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吴安从皇上进正殿，留意打听消息，赵曜从敏秀宫出来，乘撵回御书房，处理国事，就有宋嫔宫女笑着学说皇上的话。
西偏殿里，苏琉璃悄悄问；“皇上走了吗？”
“走了，小主。”金钗趴在窗台上，往外看，看见一抹明黄从琉璃照壁后消失。
苏琉璃安心，暖暖地趴在被窝里，手里捧着一个话本看。
吴安进来，垮着脸，“小主，这回不好了，得罪了皇上。”
苏琉璃奇道：“我在宫里呆得好好的，连皇上面都没见，怎么又哪里不是？”
吴安没弄懂皇上的话的意思，但知道皇上不是什么好话，期期艾艾的，说不出口，苏琉璃放下书，“本小主原没兴趣知道，看你这样吞吞吐吐的，好奇皇上到底编排我什么？”
吴安扯扯嘴角，“皇上说小主，东……。”吴安想了片刻，想起西施，“皇上说的是东施……什么来着……”
“东施效颦。”苏琉璃扬起小脸吐气。
金钗眨巴着眼睛，“小主，东施效颦是什么典故？”
小六子也跟着问，“小主，奴才知道西施，不知道东施，东施是哪朝那代的美人？”
苏琉璃把东施效颦典故讲了一遍，三个人均低头，想乐硬是憋住，金钗又替小主委屈，“宋嫔娘娘长相比西施，奴婢觉得不为过，但小主怎么就成了东施了？奴婢就说小主凡事靠后，没机会让皇上看清楚小主的容貌。”
苏琉璃嘿嘿干笑几声，“看不看还不是一样，我是皇上心里的东施。”
吴安和小六子几个，垂头丧气，主子都成了东施，敏秀宫西偏殿又成了后宫里的笑话。
赵曜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直到掌灯时分，山似的奏折平地消失，才抬头，抻抻懒腰，曹振小心地提醒道；“皇上，今儿是十五。”
赵曜方想起，老祖宗订下的规矩，每月十五幸中宫，曹振又道；“皇上，皇后娘娘派人来问几次，皇上的在哪里用晚膳？”
赵曜想想，好像有阵子没去坤宁宫，点头道：“告诉皇后朕去她哪里用膳。”
张皇后正看中秋节御膳房晚宴的菜品单子，皇宫家宴，每年不光是后宫妃嫔，已立府的封王的皇子，出嫁的公主，王妃驸马，皇亲国戚，都要来皇宫饮宴，皇家同平民百姓家一样，八月十五讲究个合家团圆。
宫女婵娟满脸含笑进门，“皇后娘娘，皇上一会来中宫用晚膳。”
张皇后一喜，一般这日皇上都是吃过晚膳在前面忙到很晚才过来，张皇后忙吩咐，“告诉御膳房，把皇上的份例菜送到坤宁宫，另外加几道菜，皇上连日辛苦。”
坤宁宫的晚膳，长条金龙围桌案，摆得满满的，张皇后亲自率领宫女太监侍奉赵曜用膳，“皇上，这碗莲藕火腿淮山陈皮汤、枸杞山药龙骨汤，滋补散寒，首乌鸽蛋汤，玉竹赤羊汤是臣妾吩咐御膳房特意加的。”玉竹赤羊汤补肾固精，张后没说出口。
赵曜不好拂了皇后的好意，象征性地喝了两口汤水，赵曜跟张后是结发夫妻，张后从来在皇帝面前都恭谨，细心体贴，帝后相敬如宾，赵曜对张后给足面子，后宫之事，由皇后打理，从不干预。
帝后对坐品茶，张皇后凡事亲力亲为，给丈夫端茶，赵曜接过，张皇后试探着问；“皇上，中秋家宴，阖家团圆，臣妾是不是把太后接回宫。”
热茶氤氲雾气，看不清皇帝的脸，半晌，赵曜道；“太后想回宫，自然回来，你就去一趟仁和寺。”
“是，臣妾后儿去。”
停了片刻，赵曜突然道；“后宫嫔妃生病，传御医，借故称病躲懒，皇后对她们是不是太仁慈了？”
张皇后一时没明白，皇上指的谁，想了半天，告假的就苏常在和乔宝林，乔宝林彻底没戏，皇上说的是苏常在？皇上扣苏常在半年俸禄，她闹点小情绪，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去了，自己御下宽厚，从不刻薄嫔妃，思忖，难道苏琉璃又惹皇上生气了？
张后敛身，“臣妾以后严加约束。”
赵曜没接着往下说，张后不好动问，皇上金口玉言，总是说半截话。
晚间安置，张皇后靠在赵曜肩头，说些小公主趣事，博得丈夫欢心。
赵曜伸出手，抓住她放在被子上的手，“宫中诸事繁杂，还要照顾皇子和公主，辛苦你了。”
张皇后御花园置酒，宋嫔出事，她一直担心，怕皇上怪罪，听赵曜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有皇上的这句话，她没白操心受累，辛苦也值了。
皇帝性子冷清，对后宫女人一向不亲近，她反倒心里高兴，不来她中宫，也不去别的狐媚子哪里，不管怎么说，每月这一晚，他从不让她空等。
赵曜拍拍她的手，“天晚了，睡吧！”
这两三年，赵曜对女人身体没有渴望，自己是不是老了？二十七岁，就对女人失去兴趣，好事的臣子频频上本，皇帝乃一国之君，理当为江山社稷，绵延子嗣，不胜其烦。
赵曜已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张皇后却睡不着，躺在身边的男人碰都没碰她，自己太没用，看来美容瘦身乃女人一生的事业。
朝事稍闲，皇帝在乾清宫用午膳，赵曜作息规律，午后小憩，曹振在旁边手执浮尘，驱赶蚊蝇，赵曜今日却怎么都睡不着，睁眼，问：“苏常在还病着？”
曹振心里明白，这几日晚膳时，敬事房太监呈上膳牌，皇帝先从后往前看，来来回回盯着看最少三遍以上，苏琉璃的绿头牌不在上头。
曹振试探地问：“皇上，上次恩禄寺得的那两匣子珠宝，有两只钗环剩下，无人认领，依着老奴看，不然就赏给苏常在，皇上乃明君，赏罚分明，有功赏有错罚。”
赵曜嗯了声。
曹振取了两支钗环，亲自送去敏秀宫西偏殿。
赵曜阖眼，假寐，等了快半个时辰，曹振还没回来，有些不耐，正搁心里骂曹振这个狗奴才，曹振轻手轻脚进来，“回皇上，东西给苏常在送去了。”
赵曜像是随意地问，“苏常在在做什么？”
“回皇上，苏常在趴在炕上看书。”
赵曜睁开了眼睛，奇怪地问：“她看什么书，她不是琴棋书画，经史子集一样不通吗？”
“老奴不认识字，不知道苏小主看的是什么书，老奴去时，苏小主抱着被，正看得津津有味。”
赵曜好奇心勾起来，“去找个识字的太监看看她看的是什么书。”
“是，皇上。”曹振应声刚要出去，赵曜叫住他，“回来。”
曹振又乖乖地走后，弓着身子，“皇上好有何吩咐？”
“找个由头。”
“奴才知道。”曹振转身，抿嘴直笑。
苏琉璃来了葵水，一动弹，稀里哗啦，好不耐烦，苏琉璃这几日，那也不去，偎在炕上，连地也不下，饭菜都是金钗几个端到炕桌上吃。
曹振一走，金钗摆弄两只钗环，一脸喜色，“看来皇上还是没忘小主的好处，巴巴的派人送东西来。”
苏琉璃眼睛盯着书本，头也不抬，“你要是喜欢赏你了。”心想，两支破钗，是那淫尼用过，嫌腌腻，皇上好端端送东西来，大概是良心发现。
“皇上赏小主的，奴婢怎么能要，留待过两日中秋宴，小主戴。”金钗稀罕地替主子收好。
苏琉璃埋头在书里，不闻窗外事，院子里吴安跟一个太监说话，过会，进来，“回小主，乾清宫刘公公来了。”
乾清宫的太监刘禄弓着身子，上前两步，“奴才给小主请安。”
苏琉璃正看到兴头上，心想，怎么又来了？撩了一眼刘禄，问：“何事？”
“回小主，皇上派奴才来问，小主在恩禄寺就找到这两只匣子，没搜到旁的东西？”
苏琉璃撂下书本，腹诽，什么意思？皇上怀疑自己私藏，隐匿不报，怪道人言帝王多猜忌，不悦道；“寺庙里还有没有旁的值钱东西，我可不知道，请皇上派人掘地三尺，找出个藏宝库也说不准。
刘禄能侍候皇帝，乃太监中出类拔萃，善察言观色，看苏常在生气，赔笑，“苏小主莫恼，皇上对苏小主信任有加，不过白问一声。”
遂磨蹭不走，诞脸凑过去，“小主看得是什么账本，奴才看这账本画得挺好看。”
苏琉璃不好得罪，没工夫搭理她，对金钗道：“请刘公公下去喝茶。”
刘禄撩了好几眼，把书名记下，走了，回去对皇帝只说苏常在看的是志怪话本，苏常在赌气的话，刘禄可不敢学。
赵曜正端着盅子，喝一口茶，差点没喷了，哈哈两声，“朕后宫嫔妃，都是才貌双全，志趣高雅，竟还有人看这等不入流的闲书。”
刘禄没敢接茬，心道，皇上，那都是装给您老看的。
赵曜笑意未收，对曹振道；“去，把苏常在的书拿来，朕看看，别说朕要看。”
曹振为难，苏常在看得好好的，怎么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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