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苏琉璃摸出那块粗布，看看，攥在手里，对金钗、吴顺几个道；“跟我去看看。”

　　吴顺带着她到尸体停放的几间平房，几个太监看守，吴顺招呼打开门，看守太监见苏宝林过来，取钥匙把门打开，里面有点昏暗，吴顺引着她进屋，提醒道；“小主注意，这几个人中毒浑身发黑，昨晚刚死看着还好，这会看上去挺吓人的。”

　　苏琉璃死过一回，对死人不害怕，走到跟前，问；“那个是毓贵妃宫里的太监？”

　　吴顺指着其中一个，苏琉璃撩起盖在身上的布，一股难闻的味道，苏琉璃一手掩嘴，探手扯下其裤子，看一眼，下身空空的，是个真太监。

　　然后，走到另外两个人身边，同样扯下裤子，扫一眼，忙掉转头，吴顺惊讶，“原来是两个假太监。”

　　苏琉璃转头，门口亮光挡住，曹振出现在门口，上前行礼，“小主来这种腌腻地方，小心弄脏了小主的手。”

　　苏琉璃出去，太监提水，端盆，苏琉璃净手，曹振道；“小主，奴才查了所有太监名册，按着人头点数，难怪没有这两个人，原来是冒牌货，奴才才想到这一层，小主已先想到了。”

　　苏琉璃道；“吴安塞嘴的破布是民间纺织，我猜这两人不是宫里头的。”

　　曹振跟在身旁，又道；“这个姓葛的公公是毓贵妃宫里头做粗使，一定是他引进来的。”

　　苏琉璃接过金钗递给来的帛巾擦手，道：“宫门把守森严，混进来两个男人几乎没可能，最近宫殿有没有维修，招外面工匠进来？”

　　曹振恍然，“回小主，前几日降雨雪，有两处宫殿年久失修，宫里人手不够，听说从外头招募工匠大修，奴才这就去查问。”

　　苏琉璃道：“死无对证，查出来是外头混进宫的人，也不会有什么线索，不如查查毓贵妃宫里这个粗使的太监的背景。”

　　曹振答应声，“是，小主。”站着没动，似乎有话要说，踌躇不知如何开口，苏琉璃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遂道：“我宫里的吴安难脱嫌疑，恐怕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吴安既然是我宫里的太监，把他交给我，查出线索我告诉公公。”

　　“奴才谢小主体谅。”曹振想抓吴安，或许能问出点什么，苏琉璃大包大揽，他通过这次的事，对苏琉璃刮目相看，相信苏琉璃能处理好这宗事。

　　吴安虽说是别人的眼线，好在没出卖主子，关键时刻曾想保护她，苏琉璃看在这份人情上，不想让曹振把他带走，若让曹振带走，吴安多半难以活命，且曹振就算用极刑，吴安估计不会招供，白白坏了他性命，苏琉璃也看出吴安是重义之人，宫闱深深，世事薄凉，难得有这样的忠心的奴才。

　　苏琉璃回敏秀宫，吩咐金钗道；“把吴安唤上来。”

　　不一会，吴安跟在金钗后面进来，吴安中了迷药，醒了便没事了，没受什么伤，苏琉璃屏退左右，屋里就剩下她和吴安两个人，吴安撩袍跪倒，叩头，“奴才谢小主救命之恩。”

　　苏琉璃走了一趟，有些喝了，端起桌上新沏茶水，呷了一口，淡淡地道；“你主子想杀了你灭口，你不想告诉点什么吗？”

　　吴安跪着没起身，叩头下去，“小主恕罪。”跪着，在无别话。

　　苏琉璃早猜到他反应，茶盅盖子轻轻碰了下茶盅边，清脆一声响，“你不想说，我不逼你，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不过我有一事不明。”

　　苏琉璃放下茶盅，轻轻地说了声，“一石三鸟，端的是好计。”

　　吴安垂头不语，苏琉璃就此断定那人针对的不止是宋嫔还有自己、毓贵妃，毓贵妃是背后指使的嫌疑可排除在外。

　　苏琉璃接着道；“你背地里曾想救我，在饭菜里下泻药，你主子知道能放过你吗？”

　　吴安道：“小主睿智，已经猜到，奴才不愿意看小主遭难。”

　　“冲你这句话，我放过你，不过你不能留在我宫里，离开后，你好自为之。”

　　吴安叩头，“谢小主，小主两次救奴才，如果奴才命大，侥幸不死，奴才一定报答小主大恩。”

　　苏琉璃招呼桑春进来，对她道；“你把吴安送到刘总管哪里，让他看着另外安排个差事，别让他难为吴公公。”

　　又对吴安道；“你我主仆缘分已尽，你自己当心。”

　　吴安朝苏琉璃叩了三个头，爬起来跟着桑春出去，小六子带伤站在院子里送他，金钗一副不舍，吴安一步三回头，离开毓秀宫。

　　苏琉璃唤金钗进去，交代几句话，金钗去乾清宫找曹振，把主子的意思说了，曹振心底不想放过吴安，奈何不敢违苏琉璃，略遗憾，道：“既然是苏小主这么做，自然有道理，咱家遵命。”

　　金钗道：“小主说了，公公可以派人监视吴安，看他与什么人往来，把吴安放了，令那背后之人不安，早晚有动作，露出马脚。”

　　曹振想想，道；“此放长线，小主英明。”

　　乾清宫

　　赵曜在御书房批折子，小太监进来回道：“禀皇上，毓贵妃跪在殿前请罪。”

　　赵曜微蹙眉，“朕没说她有罪，她请的是什么罪？”

　　“毓贵妃说，刺客出自她宫里，是她管教无方，前来领罪。”

　　赵曜摆手，“让她回去，就说朕说她没罪，奴才犯罪，主子不用领罚。”

　　小太监应声下去，对跪在宫门外的毓贵妃照本宣科复述一遍，毓贵妃激动得浑身颤抖，朝内叩头，大呼，“皇上圣明，臣妾叩谢皇恩。”

　　宫女上前扶起毓贵妃，毓贵妃腿软，两个宫女搀扶一步步离开，离开乾清宫门前，贴身宫女金桔道：“娘娘，好险，多亏皇上圣明，没怀疑娘娘，这是那个心黑的要害娘娘，把脏水泼在娘娘身上。”

　　毓贵妃这会腿不抖了，一场虚惊，手捏着帕子都出汗了，自己若是完了，大皇子就完了，想起儿子，一阵揪心，没有亲娘的皇子，别说弱智，就是正常人，在深宫生活都难，毓贵妃后怕。

　　赵曜对曹振道：“快过年了，这件案子先放一放，你拿些补药给宋嫔送去，告诉她朕有空去看她。”

　　赵曜看看殿角滴漏，到吃晚膳时辰，这时，殿外敬事房的太监捧着银盘，跪着呈上，赵曜瞅瞅摆着嫔妃绿头牌，手指停在苏琉璃玉牌，触碰了下，便缩回手，“去。”

　　敬事房的太监端着盘子倒退下去。

　　掌灯时分，苏琉璃用过晚膳，洗漱完，便坐在铺着蜀锦绣牡丹花被子的炕上玩鲁班锁，鲁班锁是榫卯结构，看似简单，拆解和拼合都煞费脑筋，苏琉璃摆弄整个下午，拆开后，拼装不上，怎么摆弄都不成，皱着眉头，甚为苦恼。

　　“玩什么这么专心？不出去接驾？”赵曜满面春风进门，苏琉璃忙忙要穿绣鞋下地，赵曜一把按住她，“不用动，朕也上炕。”

　　太监替他脱了靴子，赵曜上炕，坐在苏琉璃身旁，拿过鲁班锁，苏琉璃没看清他手动作，只听噼里啪啦声，不消片刻，鲁班锁即刻拼合完成。

　　苏琉璃甚是惊奇，一脸崇拜，撒娇，“皇上动作太快了，臣妾没看清楚。”

　　赵曜又拆解开，慢动作演示一遍，苏琉璃学着他的样子，反复弄了几次，终于还是没完成，扔在一边，嘟嘴，“臣妾太笨了，让皇上见笑了。”

　　赵曜哄她道：“会了不难，我小时候在宫里经常摆弄，手熟而已，朕改日给你弄几样好玩的，省得你呆着无聊。”

　　屋里地龙烧得热，又燃了两个碳火盆，苏琉璃穿了件嫩黄单衫，小脸白里透着轻粉，双眸晶亮，吃吃笑，一派少女娇憨，自然不做作。

　　赵曜心动，又不禁费解，苏琉璃心性单纯，玩心重，童心未泯，遭逢大变故，又明断果决，两种完全不同性格在一个人身上，似乎有点矛盾，不可思议。

　　赵曜愿意看她高兴模样，道；“快过年了，你是不是觉得宫里气闷，过年我带你出宫，上街看花灯。”

　　苏琉璃放下手里的东西，欣喜道；“皇上说的是真的？”

　　“君无戏言。”赵曜直觉跟苏琉璃在一起放松，后宫嫔妃卖力讨好他，他甚觉无趣，枯燥乏味，一成不变宫中生活，他早麻木了，苏琉璃带给他新鲜感。

　　苏琉璃突然一本正经地道；“我给皇上绣个荷包吧？”

　　赵曜喜欢，“你还会绣荷包？为什么突然想起给我绣个荷包。”

　　苏琉璃不好意思，“臣妾绣得不好，不如府里的二等丫鬟，臣妾就是想表达一点心意，臣妾病重，皇上日夜守护，宫人们都跟臣妾学了。”

　　赵曜看她娇羞模样，心痒，凑过去，苏琉璃抬头，一张放大的俊美的面孔，扑面男子撩人的气息，熟悉的清淡香气，她心跳加快，眼波流转，媚态十足，赵曜身下火苗子腾地窜起，把持不住，欺身上来，搂抱她，赵曜衔住她元宝耳垂，低低地道：“可以吗？”

　　难得皇上要那个女人还用商量的口吻，赵曜鉴于前次失败，这次没敢轻举妄动，苏琉璃乱了方寸，口中缠绵嗯了声，宫女太监见状，溜边出去，带上门。

　　苏琉璃主动檀口凑上来，赵曜捧住她的脸，前戏做足，苏琉璃周身燥热，昏乱中倏忽身体一凉，衣衫尽已除去，赵曜滚烫的身躯压下，刹那苏琉璃白了脸，像溺水之人剧烈地挣扎。

　　赵曜发现她异样，抬头，对上一双极度惊惧放大的瞳仁，苏琉璃仿佛下一刻就要昏厥，雪白的一张脸，娇躯抖得似寒风中的落叶。

　　赵曜吓住，急忙摇晃她，哑声道；“琉璃，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苏琉璃恐惧地盯着他，说不出话，卷缩起身体，像初次侍寝那晚一样，赵曜身体里火苗退却一半，翻身坐起，无言看着她，苏琉璃惊慌地抓过被子遮住身体。

　　许久，苏琉璃确定安全，脸色稍稍缓和，胆怯地望着他，小声道；“皇上，臣妾该死，跟臣妾父母家人无关，他们不知道臣妾这么没用，要是早知道，就不送臣妾进宫，送妹妹进宫，侍奉皇上了。”

　　赵曜哭笑不得，她是怕自己迁怒，降罪与她父亲，闷闷地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苏琉璃清透的大眼睛蒙上一层水雾，拼命摇头，“臣妾不知道，臣妾真的不知道。”

　　一滴泪落在锦缎被上，赵曜心尖一疼，语气软了，“我没怪你。”

　　苏琉璃可怜巴巴小声道；“皇上到别的嫔妃宫里，臣妾不能侍奉皇上，臣妾该死。”

　　赵曜朝后一仰，“我今晚就留在这里睡了，不想动弹。”

　　苏琉璃想他大概是累了，不由愧疚，自己真没用，连乡野无知村妇能做的自己都做不了，难怪前世早死，情绪不免低落，这是要真削发为尼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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