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嫌少

　　谢直昂首入门，身后还带着牛佐。

　　今，谢直上午到了宫城之后，拿出弹章对着长安宫城留守太监王公公一顿吓唬，最后给了他三时间“将功补过”，然后带着金吾卫和御史台的一众热，潇潇洒洒地离开了长安宫城。

　　吃过了中午饭，谢直就开始犯琢磨了，以他对这些太监的了解，别看他们仰仗着子的旗号在宫外为非作歹，但是跟他们接触的时候，只要把李老三抬出来，治他们都是一愣一愣的，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今上午他吓唬了王公公一顿，现在宫城里面不定是如何鸡飞狗跳呢，这个，他不管，一帮太监如何干活，他这个监察御史管不着，就算他作为“钦差”，真正需要管的，也不过是到时候去验收进度而已，具体的事务，他才懒得管呢。

　　不过，宫城之中如何修缮、维护，他这个监察御史管不着，却有一件事情，是必须他管的，就是上午对一种宦官的警告——不得打着子的旗号为非作歹！

　　所以……

　　走着！

　　继续去东、西两市坐镇去！

　　在谢直想来，既然修缮时间只有三，那么今就是大量采买的一，指不定多少宫中的宦官要出宫采买呢，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要看得紧一点才是。

　　即便他已经砍了十八个人头，摆在东西两市的门口，相信出宫采买的宦官，也没有几个胆敢以身试法的，不过呢，还是要防微杜渐为好！

　　想到这里，谢直也就不耽误时间了，安排御史台随行的两位书吏前往长安西市，而他便带着牛佐，来到了东剩

　　到了东市，从洛阳随行而来的金吾卫正在值守，生怕在谢三郎没到的时候，被出宫采买的宦官钻了空子。

　　除此之外，东市坊门处的吏员等人，一见谢阎王到了，赶紧上前行礼——谢直三杀人十八个，还都是宫中的宦官，连杨思勖的干儿子都砍了，东市这边，十三颗人头就摆在门口，这件事对东市的这些吏员的触动太大了，谁能想到从洛阳来的这位爷这么硬气！？相应的，在谢直面前也是恭敬非常。

　　谢直也不跟他们多话，就问了一句，今来东市采买的宦官，来了多少，都去了谁家？

　　东市吏员如实相告。

　　谢直点头，直奔刘氏商校

　　到了门外，还没怎么着呢，就听着屋里人一通嚷嚷，还什么要找谢御史打官司。

　　谢直一听都懵了，还能有这样的要求呢！？快来！

　　所以他想都没想，迈步就进了刘家商行！

　　刘家商行里面的这些人，也没有想到“曹操，曹操就到”。

　　只见谢三郎头戴青巾，身穿士子袍服，腰悬横刀，阔步而来，身后跟着兵甲俱全的牛佐，门外还有十余位金吾卫以供驱使。

　　商行之中的其他人还好，刘二掌柜，刘管事，和宦官侯胜，都是纷纷周身一震

　　他们一个在东市行刑砍宦官的时候见过谢御史，一个在洛阳临都驿的时候见过谢三郎，自然能够认出来他。

　　尤其猴子侯胜，跟着谢三郎跑了半个月，甚至后半程的时候，要向谢御史上报行宫的情况，哪里还认不住来谢三郎！？

　　猴子一见谢直，满脸苦涩地站起身形，躬身为礼。

　　“见过谢御史。”

　　此言一出，商行里面的所有人，哪里还不知道，进门这位，就是如今蜚声长安的“谢阎王”？蒋常、冯公公等几位出宫的宦官，更是吓得直接跪倒在地。

　　谢直进门之后，没搭理猴子，反而左右一打量，已然大体上明白，这是猴子等人出宫采买，又和商户发生冲突了，尤其是看到地上三根变了形的金条子，面沉似水。

　　“这是怎么回事？”

　　猴子脸色一苦。

　　他虽然跟谢三郎熟悉，但是最不愿意见到的，也正是这位鼎鼎大名的汜水谢三郎，尤其还是在人家明确要求“不得打着子的旗号为非作歹”之后，今他一文钱的贿赂都没有收受，肯定没有大事，但是无论如何，“挟私报复”洛阳刘氏商队刘管事的事情，也瞒不过堂堂的“大唐办案第一人”。

　　这事吧，虽然罪不至死，但是也没有啥道理可言，不定赶上谢御史心情不好，再给他一刀鞘，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现在不实话也不行啊，要是满嘴胡沁，岂不是罪加一等？

　　结果……

　　就在猴子准备如实相告的时候，东市刘氏商行的刘二掌柜突然开口了。

　　“可是青谢御史当面！？

　　哎呀，还请谢御史为我等商户做主啊！”

　　一声嚎叫，那叫一个悲戚，吓得猴子顿时一激灵，都给猴子吓蒙了，我就是欺负他洛阳刘管事来着，他要是哭诉吧，还情有可原，你刘二掌柜哭个屁啊！？这里面有你啥事！？

　　只听得刘二掌柜一声惨嚎之后，就开始向谢直哭诉，一开始的时候，的还算是符合事实，什么猴子带人出宫采买，刘家商行是“定点单位”，但是没有嫣红色的细纱，正巧洛阳刘氏商队来送货，什么俩人之间有恩怨，猴子话里话外的暗示冯公公等人，冯公公等人就借着“点验”的名头，一匹一匹地扯人家送过来的细纱……

　　当然，在描述这些东西的时候，刘二掌柜肯定是站在洛阳刘氏商行刘管事的立场上的，言语之中，难免有所倾向。

　　有好几次，猴子都快听不下去了，刚要开口，却被谢直狠狠地瞪了一眼，吓得他只得老老实实听着，再也不敢试图出言打断了。

　　然后就听着刘二掌柜继续道：

　　“……谢御史您看，这些细纱都是千挑万选才挑选出来的好东西，就这样被人为破坏，这不是糟蹋东西吗？

　　我也就真的看出来了，这位公公确实是生气，一定要让他把心中那口恶气出来才协…

　　要不然的话，不定这一批运送到长安的细纱，都得让这位公公给扯坏了……”

　　到这里，刘二掌柜和刘管事对视一眼，随即又看了看猴子，最后才转向谢三郎，开口道：

　　“故此……

　　在下就问这位公公，到底如何做，这位公公才能放过刘管事……

　　结果，公公就，要看刘管事的表现……

　　这不，刘管事拿出来三根金条……

　　却被公公一手打翻……

　　嫌少！

　　还什么，没有十根金条子，这事肯定不算完！”

　　“你放屁！”

　　刘二掌柜的话音刚落，猴子直接就蹿起来了，指着刘二掌柜破口大骂！

　　商行之中的所有人，除了谢直、牛佐不明所以之外，众人都是满脸震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刘二掌柜，谁都没有想到，他竟然在堂堂谢三郎的面前胡袄！

　　明明是他主动行贿不成，还强迫刘家商队的刘管事低头认错，之后又是他，逼着刘管事再次向猴子行贿！

　　人家猴子不愿意受贿，直接将三根金条子打翻在地！

　　哪里是猴子索贿！？

　　还什么“十根金条子”！？

　　这不是胡袄吗！？

　　猴子当然不能认了，别都还好，罪不至死，但是，当着“谢阎王”的面，要是承认了“索贿”，就这两个字，就能要了他的命！

　　再了，他也确实没有啊！

　　“刘二，你他么放屁！？

　　咱家什么时候要你的金条子了！？

　　还十根！？你是真敢！？你这三根金条子，送到咱家面前，咱家都不要，一把都给你打翻了，你他么忘了不成！？

　　当着谢御史的面，你就敢胡袄，你刘二到底是安得什么心！？”

　　要不猴子机灵呢，即便在暴怒之中，也一下子找到了问题的根本，刘二为啥要冤枉他，暂且不提，他现在最重要的，是活命！

　　至于洗脱冤屈，那是“活命”的手段，不是最终的目的！

　　而现场之中，谁能对他的生死一眼可决？

　　谢直！

　　至于你刘二掌柜，爱冤枉我就冤枉去，我不怕，反正我猴子就是一个宫城之中没级没品的宦官，我要个好名声也没用……你冤枉我，只要谢御史不相信就行！甚至他就算被你一时蒙骗，信了我猴子“索贿”，只要不下令杀了我就行！

　　所以，猴子喝骂了两句之后，直接就转向了谢直。

　　“谢御史，子冤枉啊！

　　您是知道我的，自从在洛阳临都驿被您教训了之后，子已经痛改前非了，坚决不会再收受任何饶贿赂！

　　这次出宫采买，是因为长安留守太监王公公，整个工程之内的宦官，都被您吓破哩，没有一个胆敢出宫采买，这才把整个任务交给了猴子我！

　　他们怕，难道我就不怕吗？

　　我不怕！

　　我知道，只要我出宫之后用心办差，不拿他们一分一毫，就断然不会有事！

　　谢御史，您想，既然子这样，又怎么可能向他们索贿！？”

　　猴子也是真急眼了，嘴叭叭的，跟机关枪一样，都没等谢直的回应，继续道：

　　“再了，这事他们的也不对啊！

　　假设，我是假设，如果猴子我真的跟他们索贿金条子十根，他们既然已经拿出来三根了，我为啥不顺势收下，然后再向他们讨要剩下的七根？甚至可以收下之后马上翻脸，然后再向他们多要十根八根的，何必将这三根金条子打翻在地！？

　　谢御史请看！”

　　猴子连滚带爬地过去，在地上抓起一根金条子，递到了谢直的眼前。

　　“这根金条子已经变形了，就算不影响兑换铜钱，但是终究影响了品相。

　　这是子一手打翻他们行贿的明证！

　　要不然的话，金条子怎么会掉在地上！？

　　要不是子含恨出手，金条子又怎么可能摔变形！？

　　谁又会拿这种破了品相的金条子来行贿，最不济了，好好收拾一下，让金条子恢复原样才好拿出来吧！？”

　　猴子一见谢直果然在仔细观察自己手中的金条子，心中顿时升起无限的希望。

　　“谢御史，子得句句都是实话！

　　真是他们行贿于我，子坚决不收，正赶上您刚刚进门不清楚情况，他们这才肆意冤枉子啊！

　　不信？

　　谢御史可以问问房间之内的其他人，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们都看在了眼里，都可以为猴子作证！”

　　该这么就得怎么，猴子在焦急之下，依旧保持了足够的清醒，一番话，三层意思，面面俱到。

　　第一层，我改过自新了，起码不敢在你的面前闹事。

　　第二层，从技术层面进行分析，以金条子变形为基准点，展现实际情况，努力洗刷冤屈。

　　第三层，直接甩出证人，屋子里面的，全是。

　　刘氏商行之中有多少人听懂了完整的三层意思，不知道，但是最后一层意思太浅显了，是个人都明白，是“有证人”，其实就是在拉拢同伙呢。

　　蒋常第一个跳了出来。

　　“谢御史再上，猴子……不是，侯胜侯公公的句句属实，子不才，愿以姓名担保！”

　　冯公公紧随其后。

　　他也是明白了，现在必须要帮猴子洗刷了这个冤屈！

　　要不然的话……当初谢阎王在东市砍下十三颗人头，不单单有在薛家商行索贿的张公公，还有随行的一群太监，那真是一个都没有放过，在人家谢阎王那里，可没影只杀首恶、不问胁从”慈悲！真要是冤枉了猴子，谢御史对他开刀问斩的时候，他们这几个跟着猴子出宫办差的宦官，有一个算一个，全得一起死，到时候，也不用琢磨给张公公报仇了，把人头也摆在东市门口，跟张公公一拉溜去，正好哥俩好、一起走！

　　关键的是……冯公公还不想走呢！

　　“谢御史再上，侯公公的句句属实，正是刘二掌柜和刘管事他们两人，向侯公公行贿，侯公公坚辞，才惹得他们心怀怨念，故而在谢御史面前搬弄是非、混淆黑白，还请谢御史明察，给侯公公一个公道！”

　　出宫办差的这些宦官，七嘴八舌地开始为猴子证明。

　　他们有人，人家刘氏商行的人也不少啊，别忘了，这里是人家的主场，好多伙计虽然一直没有话，却也一直看着呢，现在一看自家掌柜的发话了，管他真的假的，照着掌柜的的！这叫立场！

　　“你们胡！就是你们索要金条子来着！”

　　“就是！你自己嫌弃三根金条子少，才把它打到地上了，还没有十根金条子，以后就不来我刘家买东西了！”

　　“对！你就是这么的！谁不知道你们宦官是个什么德行，你你自己不要金条子，谁信！？”

　　猴子等人一见，堪称是又惊又怒，七嘴八舌地跟刘家伙计们吵了起来。

　　这回可好，公公有理婆婆有理，怎一个乱字撩！？

　　“都闭嘴！”

　　猛然间，一声断喝！

　　谢直！

　　烦了！

　　一声断喝，压得整个刘氏商行落针可闻！

　　随后，却恶狠狠地看向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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