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朱念红看着这个为她有点失控的男人，心下很是感慨，说：“我们单独谈谈好吗？”

　　朱天翔和叶红适时找了个借口出去了，元旦找了个角落安静的坐了下来。

　　沉默、一片沉默，两个人忽然找不到开口的理由，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对方。半晌，朱念红打破了这个沉默。

　　朱念红问：“我想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有多少是认真的成分？”

　　柳思龙反问：“你说呢？”

　　朱念红逃避他的眼神：“我不知道。”

　　柳思龙镇静的说出每一个字：“我不知道有多少，我只知道我的生命里已经没有了我，只有你！”

　　朱念红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柳思龙，满脸的镇静，她喏喏的说：“你知道的，我一时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柳思龙很快打断她的话：“我只要你知道我爱你就可以了，你的感受不需要告诉我！你选择谁那是你的事情，不需要让我知道！”

　　朱念红看到他受伤的表情，鼓起勇气：“不是的，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给我时间吗？我们以一年为限，如果我们还是没有做到彼此爱恋，就放对方离开。”

　　柳思龙想了想，狠下心说：“好，我答应你。如果一年后你还是不爱我，那么我会消失！”

　　朱念红转过头，看着一边正在假寐的元旦，说：“那，今年我们还像朋友一样交往好吗？……其实，你是个很不错的朋友！”

　　柳思龙宽厚的笑着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无法做到拒绝你的要求，哪怕你要我死我也毫不犹豫！”

　　朱念红看着这个英俊的有点不像话的男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点才吸引了这个男人，她不禁自问：“我有那么好吗？”

　　柳思龙仿佛看出朱念红的想法，有点自嘲的说：“大概是上辈子做了什么事情，欠你一大笔钱，所以这辈子需要用我的一生来偿还了！”

　　朱念红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柳思龙说：“你不要有思想压力，我也不会给你任何压力，只要你开心！如果有一天有人伤害了你，我一定不会轻饶他！你只能是快乐的，我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情伤害到你！……我……说过，我会像白瑞德一样守侯着你，不管你像不像郝思佳那样一次次伤害我，我都会坚持下去！”

　　朱念红面对柳思龙第一次如此深情的表白有点缓不过劲来，她支吾着说：“我知道的，我累了，先去休息了。”然后起身回房间。

　　回到房间，想的最多的就是大学毕业的时候同学们讨论的那个话题：将来你嫁的人是你爱的还是爱你的？此时这个问题端正的摆在了自己面前，曾经口若悬河的她，如今却感觉自己如此的茫然，哪种选择都不是想要的，很想说想拥有爱与被爱的感情，但此时，苏甄跟柳思龙分明是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在街心公园的时候内心的斗争，问自己，对苏甄是爱还是再次逃避？那个俊秀的小男孩对自己是怎么样的感受呢？朱念红打算主动说出自己的感受，如果苏甄也是爱她的，那么，鱼和熊掌就会只是同一个人了。

　　等到朱念红再次出来的时候，朱天翔跟叶红正准备晚餐，柳思龙却不见了踪影，元旦也消失了。朱念红遍寻不着元旦，叶红说：“思龙回去，顺便把元旦也带回去了，说是这几天麻烦你了。”朱念红轻声“喔”了一声，心里却突然感到一阵失落，奇怪的失落，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失落，是因为少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么？

　　初四的时候，接到个电话，是意料中的苏甄。苏甄怯怯的问：“我可以去你家拜访吗？”朱念红笑着回答：“当然可以，随时欢迎！”

　　放下电话，不自觉的想，如果是柳思龙肯定没那么小心，他甚至连招呼都不打就大大咧咧的来了，他很霸道也很独裁，一想到这，才惊觉不知不觉又想到了那个男人。朱念红收拾了慌乱的心情，准备迎接苏甄的到来。

　　苏甄一会就来了，一进门就拘谨的拜年。朱天翔跟叶红看到朱念红眼底的惊喜，彼此看了对方一眼，都明白了，这个男孩子才是女儿喜欢的。虽然，相比条件要差的多，年龄也差着很多，不过，只要是孩子的选择，他们都准备接受。所以，他们依旧热情的把苏甄邀请进屋。

　　朱天翔跟叶红暗暗打量了苏甄几眼，发现苏甄身子有点单薄，可能是上学的缘故，也可能是还没成熟的缘故。朱念红丝毫没有感觉到父母灼人的目光，一个劲的让着，苏甄红着脸说：“公司那边放了两天假，我也没地可去，想来想去也只有朱朱姐姐一个熟人了，所以今天就冒昧打扰了。”朱念红一点不避讳的说：“干吗那么客气呢？早应该来了呢！”

　　叶红忽然觉得有点气愤，家里给她找的一个看不上，好不容易出现了个内外双修的柳思龙，居然也不理，在这对着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献殷勤！叶红说：“我要出去一下，你们先聊着！”朱天翔没有妻子那么不冷静，他问苏甄：“你今年多大了？”

　　朱念红插嘴：“过了年就21了。”

　　朱天翔瞪了女儿一眼：“没问你。”

　　苏甄红着脸说：“我现在是山大大二的学生，主修林业。”

　　朱天翔点点头，问：“你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苏甄说：“我家里有六个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我和一个弟弟。”

　　朱天翔又问：“那他们都从事什么工作啊？”

　　苏甄低下头说：“都是农民，我弟弟上高二。”

　　朱天翔看了一眼朱念红，心里有数了。有时候真的不是歧视或者是别的什么居高临下的心思，城市跟农村最大的区别不仅表现在生活条件上，更多的是思想观念的差异。朱天翔是个很有爱心的人，但有爱心跟关心女儿今后的生活状态是两码事。任何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子女过的舒服一点，这一点，无可厚非，因此在面对女儿的感情上，朱天翔的天平明显偏向了柳思龙。于是，朱天翔笑着说：“我外面还有点事，你们先聊着，一会我们出去吃饭。”

　　朱念红一点都没感觉到父亲复杂的想法，一个劲的跟苏甄说着玩笑话。倒是苏甄这个出身穷苦的孩子有点敏感：“朱朱姐姐，你家里人是不是不喜欢我啊？”朱念红回答：“瞎说！你是我的同事还是朋友，你能来看我，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喜欢你呢？”苏甄说：“可是我觉得……可能是我想多了吧，朱朱姐姐，你可别生气呀！”

　　朱念红说：“怎么可能呢？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你的！”苏甄脸红：“我也很喜欢朱朱姐姐啊！”朱念红有点着急：“我说的不是普通的喜欢！”苏甄头低的更厉害：“我知道，我也是很喜欢你的。”朱念红笑了，她终于可以告诉自己：她跟苏甄之间不是单方面的相思而是互相爱恋的，他们之间不存在鱼跟熊掌。但，在潜意识里，总觉得有点什么不对劲，却怎么也想不出来，算了，不想了！

　　叶红跟朱天翔通过电话后更是不满意了，晚上连做饭的兴趣都没有了，朱天翔早就料到了，说：“晚上我们出去吃！到时候我们必要的时候点播一下他们，他们之间差距太大了！”

　　到了晚上，朱天翔跟叶红一起回到家，带着兴奋的两个人到楼下不远的酒店点了个小间。很少出入酒店的苏甄有点不适应，仓皇跟在朱念红身后，朱念红发现了，悄悄的问：“怎么了？”苏甄脸色有点苍白的说：“没什么，可能不大适应这里的气氛吧！”

　　朱念红悄悄的问：“要不要换一个地方？”苏甄说：“算了，还是不要了，麻烦叔叔阿姨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朱念红有点感动，觉得苏甄不是一般的体贴——陷入爱情中的人们，往往很难跳出来观察的！

　　席间，朱天翔故意的问：“小苏啊，将来你是在海城市买房子落户呢还是打算回老家呢？”苏甄说：“还没想那么远，毕业后可能要回去吧！”朱天翔看看有点犹豫的女儿继续添火：“你家里给你买房子了？”苏甄羞涩的说：“没有！家里为了我跟弟弟上学已经负债累累了，我们也不能给家里再添负担了！”朱念红知道父亲问这番话的意思，虽然自己只属于这个城市的中小阶层，但是至少衣食无忧，至少买房子不是太大的问题，至少手里握有一笔在这个中等城市来说是笔不小的存款，而对方的经济条件是想都不敢想的贫穷。假如自己将来结婚、买房，家里能提供不少的经济支持，但，男方家庭恐怕不能提供任何帮助，弄不好还要分神照顾频临经济崩溃的农村老家。其实并不是歧视农村家庭，很多农村家庭也是小康之家，物质水平也是跟城市基本同步的。但是他家的条件格外的恶劣，而且牵扯到城市与农村之间的思维观念差异、处理方式以及生活态度等等的差距，朱念红不得不第一次正视自己的感情与现实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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