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梁英郡思绪烦乱。
他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开始回想自己与徐文翰为数不多的接触。
在本觉寺夜赏梯云瀑之时,因为解衣验疤,徐文翰打了柳齐岭一个耳光。
然后,到梯云瀑上的龙回庙抓捕犯人时,他好意想拉徐文翰上台阶,可是被拒绝。
当时他以为徐文翰拒绝他的好意是因为清高。
如果徐文翰是个女人的话,那便又是另一番说法了。
还有,那晚盖竹村抓捕盐贩之时,徐县令纵然脚踝扭伤,还是一人从山上走下来,没让任何搀扶或是背下来。
越想,可疑的地方越多。
可是……一个女人是不会有徐文翰那种见识的。
闺中女子哪个不是学着持家学着女红。
当然也有见识卓绝的女子,但那些女子所处家门,其父兄的眼界高度绝非普通百姓人家可比。
更何况,一个女子又如何能这样坦然的抛头露面,公然参与百姓吏治之事。
这岂不是儿戏么?!
徐文翰在听到柳齐岭那种露骨的笑话之时,丝毫没有羞意。
梁英郡心乱如麻。
柳齐岭见梁英郡面露迟疑,忙道:“我听说,徐县令有个孪生姐姐,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梁英郡摇头道:“你这样一说,我倒越发不信了。你想,好端端的,徐文翰自己不上任,让一个女子外任做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柳齐岭叹道:“你不信就算了,到时候别后悔啊。”
梁英郡转身往厅堂处走,留下柳齐岭兀自在那里纠结。
徐文婉惊醒,忙看向窗外,天色依旧明亮,日头尚挂在空中,她松了一口气,赶紧起身。
她开门出来,张平依旧守在门外,叫道:“少爷,你已经醒了?不再休息片刻?”
徐文婉心里着急要上茅厕。
虽然房内有净桶,可她现在这种情况,是绝不能上的。
刚出房门,却柳齐岭站在墙角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文婉净手之后,仔细察看全身上下,又小心的拉过衣袍,看看身后的衣摆。
看看只是有些皱的深蓝衣袍,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她来到正堂,那里酒席已经接近尾声。
主簿拿了记录册给她看。
“上面所登记的捐款,银两已经拿过来了么?”钱到手,才是最要紧的。
“这个自然,大概清点了一下,大概在五百两有余。”
徐文婉点点头,五百两可不是小数目,这一趟就算辛苦,倒也是值了。
她正思量要打道回县衙,却听到外面喧闹非常。
这时有下人报说,村里郑叔一家人过来,哭喊着要求见县太爷。
厅堂上,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徐文婉眉头微蹙,今天她都快累散架了,偏又横生枝节。
她可是一县之长,县里大小事务,她能不管么?!
何况这堂上还有一位邻县的县令,至始至终都用评估的眼神来看她。
徐文婉让郑叔一家进来。
那家人未进得门,便听到大哭大喊之声,简直是奔丧来似的。
当下有皂吏怒喝道:“大人们在此公干,此处虽不是公堂,但也不得喧哗!”
很快,一个年长的老者被两个年青人搀扶着来到堂上,三人一进来便朝一股脑儿子跪到了梁英郡的跟前,大声开哭喊道:“青天大老爷啊,可要为小民做主啊!”
徐文婉无语,她才是那个坐在左上首的父母官啊。
卢老爷忙道:“错了,这位才是咱们县太爷,这位大人,是永宁县的县太爷,管不到你们的事儿。”
那老者愣了一下,两年青人忙又搀扶起来,要跪到徐文婉跟前。
徐文婉忙道:“不用跪了。本官时间有限,你们有何冤情,长话短说,速速道来。”
那老者道:“老汉一家十口人被杀,杀人凶手还在外逃,大人,你什么时候才能抓到凶手,为老汉一家人报仇啊!”
徐文婉吓出一身冷汗,忙道:“什么一家十口?这是什么案子?”
一家十口,这是灭门重案啊!
没等徐鸿开口,柳齐岭道:“大人你刚上任不清楚,这个凶手不是抓到了嘛!就是因为有本少爷我的指引,才在龙回庙抓到的凶犯啊!”
徐文婉这才恍然,原来当日所抓的凶犯竟是在黄檀村犯下罪行。
她上任以来事情太多,这类的刑事重案,都还尚未着手处理。
那老者一家三人听到“凶手已经抓到”,忙道:“大老爷啊,凶手既然已经抓到,快杀了他的头,把他千刀万剐,为死者平冤哪!”
徐文婉道:“案子还没有审理,现在尚未能定论——”
那老者和其两个儿子跪下就不停的磕头。
徐鸿道:“县太爷回衙门头一个就会处理这个案子,你们放心,上头很重视。定下开堂时间,就让衙差来通知你们。你们先回去吧——”
徐文婉抬头,见梁英郡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心道:安固县多少事情,你知道么?!交接都没交接好,这边巡按大人不知什么时候会来,那边防御工事要修筑,又是筹钱又是请托,她快累瘫了。
她咬牙道:“三日之后,本县要审理此案,你们既是苦主,届时要传你们到堂听审。”
那三人忙道:“草民等人叩谢大人。”
徐文婉等人离开黄檀村时,村里人一路相送,出了村口,过了石径,一直送到马车停靠的地方。
卢老爷还让家仆拿了十来匹蓝夹缬送到马车上。
“徐大人梁大人定然知晓,咱们栝州府自古就有‘夹缬做被面嫁女儿’的风俗。嫁妆里面要有夹缬被,这样才算礼数到了。盖了我们黄檀村的夹缬被,包你们子孙满堂。”
徐文婉看着马车上的蓝花纹布,哭笑不得,原来这还有治疗不孕不育的功效啊。
卢员外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梁英郡道:“梁大人要求做的那种彩色夹缬,我问过村里其他人,大家都不会做,黄檀村只会做蓝夹缬。”
梁英郡笑道:“无妨。”
众人上了马车,按原来的位置坐好。
不过这一次,柳齐岭并没有坐在徐文婉的身侧,而是换成坐对过。
这样一来,徐文婉身旁边坐着的是梁英郡。
徐文婉感觉很不自在,又觉得有点挤,车里面的温度也比早上高多了。
“梁大人要做那个彩色夹缬是送人的么?”
梁英郡转头看向她,道:“下个月是府台大人母亲的六十大寿,大家都在准备,只是想不出送什么好。”
“……府台大人?”徐文婉一惊,“是咱们栝州府的府台?”
梁英郡挑眉。
徐文婉想哀号,可人家作寿是喜事,只得面带微笑。
刚刚捐了三两银子,现在又要送礼!
柳齐岭道:“徐大人可以不送。”
徐文婉笑道:“本官岂是不知礼数之人。”
梁英郡朝徐县令这边微倾上身,他突然想闻一闻,徐县令身上真的有那么好闻么?
只是稍稍靠近,便瞄到徐县令耳朵。
那耳后的皮肤光洁如玉,肌理中泛着隐隐的光泽。
便觉得那是一片雨后的胭脂桃瓣,粉嫩中带着淡淡香气,让人掬在手上,闻于鼻间。
梁英郡坐直了身体,恰好徐文婉看向他。
两人皆是一愣,梁英郡立时正襟危坐。
他觉得自己真要疯了,竟然相信柳齐岭这种毛头小子的鬼话。
“梁大人,府台高慈寿宴是哪一天啊?其他人我都不熟悉,届时可否一同前往?”徐文婉现在已经深有体会,朝中无人,不好当官。
无论如何也要与梁英郡打好交道。
初上任时,她便曾去府台那里报道。
当时连个面都没见到,便回来了。
她思来想去,定然是自己空手而去,才会有这般冷遇。
这次,就算借钱也要把这礼给送出去。
听到这恳求的声音,梁英郡忍不住又看向徐县令。
他知道徐文翰长相俊美,现在仔细一看,却又觉得与三年前所见真的很不一样。
三年前的徐文翰皮肤有这样白么?
鼻子有这样秀气么?
这泛着水色润泽的红唇……
“梁大人,可不可以啊?”徐文婉有些急了。
梁英郡深吸一口气,说道:“有些偏远一些地方的,就提早托人送去贺礼,礼数到了便成了。”
“……哦。”徐文婉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
安固县很偏远么?
距离栝州府台衙门才一天的时间,坐船更快,根本算不上是偏远。
梁英郡果然还是很排斥她,所以才会这样间接的拒绝。
柳齐岭道:“徐大人打算送什么给府台大人?”
徐文婉轻叹一口气。
筹集了这么多钱,却是一分也动不得的。
“梁大人,那个夹缬屏风做不成了,现在你打算送什么呢?”
梁英郡道:“不知道,还要考虑一番。”
徐文婉低头笑了笑,便不再言语。
柳齐岭开腔:“不知道府台喜欢什么?”
车厢内谁也没有开腔。
梁英郡突然道:“徐大人只需做到中规中矩便成了。”
徐文婉微怔之下,笑着点头。
意思是,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
不能太贵,也不能太廉价。
不能送的太早,也不能送的太迟。
徐文婉正在思忖,不料马车一个大震动,外面的马发出嘶鸣之声,车轮似乎是撞到什么东西上,几乎要侧翻过去。
她下意识的惊叫一声,整个人往旁边倒去。
固定在马车底部的小几稳丝不动,不过上面的杯子都掉了出来,幸好里面没有茶水。
所有的事情发生只在瞬间而已,紧接着马车停了下来,不过依旧四平八稳地立在原地,并没有侧翻。
徐文婉轻喘了一口气,回过神。
这时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倒在梁英郡身上,一只手还撑在他的胸膛上。
她慌忙缩回手,直起身体。
被压在车厢壁上的梁英郡也坐直了身体,缓缓的整理一下衣冠。
柳齐岭气急败坏的探出头去,叫道:“小四,你怎么赶的马车?”
他嘴里虽这样叫着,眼睛却朝小四眨了眨,示意他赶车有水平。
“对不起少爷,车轮似乎撞到一块石头上了,小的下去看一看,车轮是否还完好。”
梁英郡闻言道:“如果车轮坏了,我便立刻换车。”
柳齐岭回首,看到正自恼怒瞪着自己的梁英郡,尴尬地笑了笑,忙道:“这样撞一下,车轮怎么可能会坏呢?小四车轮没坏,对不对?”
“小的看过了,确实没坏,没坏。”
梁英郡压着怒火,深吸了一口气。
徐文婉伸手将甩出去的茶杯捡起来,重新搁回小几之上。
她有些惴惴不安的看着梁英郡阴沉的面容,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梁英郡面容冷峻,仿佛喻示了风暴即将来袭。
不怕死的赶上去,只怕死的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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