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增互信宾主二人进行深层对话】●═══════════●

　　仔细环顾了一番大客厅的布置和陈设之后，廖泊舟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悬挂于壁炉上方的一幅油画上。画中人是一位年轻的中国男子，三十几岁的模样，带一副圆圆的黑边眼镜，身着深灰色绸布长衫，脚穿小圆口千层底缎面布鞋，典型的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中式装扮。

　　只见那男子气定神闲地坐在一间纯西式客厅的一张单人沙发上，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书。虽说带着眼镜，但丝毫不影响他眉宇间散发出的英气以及深沉眼神中流露出的睿智。他读书的样子看似很悠然，但神情却极为专注。饱满圆润的面部线条勾勒出和平、儒雅的韵致，而明亮通透的光线则在他的丰腴的双颊上营造出豁达、包容的况味。

　　画中人所身处的客厅的布置跟廖泊舟身处的这间大客厅的布置极其相像，那个男子所坐的沙发跟这间大客厅里的那套皮沙发中的单人组件别无二致，而他的身旁也有一个壁炉，壁炉的上面摆着的烛台似乎也跟这间大客厅的壁炉上所摆设的烛台一模一样，并且壁炉的上放同样也挂着一幅油画，不同的是那幅油画却不是人物画，而是一幅荷兰派的静物画。

　　廖泊舟被壁炉上方的这幅生动的惟妙惟肖的人物画深深地吸引着，尽管廖泊舟对绘画艺术并不精通，但这并不妨碍他以他的心情和视角来欣赏这幅画。他只觉得这幅画画得太好了，人物形神兼备，生动鲜活，看画的人似乎能够隐约听到画中人轻轻翻动书页时发出的声响……尤为难得的是这幅画将人物与环境的关系处理得极好：一个穿着传统中式服装的旧时代的中国男人，竟能与他所在的纯西式环境相合相融，没有丝毫的违和感。一切都恰到好处，画中的环境似乎正是为画中的人准备的，这使得画中的人看上去是那样的怡然自得。

　　尽管廖泊舟并不知道这幅画里的人是谁，更不知道那幅画里的家具摆设会为何出现在殷家的大客厅里，但是他却能够感受到这幅画以及那些家具摆设所散发出的深沉而厚重的历史气息。那种气息是对流逝岁月的缅怀，是对所历沧桑的无形铭刻。透过这气息廖泊舟似能隐约感受到虽经过岁月洗练却仍未消散的这个家族的先人们对于生活的热情。

　　尽管殷家的大客厅远没有纪家的大客厅辉煌耀目，乍看之下并不能给人以惊艳之感。但是在经过如此这般的仔细观赏之后，廖泊舟不禁为它渐渐展现出来的低调的奢华和内敛的富丽所深深震撼，当然，那种奢华和富丽并非是视觉上的，而是感觉上的。

　　“十分抱歉，廖律师，让你久等了！”廖泊舟正在全神贯注地观赏那幅画，忽听背后传来说话的声音，连忙转身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带金丝边眼镜的儒雅绅士正朝自己走过来，那男人的年纪跟刚刚那位管家的年纪相仿，但看上去气度更加从容，有一种罕见的大家风范。

　　“您是……殷正仁先生？”廖泊舟不禁用略带迟疑的语气问道。

　　“我是殷正仁，廖律师真是一表人才啊！”殷正仁笑着走到廖泊舟的跟前，热情地向廖泊舟伸出右手。

　　“您好，殷先生！”廖泊舟忙跟殷正仁握手并问好。因为离得近了，廖泊舟惊讶地发现殷正仁眉宇间蕴藏的精气神竟然与油画上的人颇有几分神似，那深沉睿智的眼神、以及脸上所呈现出的那种平儒雅的韵致，豁达包容的况味，跟画中的人如出一辙，这般的神似使得廖泊舟情不自禁地又转过头去看了看那幅画。

　　“画上的人是我的曾祖父——殷若怀！”殷正仁见状忙介绍道。

　　“原来如此，这就不奇怪了，殷先生的风度气质跟您的曾祖父很像啊！”

　　“的确很像！连我祖父和我父亲都说，我是我们家族中最像曾祖父的人！”殷正仁用非常温暖的语气解释道，态度非常的和蔼可亲，完全没有有钱人惯有的那种架子。

　　“遗传学是一门包含了必然性也包含了偶然性的神秘科学！并不是简单的加减乘除能够解释的！”廖泊舟笑着接话道。

　　正在这时仆人把给廖泊舟的茶端来了，殷正仁忙指了指摆放在壁炉边的那张单人沙发说道：“廖律师快请坐吧！坐下来我们慢慢谈！”

　　廖泊舟于是在那张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而殷正仁则在对面的那张三人沙发上坐了下来。仆人紧跟着过来把一个盛着香浓红茶的极为精美的茶杯放在了廖泊舟左手边的一张小茶几上。

　　“请您慢用！”仆人对廖泊舟说道，随即又转向殷正仁问道：“先生您想喝点什么？”

　　“我刚喝过了，不用了。”殷正仁态度温和地对仆人说道。仆人于是微微躬了躬身，然后转身离开了。

　　见仆人走了，殷正仁不禁笑着对廖泊舟说道：“有关廖律师的详细资料我认真看过了！我对廖律师很满意，至于我们双方能否达成合作意向，就看廖律师对我们殷家的态度了！”

　　“您是说我的详细资料吗？”廖泊舟不禁有些惊讶地问道，因为他不记得为殷家提供过任何资料。

　　“你可能不知道，关于你的详细资料是卢先生提供给我的。卢先生很尽心，他不仅为我提供了你的简历、你打过的所有官司的记录，以及你出庭时的录影资料，甚至连你在剑桥留学时的成绩单以及导师评语他都给我弄来了！尽管单凭这些个资料是无法彻底了解一个人的，但它们在最大程度上为我提供我想要了解的信息。看完那些资料后我十分期待能够和廖律师建立合作关系！不过合作毕竟是双方的事情，只有单方面满意是不够的！关于廖律师的详细情况我已经基本了解了，现在也该轮到廖律师了解一下我们殷家的来龙去脉了！今天请廖律师来，主要是想跟廖律师聊聊我们殷家的情况，让我们彼此都有一些深入的了解，在此基础上谈合作才公平。”

　　殷正仁连连提到“合作”这个词，其实廖泊舟明白，所谓的“合作”就是殷家聘用廖泊舟做他们家族的律师。但殷正仁却并没有使用“聘用“这个词，而是把“聘用”说成了“合作”，他这么说的时候态度非常的认真和诚恳，看得出来，他是发自内心这么说的，完全不是出于客套。

　　把“聘用”说成是“合作”，这件看似简单的事带给廖泊舟的感受却很不简单，廖泊舟于这两字之差中看见了殷正仁的处世态度，他完全不像很多有钱有势的人那样一贯地居高临下，尽管他完全有资本居高临下。他很自然地将自己的位置跟廖泊舟的位置放得一样高，毫无保留地表现出平等相待的真诚，这不禁让廖泊舟在跟殷正仁第一次见面时就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好感。

　　“殷先生想得太周到了！泊舟十分感激殷先生的眷顾！”听完殷正仁的话，廖泊舟忙回应道。

　　“没什么！信任永远是建立在彼此了解的基础的，所以让廖律师对我们殷家有所了解是十分必要的！只是不知道廖律师已经了解了多少？”

　　“除了知道府上是从英国迁居回国的之外，其他一概不知。”

　　“好，那我就跟廖律师详细说说我们家族的历史。很长的故事，希望廖律师不会觉得无聊才好！”

　　“怎么会觉得无聊呢！我的心里装满了好奇，迫切地想要了解。”

　　“那好！那我就从我的五世祖父说起吧！”

　　“晚辈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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