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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念而不到


  可这宫中既然有着国师坐镇,哪里有着什么邪祟,只怕,只怕这邪祟,便是那连着顾烟波也不曾怕着的。

  她忽的就好似是明白了儒风的态度与暗无的欲言又止。

  怎的会是有着暗无查不到的事情,不过是事情太过的诡异,要好生的去查着才是。

  “儒月,若是我说那不是我呢。有些事儿,眼见未必为实。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这么浅显的道理,我可不想再告诉你一次。”君言卿定定的瞧着儒月,一字一顿极为认真的说着。

  算计,有的时候用的高明了,便是会晃了人的眼。眼见为实,却并不一定。有的时候,眼睛才是最为会骗人的。一切,不过是要用心去觉着罢了。算计也好,真实也罢,用着心去感受,总是会有这几分的蛛丝马迹叫你好生的去分辨了的。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罢了,你先是起身,陪我回了云殿换上一身衣衫,再去颜贵妃处。”君言卿只是怔楞了些许,便是较为温软的说着话。平静的,不似一个豆蔻少女。

  “是,是奴婢自己没有瞧清楚,竟是误会了主子。”儒月抬眸说着,眼间依旧是有着几分的泪水,如带雨的梨花,瞧着让人有些不忍与怜惜。

  儒月浅浅的笑着,抬手把自己脸颊这被风吹的有些冷的泪水擦干了去,边是瞧着君言卿。

  心下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是啊,瞧她,怎的就是忘了,主子对着她们是如何的,怎的就是会这般的怀疑了主子去的。宫中算计的多了,也多是被自己眼见所欺骗了的人,只是当时的场面实在是太过的血腥,叫她恐惧。

  不过现在细细念着,的确是如此,之前她才是侍候着主子歇下了的,况且那几日主子的睡眠不甚好,便是去太医院求了些安睡的药,怎的算计也不会醒的这般早。

  再者,当时的确是隔了纱窗,而那烛火亦是摇曳着有些不清,实在也瞧不清是否真的是主子。

  假作真时真亦假,的确是如此。当初的郎家是何等的忠君之家,她亦是万分的信着他们的忠诚。父亲亦是说过,郎家是决计不可谋反的,只是那一张作假的通敌信笺,便是将整个郎家化为了人间炼狱,血色燃遍。

  况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假,有时便是做的极为的真。

  这些,她本该是最为清楚的。只是,有的时辰,尤其是涉及了生死,没有一个人不会选择明哲保身的,没有人愿得去死。

  君言卿瞧着儒月,若有所思,平常的日子,她甚少会对着这些自己算的上是有些接近的宫人说着本宫二字的,她总是愿得与这些宫人一起欢笑,让她觉得,这宫中她不会是着孤身一人。

  又是瞧了一眼这在地上跪着,却依旧梗着脖子的儒月,她忽的就是有了些许的不忍。

  儒月的身世,她大抵也是有着几分的了解的,昔年也是算的是一个大家闺秀,只是当初与郎家联姻,却是不曾想到一番门当户对的姻缘,却是因的郎家的造反而变成了祸患,继而便是充入宫中做了一个婢女。当初在那一众的布衣婢女中,她一抬眼就是瞧见了儒月。

  虽是跪着,却仍是有着几分的傲骨。那梗着的脖子,雪白的颈,彰显着少女的不甘。

  她可以理解的,从云端一夕之间跌落到谷底,并不是什么好的滋味。是以,她选了儒月作为自己的大宫女,可最后发觉这儒月,思量太多,心思太过的活络,便是没得多般的用过。

  如今瞧着,也不过是有些自己小心思的女子罢了。

  君言卿鬓间流苏坠子依旧摇曳,显得少女娇俏。而那一双眸子,却是深邃的厉害,瞧着便是一个经过了世事沧桑之人。与年纪是极为的不符。

  没人想要算计。

  只是,身在朱墙里,美人不得已。

  朱墙中,美人的笑,总是会盈盈之间含着三分算计,眸中藏着谋略。

  朱墙碧瓦,却是谋了多少的美人心。它们瞧见过美人的少年时,亦是见得过美人的垂垂老矣。往往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而这美人的美不再之时,便是这垂垂老矣,心死入尘埃之日。

  算计一个来去,到底是为何。

  为的权势,为的活下去,为的自己的家族?

  世人总是会有着自己所谓的不得已之处,而这宫中的女子,大抵更是如此。一切,从入了这朱门之后,便是已经写好,不可更改。哪怕是有着欢喜之人,也不过是一入朱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罢了。

  谁要着什么,谁又是这般的清楚明白?

  可怜的是女子,可可恨的依旧是女子。

  算计来去,便都是鲜血淋漓。

  胜了也罢,输了也好。到底是否会欢喜,便是这最为不重要的事儿了。在这宫墙里,可以依靠着的便是只有自己。甚至有的时辰,这亲生的骨肉亦是不可相信。

  恨,或许也就只是恨着来世不入帝王家了吧。

  长夜未央时,驿边桥头处,少年温和,和月折梨花。

  权势,或许到了最后才明白,并不是命中所必须的,最想要的,不过是当时一梦,梅雨时节,江湖泛舟,落得一砚梨花雨。少年柳笛音,肠断白频洲。

  只是,这许多的话,不过都是后话。

  谁人年少时,不是在迷雾中寻找真相,在烂醉中寻得到自己的路呢。

  而这路到底是泥泞不堪或是平坦大路,均是不再考虑的范围之中的。

  *

  在于君言卿分别之后,扯着这玉佩便是去寻了马未薄的郎屿—郎清欢,几分欢喜几分忐忑。

  自出生起,他便是与母亲一起活在那冰冷漆黑的地方。日日瞧着母亲在那冰冷的泛着冰渣子的水中洗着那肮脏不堪的衣物,他就低声的告诉自己,一定是要有着一日,有着能力叫母亲可好生的活着,不用每日为着自己而劳累,被那些人所辱骂着,嘲笑着。

  他们说,母亲是罪人,而他便是这罪人之子。

  可司马将军却是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一个极为伟大的人,算的上个一个人物。

  司马将军,向来都是说一不二之人,他说的,他分外的相信。

  自己的父亲如何,他曾问过母亲。每当他问道父亲时,母亲那有些疲累老态的眸子里,总是会泛着极为明亮的光,她说,你的父亲,是世上最为俊朗,最为英雄的人物。

  一单刀入敌营,斩上将首级不在话下。

  不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功高震主,月盈则亏。郎家,也是在是忠良了太久,满门忠烈,最终换来的,不过是一圣旨,斩尽氏族。没有一个皇帝,可以忍受如此高威望的将军。

  兵权,有的时候便是一个烫手山芋。

  在战乱之时,便是君王手里最好的刀,可到了繁华平和之时,这便是最为好的催命符。

  只是,这一切他的父亲不懂,一味只懂得忠君,爱国。

  最终却也是他所忠于的君,一道圣旨,入了斩首台。站在斩首台上,那开国皇帝所书的丹书铁券依旧闪着妖冶的光。丹书铁券,说好的江山永享,不过是一个幻的梦中花罢了。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

  伊始,不过是没有沾染了权势,沾染了权势之后,每个人都会染上腐烂的气息,无所遁逃。

  身为将军,曾指挥千军万马,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是在京都最为繁华平和之地,在那些他曾经用命去护着的百姓面前,染了一地的血。身首异处,无人收尸。

  衣冠冢,也是生了多少杂草,无人问。无人听,那将军府邸,低声压抑的呜咽。人们只会记得,瞧啊,这就是叛国的将军,却忘记了当初是谁在大漠黄沙中,用命,护着这一寸山河。

  百姓,都是忘性最大的。他们对于这其中的弯绕、算计,是知晓的最少的,却也是最会站于高处去俯视他人的。他们瞧不见这迷雾之外的真相,却总是愿得在这茶余饭后,说着这虎落平阳,一日倾颓。

  瞧的见的,是高楼倾塌,瞧不见的,是这之后的算计种种,人心难测。

  鲜血,功绩,最终不过是在这闲谈中,成了笑话。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可世上,又是有几人可如顾炎武一般,说出这气吞山河的话呢。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可雪崩之时,没有一朵雪花是无辜的。哪里是有着这般多的阴云,这般多的诬陷。那般多的英雄坠落,真相不再,不过都是百姓的置身事外,明哲保身罢了。

  一人之力,无人在乎,而这众人之力,却是可倾颓一国。

  那些在史书上,不过一笔粗粗划过的一生,却是他们用尽鲜血却换来的恶名。不论事实当真如何,笔墨一沾,笔锋一转,便是一代功臣落成了佞臣。

  可世事如何,谁又知晓。

  而这背后的真相,又是有着几人会在意?百姓?臣?君?

  百姓在这柴米油盐的算计里,早就遗忘而去。臣在这权势中熏离了自己,君在这高处,早就习惯了仰望,不会低头瞧着,是否是自己错了。或许,即使君错了,亦是不会有着臣提出的。以人为镜的君,到底不过寥寥。最终,不过是没有人在意。不过是最后,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话罢了。

  笑话些什么?

  不过都是欲加之罪罢了。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只是年少轻狂,瞧不清这许多的算计。

  不懂得收敛锋芒,便是会终有一日,因着这锋芒,而坠落,而辱骂,而半生苦痛。这其中,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欢悲喜乐,而是一个家族,百百千千的人牵扯着,联系着。

  郎屿恨,恨父亲的忠,也恨君王的无情。只是,无论他是有着多恨,夜里那手握的有多紧。待到了明日天未亮之时,母亲仍旧是要起了身子,去浣衣。冰冷的水,满手的冻疮,粗糙暗淡的肌肤,母亲之前定然不是这般的。

  他想要护着母亲,却仍旧是被嬷嬷所打,换来的则是母亲更为多的浣洗衣衫。

  他想长大,只有长大了,他才是可以护的住母亲。

  干草铺就的铺子有些冷,有些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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