国师胜出,则大王必再大举南下,殿下治军打仗之能,远在二殿下之上,只需按部就班,多立功业,自可得到大王垂青。”

  言下之意,自是檀石槐将通过对外扩张的方式,来选拔继承人,在这种情况下,槐枞胜算颇高。

  “若国师战败呢?”槐枞追问道,眼神似醉非醉。

  汉人兵家有言: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方可百战不殆。

  成律归欲言又止,目视场中美人。

  槐枞会意,朗声喝道:“尔等且先退下!”

  “若国师战败,则局势或更复杂。”成律归作为槐枞多年的心腹亲信,见场上只剩下两人,言语间便少了许多顾忌,“其中变数,不在大王和二殿下,而在慕容、沧月两位大人身上。”

  “此话何解?”槐枞神色一凛。

  成律归沉声道:“无论文治武功,殿下俱都在二殿下之上,但慕容、沧月两位大人却多与二殿下亲近,殿下可曾细思其中缘故?”

  “这正是某一直难解之惑。”槐枞苦涩一笑道,“槐枞自认处事一向公正,亦无强取豪夺之举,但在诸部之中,人缘却反而不如和连。”

  “殿下太过耿直,不懂人心啊!”成律归借着酒劲,直舒胸意,“先说沧月大人,她与珞伽大人向来不和,二殿下恶了珞伽大人,沧月大人心下畅快,自然与他亲近。”

  他略作停顿,见槐枞听得入神,继续道:“表面看来,二殿下此举,似乎有得有失。但珞伽大人醉心武道,于外事关注甚少,沧月大人却不然,她与各部大人多有往来,亦常参与对外事务,且不似珞伽大人拒人千里之外。殿下须知,到那两位大人的位置,一举一动,代表的可不仅是个人的喜好哩!”

  槐枞再次苦笑道:“只是事到如今,却也无力改变了。”

  与人相处之道,最是忌讳反复无常,否则将会失去所有人的信任。

  “殿下所言甚是。”成律归颌首道,“立场自是不能随意改变,但殿下对珞伽大人,不妨再亲近一些,与待他人要有所不同。”

  若一个人对所有人都一样,固然不显疏远,却也难得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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