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浴血

　　生死冢间，到处都是白骨，尸臭，腐朽，还有死亡，萧千凝应该是这片空间里唯一的生者，她到底是在对谁说话？

　　火凤凰张开眼睛，蓝色的瞳孔映入眼前仿若地狱一隅的景象，它没有任何反应，眼睛反而清澈的干净，完全不见方才狂化时的残暴与疯狂。

　　火红色的凤羽在岩洞里黯淡无光，再也没有燃烧时的那种璀璨，那种光彩夺目的美丽，只是凤羽依旧鲜丽，依旧红艳，就像是世间最美丽最华贵的织锦。

　　尖喙微微一动，压在它嘴边的白骨不堪重负，碎成无数的小块，有喀嚓咔擦的声音传来，很微小，更清晰响亮的是一声凤鸣！

　　微风呼啸，吹动白骨飞舞，那景象就是花瓣在天地间风舞。

　　那声凤鸣不是凤凰鸣叫，是一句话，是用人类语言翻译出来只有几个字的一句短话。

　　那是凤凰一族才会使用的言语。

　　那便是凤语。

　　这个世界最古老的言语。

　　与龙语相同，从最远古的时代传至今日，历经了千年、万年，甚至更久远的时光，在岁月风摇的坚壁中，一直传承着。

　　火凤凰知道人类这种低级的生物，是不可能懂得它们凤凰一族的交流言语，它发出这声凤鸣，也没有期待过能得到正确的回应。

　　它只是在以它们种族的言语，对这个在它临死前伴在身侧的人类，表达最简单的尊重。

　　而且，此时的它，神魂意识已经虚弱到无法再构建出人族的言语，它仅剩的意识和神魂，只足以让它发出本族的言语。

　　“我当然知道，死人是不会挠痒的。”萧千凝继续说了一句话，听起来有些没头没脑，甚至莫名其妙。

　　火凤凰原本涣散虚弱，几近昏厥的意识在听到这句话，忽然清醒明晰了起来，它蔚蓝色的双眸出现了不可置信的光芒。

　　有些安静，只有滴答水声和微弱风声。

　　火凤凰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普通的人族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除了那些家族，应该不可能有人做到。

　　它沉默片刻，然后低吼了一声。

　　这是第二声凤鸣，比第一声要长了一些，所表达的意义用人类言语翻译，字数要更多。

　　白骨再次风舞，火凤凰有些紧张，它似乎在等待什么。

　　萧千凝眼神淡然的看了它一眼，“我叫萧千凝。”

　　那是最简单的自我介绍，却蕴藏着只有火凤凰和萧千凝才知道的信息。

　　听到她这么说，火凤凰的双眸中迸发出无以伦比的奇异光彩，通身已经几近熄灭的火羽，竟然有几处重新燃烧了起来。

　　明暖炙热的火焰照亮了这处的黑暗，照亮了火凤凰美丽庞大的身躯，也照亮了萧千凝无比美丽的脸。

　　火凤凰觉得惊奇，也觉得兴奋，这种情绪让它涣散的神魂清明了很多，火羽才会重新燃烧。它很清楚，这并不代表它还能活，它的凤凰真血几乎流尽，凤凰真身被破，除非那些凤凰真血回来，否则它不会有生还的机会。

　　它第三次发出一声凤鸣。

　　萧千凝继续说道：“哦！”

　　至此，三次凤鸣，四句人类的语言。

　　萧千凝最开始说，别装死了。

　　火凤凰回答：你怎么知道？

　　萧千凝说死人不会挠痒。

　　火凤凰想起之前自己后爪很痒，虽然要死了，可它也不想忍这种事，就用另一只爪子抓了抓。

　　然后，它意识到这个人类是在根据凤语回答，它觉得不可能，却又有些惊讶，就用凤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萧千凝回答了。

　　火凤凰兴奋，惊奇，真的有其他人类能够听懂凤语，它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它做了平时绝对不会做的事情，它对这个人类说了自己的名字。

　　它的凤族名字，用世间最古老的言语构造组合，人类言语翻译不出。

　　所以，它在被强迫带到人族领域后，将自己名字用人族的言语翻译了过来，它对萧千凝说：我叫火炤。

　　萧千凝说哦。

　　火凤凰已经确定这个人类听得懂凤语，或许她不会说，但它想说，等待死亡是很寂静的事情，它想要一点声音。

　　萧千凝安静的听着，身体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化。

　　霸道远古的凤凰真血开始在她的身体中燃烧，渐趋成燎原之势，流淌的血液开始变得炙热，变得滚烫。

　　精粹原始的龙血开始渗进，开始无孔不入，慢慢的，向四处流淌，没有用多长时间，便蔓延至她的每一寸血肉，渗透进每一段肌理的细密缝隙，甚至穿透了纵横交错的血脉，穿透了密密麻麻的肌肉纹理，向着构筑人类身体最基础的骨骼。

　　有凝结冰冻的寒意，一点一点侵食着她的骨肉，冰冷和黑暗从她的骨髓深处一点一点的散出。

　　然后，在身体的每一处，遇见燎原的炙热。

　　萧千凝的脸变得越来越奇怪，有的地方很红，像是要燃烧，有的地方很白，有冰冻的征兆。

　　她的身体也是相同的境遇，在燃烧，在凝结，越来越多的血管开始变粗，开始从皮肤间突起，血脉密布，血液在血管中快速流动。

　　同样的，相同多的血管在逐渐僵硬，在逐渐冻结，那些缓慢流淌，支撑生命的血液在血管中越来越慢，越来越冷，从黏稠温暖的液态，逐渐变成坚硬冰冷的固态。

　　最后，柔软细薄的血管被凝成固态的血液撑破，没有血流出，因为血已经冷了，凝结了。

　　一处血管的破裂，这预示着开始，只是开始，仅仅是开始而已。

　　那些凝冻住……几乎遍布她半个身躯的血管，开始一寸一寸的破裂，一根一根的撑破，停止不了，也无法停止。

　　这个过程极为的缓慢，极度的漫长，每分每秒都是惨烈极致的疼痛，如坠地狱。

　　漫长的时间过去，她的半身血脉被尽数撑破，可是疼痛远远没有结束，这时，另一半的血脉开始发生崩裂的征兆。

　　血管中，那些快速流淌的血液直接迸裂开来，鲜血开始在她的身体中渗透着，在皮肤下面凝聚着，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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