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四十只汪
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胡桃，去杨夏家里吃了顿饭。
胡桃也不记得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就记得临走时，杨母把她送出来，杨父拖着杨夏看电视死活不让他跟上。
胡桃一路紧张的心都要蹦出嗓子眼，心里想了许多婆婆为难儿媳妇的戏码，可没想到杨母说了这么一番话。
“杨夏是个非常有主见的孩子，我和他爸工作忙，生活和学习都帮不了他。这几天我观察过了，杨夏有你的照顾和主导，变化很多也很好。”
杨母直言不讳道：“我知道，年龄上你们两差距很大。”
胡桃见杨母主动说起她最在意的话题，心一提。
“可我既是个母亲也是个女人，更知道这件事最吃亏的不是我儿子。胡桃，阿姨没什么大意见，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真愿意等我儿子长大，以后不会后悔？”杨母表情严肃，眼里没了笑意。
胡桃想点头，杨母又道：“哪怕到时候他长大了，懂情懂爱后反而看不上你了，去找更年轻更漂亮更和他有共同话题的女孩，而你婆娑了时光，浪费了女人最好的时间，什么也没剩下，也愿意？”
胡桃不由自主顺着杨母的话去想象，想到了她做了两次怅然若失的梦，梦里的杨夏给她的感觉正如杨母所说。
不懂情、不懂爱，她在网络这头一天天陪他，他却花费在她身上的时间越来越少，少年人的心最是漂浮不定，后来连游戏都比她重要。
说不在意肯定是假的，她很怕最后梦会成真，她虽然不知道梦里的结局还有具体细节，但是梦里她过得并不开心，那种感觉并不是假的。
可……
“阿姨，我很感谢您跟我说这些。”
一般来说，哪个儿子的母亲会推心置腹对儿子的女朋友聊这些话？不为了自己的儿子，只为了姑娘着想。
胡桃笑了笑，声音很轻：“杨夏说过，世界上的万一那么多，他不想做任何以后会让他后悔的事。阿姨，我等杨夏长大会有风险，但是和别人在一起也是一样的。”
爱情这种事，向来是赌局。
她从小长大勇气就不多，被打击过一次就不再相信别人，选择闷在家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创作，和父母有分歧也不沟通而是搬走躲避……
但这一次，她不想不赌就认输，梦里有多糟糕也罢，她心甘情愿走这一遭。
正因为是杨夏，才赐予她勇气。
胡桃收起杂念，小声的诚恳道：“如果迟早会后悔，那我愿意以后后悔，而不是现在。”
闷在心里的结像一瞬间打开，胡桃仰起头直视杨母，没有退缩。
杨母沉默地与胡桃对视片刻，不知是欣慰还是感叹道：“你是好孩子。”
突然被夸的胡桃脸慢慢涨红，正不知所措时，杨母把她推到隔壁门口，蓦然长呼了一口气道：“虽然我儿子不是吧，但交给你管我也放心了。”
胡桃：“……”
到家没多久后，胡桃收到了杨夏的语音。
她绷紧的弦松开后，浑身没劲瘫倒在沙发上，点开去听。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纯然欣喜的快乐：“胡桃，我妈回来后说让我好好对你，你们在外面聊什么了？”
胡桃也跟着他笑：“聊了你。”
杨夏没再追问聊了他什么。
胡桃奇怪道：“怎么不继续问了？”
他不是最喜欢刨根问底的吗？
杨夏回：“不问了，你以后还要跟我妈聊我聊一辈子，我懒得计较那么久。”
*
晚上，胡桃从梦中惊醒。
她摸了摸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痛，她翻身坐起，捂住口鼻轻轻咳嗽了几声，然后又贪婪的大口大口呼吸。
等自己平静下来，胡桃拿过在充电的手机看了下时间，快要天亮了。
她翻了个身，梦中的片段让她难受得厉害。
她梦到，她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
不到四十平米的空间，装修十分陌生，是她没有见过的格局，而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门窗全部用木板钉死，中间摆着几个早就被淘汰的煤气罐和一个锤子。
屋子里有难闻而刺鼻的气味，她趴在地上喘息，越呼吸越恶心，想要呕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勉强站起来走了几步，下意识靠在被封死的门上去拔上面的钉子，但是很快她就晕了过去。
胡桃揉了揉额头，看着窗外一点一点亮起来的天空，似乎还能回忆起梦里的心悸恐慌绝望。
等天完全亮堂起来，胡桃渐渐脱离梦中的阴影。
她听到自己的肚子在叫，想起早上五点还没有外卖，干脆开灯下床去做早餐，打开煤气灶开关的那一刻，胡桃陡然面色一变。
……原来梦里的味道是煤气？
胡桃抿抿唇，恶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果断放弃了做饭的想法。
抱着肚子又迷迷糊糊躺回了床上，重新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一条杨夏发来的消息：早餐挂在门把上，记得拿回去吃。
胡桃没什么胃口，但还是穿着拖鞋把东西取了回来。
中午杨夏又喊她去他家吃饭，胡桃也不矫情，关系反正也算是定下来了，整理好自己便去蹭吃蹭喝。
杨父杨母的负责做饭，而她和杨夏负责洗碗。
这样两家跑的日子习惯以后，时间便过得飞快，转眼2月，B市下了一场大雪，迎来了春节。
春节杨夏和胡桃一如既往窝在家里，杨父杨母看春节晚会，他们俩趁机下楼去带汪汪放烟花。
汪汪在雪地里打滚，看得胡桃直哆嗦，拉着杨夏问：“今年什么时候带汪汪去打针？”
杨夏握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等春季吧。”
胡桃点点头，望着炸开的烟花，安静的体会这一刻爱人在身边，一起过新年的甜蜜气氛。
回去的路上，胡桃犹豫再三，拿着手机也不知道该不该发祝福短信给父母，她从搬出来的这几年也没有刻意和他们联系过。
杨夏站在楼道抱着汪汪，回头看她拿着手机发呆，不禁催促：“快来啊，外面好冷，回家让我爸给你做好吃的夜宵。”
胡桃没应他。
杨夏又乖乖走过来，站在她前面问：“到底在看什么呀？”
胡桃含糊道：“看短信。”
杨夏闷闷不乐道：“短信？什么短信让你看得这么认真？”
很快他目光一沉，有了不妙的猜想：“难道是哪个臭小子的短信？”
胡桃抬起眼，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低头继续看手机。
杨夏更加心塞，几乎是咬牙切齿：“我！也！要！看！”
胡桃翘起嘴角，把手机贴到他眼前，杨夏马上往通讯人那栏看去。
一个备注毫无防备闯入视线：爸。
杨夏：“……”
他咳了咳，抓住胡桃拿着手机的手摸了摸，眼神飘忽道：“我刚刚开玩笑的，咱爸说了什么？”
对于他的厚脸皮，胡桃也是习以为常了，摇摇头说：“没有，我只是在想要不要发消息过去拜个年。”
杨夏想也不想道：“发啊。”
胡桃盯着他问：“发什么？”
“恩……就说‘新年快乐，我交了男朋友。男朋友很帅很贴心而且很年轻，他还有一只狗叫汪汪，他和他的狗都很喜欢我，还有他的父母也是。你们不用担心，等我们稳定下来就带他去见你们。’”
胡桃转头小声重复：“见你们？”
杨夏很自然地道：“当然，难道我见不得人吗？”
胡桃哼笑。
杨夏一手抱着汪汪，一手揽着她上楼，轻声道：“快发。”
胡桃拿他没办法，当着他的面发了条：新年快乐，今年我交了个男朋友。
杨夏这才满意地放过了胡桃。
为胡桃打开门，杨夏不动声色地收敛了目光中的心疼，垂下眸子。
心里乱糟糟地想：上辈子胡桃从没说过他父母，而她死后，编辑说过没有人及时认领她的手机……不难猜出来她和父母关系是什么样子。
重活一世，他不会勉强胡桃去改变她的生活习惯，却希望她在想做什么的时候，都记得她这辈子不是一个人——她有他，有后盾，有可以退后的地方。
两个人一起想办法，就没什么无法面对和解决的事，而不是想不开去自杀。
回去后，胡桃和杨夏被杨父杨母拉着真的吃了顿夜宵，靠在一起看春晚倒数计时，又同一时间收到了简妙阳这个大财主的红包，还有周平平这个网友愤怒的指责两人朋友圈秀恩爱。
对杨夏来说，最意料之外的是柯辛也发了祝福，甚至言语还很正常。
而对胡桃来说……
是她爸妈时隔几年简短的回复：新年快乐，我的女儿。
等热闹散尽，胡桃点开微博，挨个把粉丝的祝福回复了，一时有感而发，带上杨夏自寒假后就没再更新的博号发了个动态：【有你在，这是很长很好的一年@隔壁家小哥哥。】
算是彻底为杨夏正了名，坐实了所有书迷的猜想。
不管大家怎么调侃，杨夏面不改色转发了这一条。
还厚颜无耻地改动了几个字：【有你在，这是很长很好的一生@桃子。】
*
年后，杨父杨母飞回了S市，杨夏也开了学。
胡桃中午一个人吃饭时还差点不自觉往隔壁家跑。
这么适应了一周，一切都恢复了以前的作息。
不过胡桃的生活还是有了细微的变化，比如：手机里多出了一个微信群，里面的成员除了杨家人就是她；比如：偶尔她也开始和自己的父母联系，瞒着男朋友的身份说说自己的恋爱状态，还有写小说的情况。
她以为这些都已经是足够惊喜的事了。
但是当编辑打电话来时，她才知道什么叫好事成双。
胡桃不可置信地道：“真的有人要签约我的出版？”
编辑知道胡桃等了这个机会等了多久，她替胡桃开心，引以为豪道：“你的《隔壁家小哥哥》很出名，不要怀疑了，而且打着真实恋爱故事的招牌，现在很吃香的。”
胡桃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重复道：“谢谢。”
编辑连忙道：“先别谢，有个事我得先告诉你，没准你听完还不想签约出版呢。”
胡桃有些不安：“什么事？”
编辑实话实说：“想签约你的是曾经抄袭过你的新夏杂志，你还想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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