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魂伤 4
没想到苏暖听到了刚刚的话，清芷真人顿时露出不忍心的表情，将头撇到一边，苏暖见到她这番做派，只觉自己的心已经沉到了看不见的深渊底部，眼前更是阵阵发黑，被褥下的双手死死握着拳头，苏暖将期盼的目光看向师尊。
那目光好似在说：不是我，一定不是我，对吗？
一向清冷的清和真人忽然都有些受不住小徒儿这样的目光了，他狼狈的移开双眼，凤七娘见状柔声道：“其实炼魂境也很不错了……不知多少修者终其一生，也难以跨出这一步……”绕是以凤七娘的机智，此时也觉得自己这番话着实没有说服力，苏暖的目光从清和真人身上移向凤七娘，孩童原本就又大又黑的双眸此刻更加乌沉，其中翻涌的绝望、痛苦之情让人惊心。
一时间屋中无人说话，好半晌，苏暖呆板地语调响起：“劳烦师尊、清芷真人和师兄师姐牵挂了，我还很累，想再休息一会。”
说罢，她也不等几人回答，径直闭上了眼睛，尽管感觉到他们还在盯着自己，苏暖却固执地不肯睁开眼，只静静躺着，仿佛真的睡过去了似的。
过了很久，房门轻轻响动，苏暖听到几人离开房间的声音，猛然睁开双眼，漆黑的眸子死死瞪着天花板，好似要将头顶看出一朵花来。
“绝不可继续修行……绝不可继续修行……绝不可继续修行……”清芷真人的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中来回飘荡，苏暖的生气好像都被这句话吸走了，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闭上眼睛，再无一丝动静。
一连三日，苏暖都拒绝见任何人，直到春节当日最为重要的祭典前，凤七娘已经做好苏暖若是再不见人，就要强行将她揪出来的时，苏暖穿着整整齐齐的弟子服出现了。
大家都已经知道苏暖的修为此生再无望进阶，若她原本资质普通也就算了，如今空有一身妖孽资质却只能在炼魂境徒耗生命，何其悲哀！绝望绝望！
苏暖自己却神色平静，她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走上前来，安安静静站到了执剑峰一脉的队伍里，甚至还对关切望着自己的凤七娘和石中炎微微笑了笑。
祭典很顺利的进行，之后又是难得大家聚在一起的年夜饭，掌门惯例发言后，苏暖站起身来行到诸位长老的桌前，缓缓跪下。
掌门清越真人心下一紧，立马做好打算无论苏暖说什么皆不允准。
苏暖果然有话说，她声音清晰镇定：“掌门真人，师尊，弟子想外出游历。”
正要反对的清越真人及时压下了话头，他与清和真人对视一眼，清了清嗓子，问：“怎么此时想要去游历？打算去何方？”
苏暖神色间的痛苦转瞬即逝，她缓缓道：“弟子也许再无望长生，既然如此，不如四方游历一方，去看看山川美景，见见往昔亲友，方不负来世间走这一趟。”
清越真人再次和清和真人对视，双方都存了“炼魂境已有自保之力，不若让她外出散心。”的心思，清越真人微微点头，清和真人便道：“既然你已有决断，那便去吧，只是须得记住，你乃是我轩辕剑派弟子，不论遇到何事，门中总有你一席之地。”
苏暖心知师尊这是怕自己有轻生之念，神色软和了一些，并不多言，只口中称谢，恭恭敬敬行了跪拜之礼后就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因着苏暖的事情，此次年夜饭气氛就有些沉闷，当各位长老离席去往轩辕殿时，苏暖跟着告退离席便无人阻拦。
凤七娘待众弟子散了后，总是不放心苏暖，便提了一壶红酩春冻来寻她，不料进了小山谷，却发现苏暖布了个防护将自己的小屋遮得严严实实，凤七娘更加担心了，苏暖已不能修行，布下这防护是要作甚？凤七娘越想越怕，忍了又忍还是出手破了防护，闯进苏暖屋中。
正在凝珠的苏暖和一脸担心的凤七娘：“……”
四目相对，两人都呆住了，可凝珠的过程却不会因为凤七娘的出现而打断，凤七娘眼睁睁地看着一团青光闪烁着从苏暖眉心飞出，落在苏暖仍然傻傻举着的手掌心中，青光散去，露出内里洁白浑圆的珠子来，沁人心脾的清香漫开来。
香气萦绕鼻端，苏暖才猛然回过神来，顾不得凤七娘在场，连忙将珠子往小荷包中一塞，又以那方锦缎将小荷包仔细包裹好。
饶是她补救及时，房间中的香气依然过了许久才渐渐消散。
凤七娘向来口舌伶俐，此时突然也有些结巴了，她原本担心苏暖会做傻事，谁料却撞破了苏暖的秘密，此时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
倒是苏暖，用粗布将锦缎小心裹好后，抱在怀中，定定看着凤七娘，张嘴便道：“大师姐，我不是妖兽。”
凤七娘捻了捻眉头：“嗯。”
两人又相顾无言，半晌后凤七娘举起酒壶摇了摇：“喝酒么?”
苏暖心中正犯愁，凝珠之事她自己也不知原因，正不知该如何向凤七娘解释，此时凤七娘主动岔开话题，她也微微松了口气，答道：“好。”
二人出了屋子，坐在古树下喝起红酩春冻，熟悉的味道淡化了苏暖因被看到凝珠的而生气的担忧，又勾起她的记忆来，无法控制的失落席卷了苏暖，她低着头默然不语，只惯了一口又一口的酒液。
凤七娘任她喝着，过了好一会才轻轻道：“暖儿，你修行是为了什么？”
苏暖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眸子看过来，嘴角微微一钩，道：“我从小无父无母，是甘泉寺捡了我，将我养活，你在山中见到我的半月前，甘泉寺遭遇灭门惨祸，寺中人除了我，无一存活，杀死她们的，就是修者，所以我修行有成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凶手，为甘泉寺报仇。”她顿了顿，又道，“若是可能，还想寻一寻我的父母。”
凤七娘点点头：“养育之情、生育之恩，应当如此。”她又好奇道，“那你可知道凶手是谁了？”
苏暖摇摇头：“不知，但我记得行凶之人使用的都是一种青绿色法术。”
“青绿色？风行法术，而且若都使用同一法术，应是有组织之人。”
苏暖饮酒，问：“大师姐，你可知道哪个门派的修者善用风行法术？”
凤七娘十分肯定地道：“凶手绝非如今修者界有名号的门派。”
“为何？”苏暖直起身子，目光灼灼看着凤七娘。
“修者若大肆屠戮凡人，定会被十九大派联合缉拿。”
“若是伪修呢？”
“那更不可能了，除了魔修，寻常修者与伪修为难作甚？”
苏暖默然，过了好一会，才又道：“既然我已不能修行，那便穷尽心力去做好这两件事，也算不枉此生了。”
凤七娘暗自思量：原来暖儿是有这两件事支撑着，方才熬了过来。当下对她的想法大肆肯定，只愿有了目标，苏暖往后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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