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四十三只汪
在和隔壁邻居驴唇不对马嘴的一系列对话中，胡桃一脸懵逼的回到了家中，外套也没脱，呆愣愣的坐着，直到余光扫到搁置在床边的手机，才忙不迭跑过去把它拿起。
是啊，还有手机可以联系杨夏！
但她心里总觉得现在的情景非常古怪，拿着手机的手都被冷汗打湿了。
等胡桃点开微信，那种诡异的违和感更加强烈了，为什么……列表里的这些对话，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就比如这一条——
小徒弟：师傅，你千万不要想不开，虽然最近你抄袭那个事闹得沸沸扬扬，但是今天你就可以等到汪汪从宠物店回家啦，有它陪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胡桃：恩恩，希望同城的配送员可以对汪汪温柔点。
小徒弟：哈哈哈一般愿意接活体运输的快递员都比较负责的，你就放心吧。
还有这一条——
编辑：微博里对方粉丝团人数多，那些书粉骂你抄袭还在人肉你，你的很多信息都曝光了，近期尽量不要出门，有什么事记得联系我。
小徒弟她当然认识，可这些对话绝对不是她发的，这阵子恋爱顺利写作顺利和小徒弟没有一起玩过游戏，理所当然联系就变少了，更别说这对话中的抄袭事件早就过去很久了，还有汪汪？她和杨夏从没有把汪汪放到宠物店过，又哪来什么快递汪汪的事？
编辑也不太对劲，她不是都已经在杂志上出版了吗，怎么好像一夜之间又回到了原点？
疑惑如雪球越滚越大，没等到胡桃翻到杨夏的联系方式，门外传来震天响的敲门声。
胡桃脑子乱成了一锅粥，此时六神无主，随意看了眼猫眼，见是个抱着狗戴着黑色口罩的小姑娘，而那狗确实是汪汪，便心不在焉打开了门。
“您好，同城快递。”
小姑娘声音压得很低，隔着口罩闷闷的。
胡桃点点头，正伸手欲抱回汪汪，小姑娘躲了一下，一只手点了点她手指的手机道：“需要先核对一下手机的接收验证码。”
胡桃摇了摇被各种迷惑填充晕了的脑瓜，依言垂眼去找验证码，可把信箱拉到底也没看到什么验证码。
只能轻轻道：“你等等，我……不太熟悉这手机，我再找找。”
确实是不熟悉，信箱里的短信全都是她不知道的对话。
胡桃又翻了一遍，确实没看到验证码，正纳闷时，旁边冷眼旁观的姑娘突然插口了：“你自己的手机你都不熟悉呀？”
胡桃自己都没弄懂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也不知怎么跟对方解释。
那小姑娘又道：“是不是你的手机也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
胡桃移开看着手机的视线，不明就里的望向小姑娘。
小姑娘没被口罩遮住的那双眼阴沉沉的，语气也与之相同，还带了几分轻蔑：“怪不得你会抄袭别人的书。”
胡桃瞳孔一缩，不知怎的从脚底窜出一股阴凉。
一个恐怖的想法在脑海里盘旋：这个……这个小姑娘，怕不会不是快递员……而是编辑说的人肉过她的对方粉丝之一！
来不及多想，胡桃第一反应冲上前去：“你是谁？你不是快递员，把汪汪还给我！”
小姑娘恍若未闻，高高举起汪汪，侧过身向窗户旁闪开了，“我当然不是快递员，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这抄袭狗的作者长什么样，蹲了你好几天你都不下楼也不出门，我也是没办法才拦下快递员的，你以为谁稀罕给你这种败类送东西？”
“想要这狗也可以，你快上微博给我大大道歉！做了错事还不承认，我家大大都比你先出书了，怎么可能抄袭的你！”
胡桃火从心起：“什么抄袭！你不如回去问问你家大大，是谁借着新夏出版编辑的亲戚关系把我的心血一把盗走的！谁才是可耻的抄袭狗！把汪汪还我！”
小姑娘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是初中生，炮仗一样一点就燃，两人争抢了几分钟，又听到胡桃这句诋毁她本命的话，刷一下拉下脸，踮脚把汪汪举得更高了，“就不给——”
汪汪似乎是了解了主人的心焦，嘶声‘汪汪’了两声，想从她手中跳进面前胡桃的怀里，小姑娘急急往后一退，撞在了窗户护栏上，本来就没抓紧的手瞬时松了。
汪汪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悲鸣。
它没有如愿跳入主人怀抱，反而因为惯性直直从五楼大开的窗户上坠了下去。
胡桃看着那小小的声音迅速消失在眼前，整个人如坠冰窖。
“……你干了什么，你干了什么啊……”胡桃不敢置信地喃喃。
小姑娘也被这变故惊呆了，“不，我不是故意的……它，它是自己跳下去的！”
胡桃幽魂一样走到窗户前，撑着围栏往下看，远远的那一团软弱的身影让她几乎站不住脚，可心里的痛恨厌恶迫使她出手如电抓住了罪魁祸首的胳膊，“打宠物急救中心的电话！汪汪它还有救，一定会没事的！”
哪知旁边小姑娘不仅没帮忙，还用了蛮力推开她，匆匆道：“这么高肯定死的透透的了！我才不要打电话，谁知道你要不要让我负责任！就是你非要跟我抢，不然我不会抓不住它，都是你自作自受！”
紧接着嗖嗖嗖就跑了，头也没回，看也没看过底下的汪汪一眼。
胡桃被那个‘死’字震得脑袋嗡嗡乱响，心里不由地升起一个念头：这一定是假的！太奇怪了！从醒来到现在的所有事都太奇怪了！会不会我还在做梦！
下一瞬，胡桃大汗淋漓地睁开了眼，她惊魂未定地擦了擦额头，梦中的情节还历历在目触目惊心，还没有缓过神来，无意间一抬眼，更诡异的事发生了。
她看到了第二个胡桃。
*
第二个胡桃跟她起床后做了同样的事，但不同的是，她没有去隔壁质疑杨夏在不在，对手机上的信息也丝毫不惊讶，早早坐在沙发上等着什么。胡桃猜，她可能是在等那个快递。
胡桃也试图去碰过她，却发现自己只是在旁人的角度观看，根本没法参与进去，试过几次后，只能颓然放弃。
果然，不过多久门铃就响了，这一回胡桃似乎忘记了自己旁观者的身份，几乎是扑过去拦在了胡桃二号前面，近乎哀求道：“不能开，这个门不能开！”
但都是徒劳，门还是开了，又见到了那个小姑娘，再次发生了争执，汪汪依旧坠了楼。
之后的事变得格外残忍而又漫长。
胡桃二号下楼时，汪汪只剩了一口气，鼻子里软绵绵撒娇一样哼出了一口气，根本没等到她打急救电话就闭上了湿漉漉的眼睛。
胡桃陪着胡桃二号去报警，因为无法介入她只能在旁边默默看着事态发展。
警察调出摄像头最后判定是双方都有责任要求她们和解，胡桃二号最后只拿到了一千的赔偿，来自于那个小姑娘的父母。
小姑娘的父母哭着说：“是我们没教育好女儿，对不起，能不能请你原谅她年纪小不懂事，这些钱就拿去给你做补偿。”
胡桃二号沉默了很久，胡桃也跟着沉默了很久。
“我，不会原谅她，我也不要你们的钱，她不值得被我原谅。道歉也请去与我的狗狗道歉，它的价值远远超过这一千块，是你们一辈子也赔不起的。”
说完胡桃二号抱走了汪汪的尸体，找了个河边埋了它，一直呆到深夜才回了家。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3:40分，胡桃二号没有对任何人说汪汪去世的事。
只是抖着手在微信里联系了胡桃最熟悉不过的人。
是杨夏。
她看到胡桃二号在对话框里输入：打吃鸡吗？
隔了一阵杨夏发来了回复：现在？？？我记得，你不爱玩这种游戏的？
胡桃看到胡桃二号突然就掉了眼泪，像是忍了一天的委屈倾巢而出，那一句回复因为泪眼朦胧看不清楚屏幕，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只玩一把，今晚心情不好，你不是说玩游戏是你最开心的时候？我想进入你的游戏世界里看看，到底能有多开心。
隔着屏幕的杨夏丝毫没有察觉出不对：可以呀！第一把就知道找最强大的人形自走挂，今晚就让你在我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如此这般，等到杨夏说第二天要上课下线后，胡桃二号睁着眼躺在床上通宵了一整晚。胡桃也跟着躺在胡桃二号不远处，与她一起睁眼到天明。中间时不时能看到胡桃二号去查看微博的动静，微博上面没有人知道她失去了爱狗，骂声指责声一如往常，谁都不关心她痛不痛苦，那些冷漠的言语让她想到了汪汪冰冷的尸体。
守在一旁的胡桃忍不住侧过身虚虚抱住了胡桃二号，即使她根本感受不到自己。
第二天早上，通宵了一整晚的胡桃昏昏欲睡，再起来就发现胡桃二号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块木板还有钉子和锤子，又打电话指挥着几个陌生人把煤气罐送往某个地点。
那个地点有点耳熟，胡桃灵光一闪，拿昨天埋葬汪汪的河边对比了一下位置，似乎就在这附近，心里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胡桃二号吃完了早餐，又给杨夏发了一条消息：对了，昨晚忘了问，你说高考考到B市来，这件事还当真吗？
杨夏没有回复，胡桃二号等了很久，久到胡桃亲眼看见她眼中的光渐渐熄灭，她说：别来了吧，来了你应该也见不到我了～
个性签名也被她改成了再见，头像直接换成了一片空白。
做完这一切，走马观花般看了一眼家中，她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家，把门锁上。
胡桃注意到胡桃二号把钥匙和手机都反锁在了家里，那种不祥的预感在随之走入一个四十平米的房子，亲眼目睹对方牢牢钉死周围的门窗释放出煤气瓶里的煤气后，终于尘埃落定。
胡桃想起来了，这一切与自己很久以前做过的一个梦如出一辙，只不过这一次真实到可怕，她作为旁观者弄清了前因后果，就仿佛真的亲身经历过了这悲剧的一切一样。
不过多时，窒息的感觉涌入鼻息，胡桃看到另一个自己由于求生本能情不自禁的挣扎了好一阵子，但最后还是倒在了地上。
胡桃不忍再看另一个自己走向显然易见的死亡结局，慢慢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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