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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回


  ●═══════════●【恨寂寥贵族青年践行骑士宣言】●═══════════●

  当依凡挽着季坤的手臂再次步入舞池的时候,她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尽管她刚刚在舞台上表现得镇定且从容,还尽管季坤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邀请她跳舞给了她莫大的安慰和鼓励,但是“土窑”两个字以及藏在这两个字背后的贫困和阴暗却像一块巨石一样压在她的胸口,令她心情沉重、呼吸困难。

  她意识到只要她生活在富人的圈子里,她就要时时忍受今日今时的这种痛苦。无论她如何努力改变自己以适应这个圈子,也无论她如何去忽略阶层的差异,这个圈子还是会以它特有的对身份的识别方式将她孤立起来,而这个圈子里的人则会不停地用目光亦或是舌头来鞭笞她,这无疑是一种精神上的酷刑。她的心里忽然打起退堂鼓来了,她想退缩了,因为她不确定她能否忍受这种经年累月的精神折磨。

  然而当她想到身体羸弱的母亲、上了年纪的父亲以及年纪尚轻的弟弟还生活在那个不见天日的黑漆漆的砖窑里,她立刻停止了打退堂鼓。她想,只要能离开薪束,离开土窑,只要能让身体羸弱母亲住进宽敞明亮的房子,只要能让上了年纪的父亲不再劳心劳力,只要能让弟弟依荣安心读书博个好前程,那么再大的痛苦她也要忍。

  “依凡,你在想什么?”见依凡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季坤忍不住问道。

  “没想什么。”她轻叹着回答。

  “依凡,你刚才的表现真的是太棒了!这是真心话,绝不是奉承!”季坤态度诚恳地说。

  “是吗?可是我宁愿没有这样的表现机会!这就好像被人扒光了衣服,然后赤~身~裸~体地站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管内心里有多少屈辱和愤怒,都要故作镇定地说一点听上去还算体面的话,以维护濒临崩塌的自尊。可实际上呢?实际上——所有的人都看见了你赤~身~裸~体的样子,并将对此念念不忘!”依凡不禁忍着剧烈的心痛回应道。

  “我明白你的感受!说真的,纪小姐此举真是太出格了!她不该当众将你置于毫无防范的尴尬之中,这不是一个有教养的人该有的行为!”

  “我不怪纪小姐!纪小姐再怎么有教养都改变不了我是一只笨鸟的事实!这样也好,这样让我更加看清自己,以免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

  “不切实际的梦?指的是什么?”季坤在舞曲声中揽住依凡的腰,凝神望着依凡的眼睛问道。

  “没什么!”

  “你不想说?”

  “是!”

  “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我们来说点别的吧!”

  “别的?什么?”

  “什么都行,只要能让你的心情好起来,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

  “那我宁愿选择沉默!”他听见依凡这样回答。

  她果真沉默了下来,一句话也不说,只跟他跳舞。他望着她的眼睛,心头忽然涌上来一股莫名的情愫,那情愫使他好想保护眼前的这个女孩子——这个来自贫民世界的女孩子。

  从少年时代起便崇尚骑士精神的季坤始终牢记着每一句《骑士宣言》:I.Istg.Ido.It.I.Ino.It.I.Ilove.(我将仁慈地对待弱者;我将勇敢地面对强敌;我将毫无保留地对抗罪人;我将为不能战斗者而战;我将帮助那些需要我帮助的人;我将不伤害妇孺;我将帮助我的骑士兄弟;我将忠实地对待朋友;我将真诚地对待爱情)

  然而,这些宣言他也只是熟记而已,在他养尊处优的生活里,他还从来没有得到过践行《骑士宣言》的机会。他的生活中没有强敌,也没有罪人,虽说他对待朋友向来忠实,但是他还从来没有体验过爱情,因而也谈不上真诚地对待爱情。虽然,他一直生活得十分富足,并且还有很多爱着他的亲人,可以说没有什么事是不如意的。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有多么的寂寞,他的精神世界又是何等的空虚。骑士精神和骑士宣言就好像是他给自己画的一副美轮美奂的图画,他把它悬挂在空虚的精神世界里,作为唯一的一点慰藉而存在着。不过一直以来,他也只是把那幅画挂在那里,虽然他无数次地幻想过,那幅画里的蓝图和愿景会变成真真切切的现实,但是他也只是这样幻想而已,并不认为这种幻想有任何实现的可能性。

  然而,依凡的出现让这一切发生了质的飞跃和改变。在他的生命里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如此强烈地想要保护一个人,想要秉持正义和公道,想要发扬一名真正的骑士该具备的所有美德——谦恭、正直、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和精神!

  纪采薇一直坐在舞池边上看着季坤和依凡跳舞,她盼着这一曲能够赶快结束,盼着季坤能够请她跳下一支舞。她直等得花儿都要谢了,才终于等到舞曲结束了。

  舞曲刚一结束,纪采薇便迫不及待地朝季坤和依凡走过去,却没想到,季晨和季恩比她更快地出现在了季坤和依凡的面前,而她们俩的身后紧跟着两位护花使者——蒋思源和朱东旭。纪采薇见状忙停住脚步,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依凡,你刚刚好棒啊,我真是等不及回去跟姑奶奶讲了!”季晨忍不住亲热地拉住依凡的手说,目光中全都是温暖的鼓励。

  “是啊,依凡!你不知道你刚刚在台上讲话的时候我有多佩服你!你是那么勇敢!我真得向你学习!”季恩也忍不住用钦佩的语气说道。

  “谢谢你们的鼓励,这让我感觉好过多了!”依凡忍着心痛回答。

  “依凡,你能够如此处变不惊,真真让人佩服!别说你还是个女孩儿家,就是我们这些男人,面对这种措手不及的状况都做不到那样镇定!”蒋思源也忍不住插话道。

  “我倒不觉得很意外!依凡的聪明和睿智我早有领教!”朱东旭不禁接着蒋思源的话说。

  “依凡,我能请你跳下一只舞吗?”蒋思源笑着向依凡发出邀请。

  “非常荣幸!”依凡回应道。

  “你们看见廖律师了吗?”季坤一边往四下里张望一边问道。

  听到季坤问起廖泊舟依凡也不禁往四下里张望起来,然而她没能看到廖泊舟。

  “我刚才还看见他了!大概是去洗手间了吧!”朱东旭答道,而就在这时,下一支舞曲响了起来。

  “姐姐,这一曲我请你跳!”季坤笑着向季晨伸出手,季晨立刻愉悦地牵住了弟弟的手。而朱东旭则再次向季恩发出邀请,季恩也愉快的接受了。

  “季恩,如果今晚我一直邀请跳舞不给别人机会,你不会生我的气吧!”朱东旭忍不住问季恩,季恩温柔而沉静地笑道:“只跟我一个人跳你都不会烦吗?”

  “跟别人会烦,跟你不会!我只怕你会烦我!”朱东旭望着季恩一本正经地回答,季恩不禁红了脸。

  看着殷家的公子、小姐以及他们的朋友们在一起其乐融融的画面,与他们格格不入的纪采薇只觉得十分的孤独。她黯然地回到舞池边的椅子上,有人过来请她跳舞,可是她看也没看请她跳舞的人便挥挥手拒绝了。

  紧接着,她看见廖泊舟回来了,他就坐在离她不远的一张椅子上。她以为廖泊舟会过来请她跳舞。不曾想,廖泊舟只一味望着舞池发呆,看也不看她一眼。尽管她并不稀罕廖泊舟请她跳舞,可他果真不请她却不免还是让她感到失落。

  接下来的几支舞曲,殷季坤、蒋思源和朱东旭轮番请季晨、季恩和依凡跳,而廖泊舟则始终坐在舞池边上,既不请人跳舞,也不接受别人的邀请。

  纪采薇忽然觉得自己被殷家的少爷、小姐以及他们的朋友们孤立了,她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舞会竟然弄成了这种局面。她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但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干了一件蠢事。不过她也顾不上多想,眼下,她只想尽快地打破这种局面。她想她必须得靠近季坤,争取他的好感!然而季坤似乎根本不想给她靠近的机会,他除了跟他的两个姐妹以及依凡跳舞之外,就是跟她们说笑,他似乎已经完全忘了这场舞会上还有一个东道主——纪采薇。

  有好几次,她甚至想径自冲到季坤的跟前问他——季坤,你为什么不请我跳舞?或者,干脆对他说——季坤,请我跳支舞吧。只是,她太傲慢了,并且傲慢得太久了,傲慢已然成为了她的一种习惯,这种习惯不容许她这样低三下四。

  不过被遗忘的滋味很不好受,纪采薇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改变眼下的局面。她这才想起自己的哥哥来,想着要是哥哥在的话或者能帮她解决这个难题,因为哥哥是男人,而且天生脸皮厚,她想哥哥纪大鹏若在这里一定能给她制造接近季坤的机会。于是,她忍不住将期盼的眼神投向舞厅的大门,心想,哥哥怎么还不回来?换个衣服怎么这么久?她哪里知道,她的哥哥在回家换衣服的时候被一个女人纠缠住,并从此堕入深渊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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