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榻共眠
站在问天楼顶，冰山上的风刺骨凌厉。聂悠悠软袖轻挥，回旋飞跃。长长的衣袖顺风飘飞，如有韵律一般。
“圣尊。语家家主亲至。”问天楼下突然响起玄翼的禀报声。
聂悠悠稍一失神，一缕风吹过，衣袖如与刀剑相交，裂开了一道口。她恼怒地收了舞，负手自问天楼飞下，脸色如冰：“他来做什么？”
知道不见着自己，语安堂绝不会说明来意。聂悠悠没有继续问：“本尊换件衣裳便去。”
回了寝宫，聂悠悠换下破了口子的衫裙，想了想，没有再穿常服，而是换上了圣尊的礼服。里面是白色绣吉祥雀鸟莲花纹的立领衣裙，腰间系了蔽膝，外面罩着件白色绣莲纹肩饰的大袖深衣宽袍。头发梳了个高髻，插戴着金色雀鸟盘龙冠。
纯净的月光从圣宫大殿两侧高高的窗户中洒进来，将地面染出一层浅浅的蓝。没有叫玄翼跟随，聂悠悠踏进了大殿。
语氏家主语安堂端坐在宝座下首。察觉到聂悠悠进来，他起身行礼：“圣尊。”
“语家主。坐吧。”聂悠悠脊背挺直，越过他踏上了宝座。
目光从她身上掠过，语安堂只是一笑，安然坐下。
借助宝座的高度，聂悠悠很满意自己往下俯视语安堂的角度，柔和地问道：“不知语家主这么晚来圣宫有何急事？”
语安堂叹了口气道：“天黑了，是有点晚。也正因如此，确实是件急事。”
聂悠悠看着他并不接话。
“圣域六大世家。红城林语陈，圣域赤徐蓝。都是伽莲圣尊开宗建派起就有了家族。林语陈经营着红城中的俗务。赤徐蓝三家承袭七殿三大殿主之位。其它四位殿主要么出自圣宫翼卫。要么是六大世家的附庸。语氏庆幸，千年前附庸语家的聂氏出了一位圣尊。如今又奉了新圣尊。”语安堂停顿了下，看着聂悠悠道，“语氏不能对圣尊不敬。不过，圣尊自有圣尊的尊贵。如今再向本家行家礼便折了圣尊的颜面，损了圣尊威仪。”
聂悠悠当然知晓。大晚上，她换上圣尊礼服，也就是在等这一天：“只要允了本家一桩事。圣尊便再不受本家约束。当年母亲便是如此。说吧，何事？”
语安堂摊开手掌，掌心浮现一枚千鹤令。
聂悠悠的心急跳了两下。本家之所以能控制家族附庸，靠的就是自出生起便挤走的本命精血。天知道她有多想收回这枚千鹤令。虽不至于因此受制于语家，但语家凭这滴本命精血能让她重伤。
“林家天星斗兽场今天收了一位九阶斗兽士。林家规矩。斗兽之前，高阶斗兽士有应必许。那位九阶斗兽士希望圣尊能与他共榻入眠。世家之间互有往来。语家不能拒绝林家的要求。只能转求圣尊应许。”语安堂稳稳托着千鹤令，像在说请聂悠悠去赴宴吃饭一样自然。
“秦有桑让本尊去陪他睡觉？！”聂悠悠愤怒尖锐的声音脱口而出，在诺大的大殿中响起了回音。
“正是。”
狠喘了两口气，聂悠悠竟然觉得脸上的温度直线上升，双颊滚烫：“语家主，你想清楚。本尊是圣域的尊主！不是你千鹤楼的姑娘！”
语安堂只是垂眼看着掌心的千鹤令。
“你敢拿这东西来威胁本尊？！”聂悠悠站起了身，背更加挺直，下巴紧绷，“要圣域的尊主睡在一个低贱的斗兽士的榻上？你不怕整个圣宫翼卫的愤怒之火将语家烧为白地？”
“圣尊这是在威胁老夫吗？”语安堂抚须一笑，摸了摸坐着的椅子，“哎呀，这圣宫大殿上雕的符文花饰，好像是语家先祖的手笔。瞧着可真亲切。”
聂悠悠气得抿紧了嘴唇：“本尊不答应呢？”
“告辞。”语安堂收了千鹤令，叉手行礼，“圣尊本就可以拒绝。不过是让林家坏了规矩，语家失了面子罢了。”
他说罢就走。竟真没把聂悠悠的拒绝放在心上一般。
聂悠悠想起了林八小姐，难道是林小天故意令语家来激怒自己？她开口道：“林家坏了规矩又会如何？”
语安堂回转身笑道：“那圣域就没有规矩了。”
圣域没有规矩？聂悠悠脸色骤变：“难道林家敢反了圣域不成？”
语安堂很是吃惊地看着她：“前任尊主没告诉过您？”
聂悠悠高傲地回视着他。
语安堂缓缓说道：“圣尊不给六大世家面子。在六大世家眼中，换一位能给面子的圣尊便是。”
“哈哈！”聂悠悠放声大笑。她戏谑地看着语安堂。心想如今还有谁能夺走她的圣尊之位？笑过之后她却改了主意，“既然如此，本尊去就是了。”
千鹤令飞到了她手中。语安堂态度又恭敬了两分：“多谢圣尊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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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轻轻叩响。
秦有桑正在修炼室中感受圣域纯粹的天地之气与灵气的差别。听到叩门声，他挥了挥手。
房门打开。
狐十一躬身站在门口：“十一娘打扰归陌公子清修了。月已渐高，夜已渐深。总算不负公子，在天明之前完成了公子的心愿。愿归陌公子与圣尊一夜好眠。”
秦有桑冷眼旁观。林八小姐的牛皮怎么才吹不破？或许，送到他榻上的是否是一位易容成圣尊的“聂悠悠”？
一个全身藏在黑色斗蓬中的女子迈进了房门。
狐十一轻轻将房门合拢。
她赤着双足。行走间，双足在黑色斗蓬与白色裙裙间若影如现。美如莲开。
秦有桑漠然看着那女子走到房中榻前站定。一双莹白的手从斗蓬中伸出来，捏着斗蓬帽子的边缘往后掀开。就像剥开了一层壳似的，黑色的斗蓬滑落，露出了聂悠悠美若芙蓉的脸。她穿着一袭宽大的白袍。宽大到领口大敞，现出玲珑如玉的锁骨。衣料半透明，隐隐透露出曲线柔美的胴体。
秦有桑傻愣愣地看着她的脸。震惊与无措让他半天没有凝聚神识分辨她是否易了容。
聂悠悠姿态优美地倒在了榻上。她侧卧着，一手撑着下颌，一手搭在了起伏的腰臀间，白袍的裙裾垂下来，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漾动。
她微扬起脸看着他。突然觉得秦有桑这惊傻的模样也不枉此行，搭在腰臀间的手拿下来，拍了拍床榻：“归陌公子，本尊来了。你不是说想与本尊共榻入眠？你不上榻，如何与本尊共眠？”
秦有桑深呼吸。然后低下头看她。
两人隔着很近，近到能感觉对方呼出的气息扑到了脸上。
秦有桑伸出手，认真地捏着聂悠悠的脸颊扯了扯。
聂悠悠眨了眨眼，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扑在枕间笑得双肩直耸：“秦有桑，啊不，归陌公子。本尊不是他人假扮。林八小姐比你想象中更有权势。”
真是聂悠悠啊！秦有桑瞠目结舌。
聂悠悠笑着拉住他的手：“归陌公子，你是不是在想，这世间怎有如此巧合之事？林八小姐也叫林小天？你想不想试她一试？悠悠可以帮你呀。”
她狡黠地眨了眨着眼。那风情如勾子将秦有桑的心事轻松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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