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章 魔 鬼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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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军攻破南京城门之前，那些稍微有点财力、权力或先见之明的市民都已闻风而逃，差不多一半的市民逃离了南京。到腊月初，却有数万名乡村移民涌入南京，他们背井离乡来到这里，相信南京在城墙的庇护下是安全的。国民党军队撤离后，留在南京的是那些毫无防卫能力的人，妇女、老人，儿童以及经济赤贫或身体虚弱到无法安全出逃的人。

　　这些人就如同鱼儿失去了水、孩子没了娘，国民政府舍弃了他们，在他们看到不未来的出路，只能是相信日军的谎言，许多人告诉自己，一旦战事结束，日本人一定会善待自己的。甚至有些人宁肯去当日本人的“顺民”，把自己美好的愿望寄托在日本人身上。毕竟在他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国民政府抛弃了他们。讽刺的是这些“顺民”在日军开进南京城时，还跑去欢迎这些血腥的刽子手们，可让这些“顺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些血腥的刽子手调转枪口射杀他们这些“顺民”。

　　李永青他们六人这几天来杀鬼子都杀疯了，他们时不时的就能碰到六人一组或十二人组的鬼子，这些鬼子四处游荡，见人就杀，李永青他们六人能不时地看到死亡的平民百姓，从死亡时的姿势就能判断出这些人是如何被鬼子杀死的，例如：有的人是面部朝下倒在路上的，这是日军一时兴起从他背后开枪所致；有的人是胸前开了一个或多个洞，这是日军练习刺杀术用刺刀刺死的。南京城里几乎每一条街区都散布着平民老百姓的尸体，导致许多人见到日军撒腿就跑。

　　而为李永青他们引路的就是枪声，只要追踪枪声，肯定能找到鬼子。随着鬼子越杀越多，李永青他们六人的蛊枪祭炼的越来越厉害，杀起鬼子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李永青他们为了躲避日军疯狂的搜索，也为了能好好的休整一下，李永青六人趁着夜色来到一个长方形大土包的后面，一个小时多前这里曾经响起了机枪的声音，但现在从外表看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土包，但那志武的噬蛇鼠却在这个包上吱吱地乱叫着，那志武告诉李永青这下面可能活埋了一些人，里面可能还有喘气的，被噬蛇鼠给闻到味道了，提醒他们救人，他们立刻开始扒这个坟坑，果然在尸体下面发现了还轻微活动的郑山水，他向他们讲述了日军的暴行。

　　他的经历是这样：日军杀害许多中国人显然并无其他原因，只是为了取乐。他奇迹般地从日军的一次杀人比赛中侥幸逃生。在这场杀人比赛中，有数百人遇难，郑山水是唯一的幸存者。与成千上万因轰炸而逃出家门流落南京街头的不幸居民不同，郑山水实际上有一个安全的避难所。他25岁，是名理发学徒，当时他躲在两个师兄弟的家中，地处南京城北的一条小巷里。郑山水的两个师兄弟把家里的门板拆下来，然后用砖块把门洞堵上，这样从外面看来，家门那堵墙就成了一面完整的墙壁。

　　他们躲在这个避难所里已经一天多了。郑山水好奇鬼子长得模样，想要亲眼见一下，他努力努力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但最终还是没能抵挡诱惑。他请求两个师兄弟将门口的砖块移开，放他出去。他们当不能同意他的请求，劝说他不要去，并且警告他说如果日本人逮到他在外面闲逛的话，就会将他杀掉。但郑山水不是轻易就能被说服的人，师兄弟苦口婆心地劝了他很长时间，最后还是拗不过他。他们冒着自己也会被日军发现的危险，移开堵门的砖块，让郑山水钻了出去。

　　郑山水刚走出去就开始后悔了，他被一种近乎超现实的景象惊呆了，他在街上看到男男女女的尸体、甚至还有老人和孩子的尸体都扭曲着躺在面前，大部分人都是被刺刀刺死的。郑山水竭力描绘那个血腥的下午是有多么恐怖：血溅得到处都是，仿佛天上下了一场血雨一般。然后他在街上看到了另一个人，在他身后有八九个日本兵正从远处走过来。在他身后有八九个日本兵正从远处走过来。郑山水和这个陌生人本能地跳到旁边的垃圾桶里躲起来，并抓了些稻草和纸片盖在自己头上。他们又冷又怕，禁不住浑身发抖，结果连垃圾箱也跟着抖动起来。

　　突然，稻草被掀掉了。一个日军兵猛然出现在他们眼前，怒视着他们。郑山水还没来得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日军已经用刺刀将旁边那人的头砍了下来。鲜血从受害者颈部喷涌而出，那个日军弯下身，像取战利品一样把人头拎了起来。

　　接着，一个人用中文带着命令的语气向他骂道：“滚出来！”郑山水怀疑这个人是为日军做事的汉奸。“滚出来，不然我就杀了你！”

　　郑山水从垃圾箱里爬了出来。他看到路旁有一条水沟，心中暗想能否跳进去，然后再设法逃走，但他发现自己太过恐惧，连腿都挪不动了。接着，他看到一群日军驱赶着数百名中国人沿街走来。日军命令郑山水跟他们一起走，当他随其他俘虏向前走时，看到街道两旁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这让他感到极度悲凉，恨不得马上死掉。不久之后，郑山水就来到了这里，他发现这是一个新挖好的长方形大坑，坑里堆着大约六十具中国人的尸体。

　　他指着身后的大坑向李永青他们六人解释道：“一看到这个新挖好的大坑，我立刻想到，他们可能会把我们活埋或者当场杀死。我吓得呆若木鸡，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我突然想跳进坑里，但随后就发现两条日本军犬正在那里啃咬尸体。”

　　日军命令郑山水和其他囚犯在坟坑四周排队站好。他站在最靠近坑边的一排。九名日本士兵等在一旁，给郑山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身穿黄色军服，头戴嵌有星星的军帽，手中拿着寒光闪闪的刺刀和步枪。在这么近的距离下，郑山水可以看到日本人的确跟中国人长得很像，但此时他已经吓得顾不上这些了。接着，令郑山水更加恐惧的事情发生了，日本士兵开始进行杀人比赛——看谁杀得最快。

　　一名士兵端着机关枪负责警戒，随时准备将任何试图逃跑的人杀掉，另外八名士兵两人一组，分成四组。每组士兵中，一人负责用刺刀砍头，另一人负责把头捡起来扔到一旁堆起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胞一个个倒下，囚犯们浑身僵冷，胆战心惊，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杀一个数一个！杀一个数一个！”郑山水边讲述边回忆着日军杀人的速度。他告诉李永青他们这些鬼子真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他们边杀人边放声大笑，甚至还有人拿着相机拍照。

　　此时，郑山水一股深沉的悲哀涌上心头。他心想：无处可逃，只能是准备赴死。这时他又想到了亲人和爱人，一想到家人和自己所爱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出了什么事，郑山水心里难过极了。正陷入这些胡思乱想的郑山水突然被一阵骚动拉回现实。在他前面两排俘虏中，有一位孕妇开始为自己的生命抗争，她拼命抓打着那个试图将她拖去**的鬼子士兵，拼命反抗。没有人过去帮她，最后，那个鬼子士兵将她杀死并用刺刀剖开她的肚子，不仅扯出了她的肠子，甚至将蠕动的胎儿也挑了出来。

　　那一刻，郑山水觉得他们所有人都应该反抗，努力反击并尽力杀死那些鬼子士兵，即使为此牺牲也在所不惜。但是，尽管平民俘虏在人数上大大超过了折磨他们的日本刽子手，并有可能最终战胜他们，却没有一个人采取行动。每个人都如此顺从，让人觉得不可思议。郑山水回忆道，说来伤心，站在坟坑周围的所有人中，只有那位孕妇表现出了一点儿勇气。很快，一个鬼子士兵挥舞着刺刀向郑山水这边走来，在离他只有一排之隔的地方停下。这时郑山水突然奇迹般地获得幸运之神的眷顾。当这个鬼子士兵砍掉郑山水正前方那人的头时，遇难者的尸体倒向郑山水的肩膀。就在那一瞬间，郑山水借势向后倒去，随尸体一起掉进坑里。没有人注意到。

　　郑山水把头藏在那具尸体的衣服下面。如果鬼子士兵还在进行当初的砍头比赛的话，他的这个小伎俩是不会成功的。起初，鬼子士兵用遇难者的人头计分，但后来为了节省时间，他们不再砍头，而是改用割喉的方式杀人。这样郑山水才得以苟全性命——坑里堆着几十具未被砍头的尸体。鬼子士兵的杀人狂欢大约持续了一个小时。郑山水一动不动地躺在坑里装死。鬼子士兵将其他尸体推下坑，堆在他身上。郑山水回忆，后来大部分鬼子士兵离开了现场，只有一个人留下来，拿着刺刀在这个大坟坑中刺来刺去，以确保所有人都已死掉。郑山水一声不吭地挨了一刀，然后昏了过去。

　　看到坟坑里被日军折磨惨死的尸体，李永青猜测是鬼子抓到男性平民就把他们当作囚犯，关押时也不给水和饭，等折磨的筋疲力尽后，用铁丝或绳子将他们的手腕牢牢捆住，然后把他们驱赶到偏僻处。这些人都已太过疲乏或严重脱水，让他们出来，还以为是马上就能得到食物和水。然而他们看到的却是机枪，或者手持血淋淋的军刀或刺刀等在一边的鬼子，或掩埋尸体的巨大坟坑，坑里堆满了先于他们被杀害的同胞的尸体，阵阵尸臭飘散出来，此时再想逃跑为时已晚。

　　日军曾强词夺理地辩护道：“他们是为了节约有限的粮食，防止暴动，不得已才处死战俘的。”但是，任何理由都无法开脱日军对数十万无辜的南京平民所犯下的滔天罪行。因为他们手无寸铁，根本不可能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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