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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洛氏有遗孤


  夹金山上的涓涓细流汇聚成宝兴河向下流淌,到飞仙关召集起玉溪河、天全河和荥经河,四水合流,而成青衣江,过雅州,收入周公河,过洪雅,收入花溪河,江流穿过夹江千佛岩,于草鞋渡注入大渡河,两者一道于嘉州城外巨佛脚下汇入岷江。

  青衣江上,草鞋渡前,天清气朗,峨眉山尚在远眺之间,两岸古木渐绿,水鸟低飞高旋,于渡口嬉戏,艄公在不徐不急的桨橹声中渡过一船又一船的过客。

  草鞋渡是进出嘉州城最重要的一处渡口,青衣江以南的十里八乡,无论是士子官绅,还是商贾豪客,进嘉州城必定要在草鞋渡坐船渡河。

  草鞋渡更是嘉州游子离别临望之地,不知多少乡愁寄入青衣江水中。

  此刻青衣江中的一只摆渡木船上,除了摇桨艄公,还坐着三个外地口音的青年,其中两个身躯凛凛,脊背挺直,脸部线条也比另外一个书生样的青年硬朗许多,怀中各自抱着一把长刀,眺望着草鞋渡对岸飘摇着旌旗的茶肆,其中一个抱刀的青年道:“嘉州城近在眼前了。”

  那青年书生微笑,柳叶般的眸子里映出淡淡的期待之色。黄昏的水面有些凉气,他身子比那两个弱了许多,忍不住咳嗽了一下,另一个抱刀的青年把长刀放下,从行李中取出一件薄氅,轻轻地披在青年书生的身上。

  青年书生朝他一笑,微微欠身道:“我若是有大哥二哥这般底子就好了,也不用备这许多物什,还劳你们随身带着。”

  被称作大哥的青年笑道:“你尽说些体面话,既然你叫了我这么些年大哥,自然要保你周全,不然回去可得被义父和先生骂死。”

  另一个抱刀青年也道:“要是连大哥二哥都不护着你,还有谁能尽心护你?”

  “不是还有小双妹妹么……”被称作大哥的青年随口说道。

  两个魁梧青年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大笑了几声,让得那位青年书生赧颜汗下。

  原来这三人就是到离开嘉州城后去往峨眉山祭拜许榖归来的程汝亮及杨门七子中的老大杨文恭和老二杨文敬。

  “嘉州城里不知乱成了什么样子,你走的时候可是大张旗鼓地把消息传了出去,他们不会连五个人都找不出来吧?”杨文恭一脸坏笑地看向程汝亮道。

  杨文敬提醒道:“大哥,那小太子不还算一个吗?只用找四个就行了。”

  程汝亮紧了紧披在身上的薄氅,轻声笑道:“嘉州棋坛积弱已久,就算许韶台愿意出面也不可能找齐五个一流棋手,到了那个局面,那位岳老先生就不得不出来露个面了。”

  “为什么一定要那老头出来?”老二杨文敬不解道。

  程汝亮笑吟吟地回答他道:“先生说了,嘉州棋手中,可敬者无非许老先生和岳老先生二人,许老先生之可敬,在其对于围棋的热爱与真诚,而岳老先生之可敬,在于其势弱时不屈不馁的气度,如今许老已死,却还留有一本旷世闻名的棋书,而岳老的风度,许久都没有人知晓了。”

  杨文敬又问道:“那老头若是输于你手,不是晚节不保么?”

  程汝亮瞻望着远方逐渐接近的江岸和愈发清晰的飘摇着的茶肆青旗,笑而不语。

  杨文恭苦笑一声,轻轻地敲了下杨文敬的头,也不复言语。

  艄公轻摇桨橹,渡船稍快了些。

  ……

  ……

  梁园茶楼,一楼大堂内,众多棋手相聚于此商讨如今嘉州棋坛最紧要的事。

  卢孝直殷切的望向台下的瘦削中年道:“德伦兄,你所说的另外一人是谁?可有如许韶台一般的实力?”

  瘦削中年冯德伦摇头道:“应还远不如许韶台。”

  老马原以为他所说的另一人也是一个棋力非常的青年棋手,谁知冯德伦如此说,于是骂道:“既然远不如那许韶台,还提他作甚?”

  众棋手也是这么个想法,既然远不如他,何必提出来,让大家空欢喜一场。

  冯德伦苦笑道:“诸位有所不知,嘉定州学的学正陆平与我乃是好友,听他讲州学里有个新入学的廪生,年不过十三四,此子善弈,陆平棋力与我相仿,却也只能堪堪胜过他,我以为只要能让这个小秀才出战,虽然赢不了程白水,但也能让天下棋手都知道我嘉定也是有天才后生的,输了也不掉身份……”

  十三四岁的廪生,那可是个前途一片光明的秀才郎啊,若还善弈的话,称作天才也毫不过分。

  卢孝直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光泽,“陆学正的棋艺我也知晓,若是你所言不假的话,这位小秀才确实是个好人选。”

  正在众人喜形于色之时,冯德伦却道:“但也有个难办的地方……”

  老马忙问道:“如何难办?”

  冯德伦支吾道:“你们知晓这位秀才郎的父亲是谁?”

  “谁?”

  “原陕西平凉知府洛梁洛大人!”

  嘶!大堂内近两百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一些人鼻头一酸,眼神中甚至露出一丝痛楚。

  一个名字,何以至此?

  洛梁,洛大人。一个远在陕西平凉府做知府的嘉定人,一个在这个年头还能问心无愧地被百姓称作父母官的嘉定人,一个嘉定人心里最敬佩的嘉定人。

  陕西一省各府州县,不足十年的时间里发生大小旱灾、水灾不下百次,而以平凉一府尤甚,那一年,平凉知府洛梁在朝廷开仓赈济的诏令久不下达的情况下,私自开仓放粮,救了平凉府上下百姓十几万,那一年,洛知府被阁老严嵩、严世蕃父子诋毁迫害,惨死他乡。

  “他是洛大人的遗孤?”人群中响起一些声音,十分激动。

  “冯德伦,你为何不早告诉我们,洛大人的儿子在嘉定州学,我们嘉州父老却还不知晓?”

  冯德伦苦笑道:“我也是近日去拜访陆平才知晓的。”

  “真不愧是洛大人之子,我嘉州的好后生,这么点年纪就已经考取廪生,将来一定是一个洛大人一样的好官……”说到此处,那人说不下去了,这种世道像洛大人一样的好官是不会有活路的,他父亲已经为民捐躯,难道还要他也如此下场?

  大堂内气氛十分冷冽,没有人发出声音。

  过了一会儿,卢孝直长叹了口气道:“这确实很难办,既是洛大人的遗孤,我们也不好再去扰他学业……”

  至此,众人也同意卢孝直所说,于是打心里断了这个念想,他们实在不愿再求洛大人的遗孤为他们做些什么了,他父亲已经为百姓做的够多了。

  此时台下的冯德伦却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已经将此事告诉陆平了……”

  “你!唉……”卢孝直本想厉声骂他,但话到嘴边,还是收了回来。

  ……

  ……

  其实如今所谓的府学州学,大多是个名头,其中能教授的东西已然不多,大抵还是让学生们各寻名师,或是自己寒窗苦读。

  作为生员中成绩最好的廪生,其名额皆有定数,为府学四十人,州学三十人,县学二十人。廪生又称廪膳生员,乃是由公家给予膳食的生员,每人月给廪米六斗,而这六斗米,便是一个家境贫困的廪生聊以生存之依。

  嘉定州学里的学生并不多,大都是在家中或是私学、书院中求学,但好在州学里住宿不需费用,又无需自己买书,且廪生又有膳食供给,所以在此处的多是些家境不好的廪生。

  州学后院旧书楼,一个布衣少年坐在窗边,翻着手里的书册,神情有些发呆,似是有事萦绕心头,忽从楼梯口处走出几个年纪各异的抱着书卷的州学学生,但都比布衣少年大上不少,那群学生齐声唤他道:“安阳?洛安阳?”

  这叫做洛安阳的布衣少年回过神来看向这些手里抱着书卷,那一群学生中领头的一个年长些的道:“你今日怎么有些不对劲?不会是用功过度了吧?”

  洛安阳摇头苦笑道:“许是昨晚读书读得晚了些,有些倦意,不妨事。”

  “真的不妨事?你可别逞强,累坏了身子,你才十三岁,往后日子还长着,怎地比我们这些人还要用功?要是累了可得记得回去歇着。”领头的学生好意劝道。

  洛安阳微微欠身道:“多谢诸位学长关心,安阳记住了。”

  今日晨间,陆学正将洛安阳唤去,跟他说了如今嘉州棋坛所面临的的困境,洛安阳心思通透,知晓陆学正的意思是让自己出战最近一段时间声名鼎沸的新安程白水。

  洛安阳离家求学,独居嘉州城里,是为了不给家中老母亲增添负担,应该奋苦读书,砥砺前行,将来求得功名,当一个好官,为父亲昭雪。其余之事,本不该让自己分心,但偏偏是在父亲的影响下自己从小就喜爱的围棋。

  到州学来,洛安阳只下过一次棋,便是和陆学正,本以为可以弃了围棋一道,专心学业,但此时的这事却难免让他心中之火又燃起,因为对手是程白水。

  去还是不去,洛安阳一向平静的内心顿时起了波澜。

  “你们看,门口发生何事?”忽然有学生惊声道,于是一群学生涌向窗口。

  洛安阳也随他们朝窗外看去,沿着旧书楼的窗口正好能够看到临街的州学大门,此时站着一二百人,神色严肃。

  洛安阳想他们也许是来找自己的,他鬼使神差地下了楼去,走到州学大门门口。

  那群人中有一人站出身来,向他深深的行了一礼,然后身后数百人也跟着一齐躬身行了一礼。

  这一礼行了许久,这数百人一言不发,也迟迟没有直起身来。

  旧书楼上的学生们十分好奇,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洛安阳知道,他的眼眶也逐渐湿润不已。

  这数百人深深的一礼正是在告诉自己,没有人会忘记你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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