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截胡
雪越下越大，老广播的信号时好时坏，喇叭里断断续续传来婉转慵懒的爵士小调。
杨小芸和安娜、卢卡斯三人在阁楼里玩斗地主，输掉的人要在脸上贴纸条，此刻她已经被贴成圣诞老爷们了。
厨房里艾莎和唐麦在洗碗，艾莎比唐麦矮一头，站在他身边略显娇小，她洗完了几只盘子要搁到头顶的碗架上，还没举起手之前，唐麦就很自然地接了过来，顺手放了上去。
艾莎擦擦潮湿的手，有些娇羞地笑了。
“待会儿杨老师说要给我们辅导呢，下个月的考试你准备得怎么样了？”洗碗的活儿干完，艾莎又主动收拾起屋子，她一边埋头拖地一边问道。
唐麦耸耸肩，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他来学汉语更多的是因为兴趣，对于等级考试这些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外面原本闹哄哄的三人突然安静了下来，杨小芸起身去接了个电话。
“你确定是现在？”杨小芸握着电话，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可是今天是假期啊！”
不知电话那头又说了什么，杨小芸没精打采地垂下了头，一只脚无意识地顶着桌腿。
“好吧……待会儿我就过去。”她挂断电话，圆圆的脸蛋更加嘟了起来。
唐麦走了过去，自然地将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低下头与她平视，困惑地望着她。
“补不了课了，今天我要去出差，”杨小芸眉心拧巴着，一脸焦躁，“我们亲爱的校长大人，钦点我去加班了。”
没有其他解释，杨小芸匆匆忙忙收拾了必要的证件就离开了。因为昨晚留宿唐麦的家里，西泽又催的急，她的行李都没来得及准备，只把昨天换下的脏衣服打包带走了，其他的东西只能到了之后再买。
在英国，火车文化盛行了几个世纪，它是这个国家的辉煌和骄傲。
这里的轨道交通比航班更发达，火车出行也是很多人的首选，乘坐着舒适又古典的列车，可以沿途浏览到许多迷人又独特的小镇。
火车站的钟楼刚刚敲过两点，天色就暗沉沉地飘起了小雪，杨小芸的头发被风刮得四处翻飞，她急躁地把发丝抓了抓，在头顶随意扎了个小丸子，加紧了步伐跑起来。
西泽正坐在候车的座椅上，双臂抱在胸前，闭着眼养精蓄锐。
“大大，我来了，”杨小芸一口气儿跑到西泽面前，叉起腰喘着气，头顶的小鬏鬏跟着晃来晃去的，“大大，我什么行李都没带就飞扑过来了，你可得对我负责啊。”
西泽闻言勾唇一笑，眼神在杨小芸的通身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她圆鼓鼓的小发鬏上，轻轻嗯了一声。
还有半个小时火车才开动，杨小芸便去买饮料。
她记得西泽喜欢喝现煮的纯黑，但这里的咖啡肯定满足不了他挑剔的口味，买回去也肯定不会喝的，只好向服务员要了杯热水，又给自己点了杯红茶就付款离开了。
她刚捧着两杯热饮回来，就见站台旁站了一群年轻人，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什么。
杨小芸的眼睛倏地瞪大了，这这这，不正是唐麦他们么。
而另一边，西泽坐在原位不动如山，脸上表情淡淡的。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杨小芸惊讶极了，他们不过刚刚分开了二十分钟，竟然又在这里遇到了。
为首的卢卡斯支支吾吾的，眼神不住地往唐麦身上飘，唐麦轻轻在他身后推了一把，他才不情不愿地说：“我们是来给你送这个的，唐麦说你昨晚把它留在他家里了。”
西泽转过头来，静静地望着他们。
卢卡斯伸出手展开，一条纯银的蔷薇花链躺在他的手心。
“就为了这个？”杨小芸一头雾水，这确实是她一直戴在脚腕上的那条，可能是昨晚不留意落下了，但是这种小事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么。
“唐麦担心这是你的幸运小物什么的，所以送来了。”卢卡斯硬着头皮说。
“额，好吧，谢谢，昨晚是我大意了。”杨小芸接过来，弯下腰戴回了自己的脚腕上。
“可以走了。”西泽站了起来，走到杨小芸的身边，对这几个学生点了点头。
火车已经进站，杨小芸说了声“拜拜”就进了车门，跟着西泽往头等车厢走去。
“嗨，老师，好巧啊，我们同路呢。”卢卡斯等人也跟了上来，惊得杨小芸一口咖啡呛住了。
“咳咳，你们……”杨小芸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唐麦很适时地走到她身边，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
这下就连一贯淡漠的西泽，也忍不住拧紧了眉头。
“我们想趁着假期好好旅游一次嘛，所以就买了漫游者通票，全天候、任意时段的，”安娜眉飞色舞地说，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唐麦赞助的哦。”
这小子这么大方啊，这种票很贵的欸！
“杨老师，有几份文件需要你先了解一下。”西泽的声音在另一头响起，转移了杨小芸的注意力。
杨小芸简单应了一声，和唐麦等人打了声招呼，就回到西泽身边去了。
“你和这些学生，感情挺不错的。”西泽戴上了眼睛，淡色的镜框把他的脸型衬托得更立体了。
“唔，他们都是很可爱的人。”杨小芸漫不经心地答道。
“怎么不见上次那个男生，和我们一起接受采访的那位。”上次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西泽说完这句话后也沉默了。
“他……”杨小芸不知该如何开口，总不能跟校长说她的学生被孤立了吧，只好语焉不详地搪塞了，“他有事吧。”
西泽没有再多说什么，低头继续看文件。
这次他们乘坐的是很有特色的蒸汽火车，一般以旅游路线为主，时速不快，很适合沿途欣赏风景，杨小芸都分不清究竟是来工作还是游玩的了，不过既然校长大人有情调，总不是一件坏事。
手里的红茶快凉了，杨小芸仰起头大口喝了起来，这时刚好手机里的聊天群响了起来，她拿起打开一看，被一张照片吓得再次呛了一口水。
照片里的卢卡斯满头满脸都是灰渣，只有一双眼睛是干净的，像从矿井里爬出来的，他苦着脸笑，双手护在胸口，一副委屈小媳妇的表情。
“哈哈，老师，快来我们车厢看呀。”安娜在群里说。
“发生什么事情了？”杨小芸简单打了几个字询问。
“安娜刚刚捉弄卢卡斯，骗他把头伸出窗外，结果刚好蒸汽喷了出来，喷得他一脸灰。”艾莎细细地解释着。
杨小芸忍俊不禁，她发了个点赞的表情，又揶揄了两句。
“老师，有点人道主义精神嘛，我们是出来游玩的，又不是参加整人节目的。”卢卡斯在群里抱怨，还发了十几个表情图刷屏。
杨小芸刚准备回复，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您的好友劳尔已经退出了该群。』
杨小芸打字的手一顿。
心里隐隐升起一股不安，她立即打开劳尔的聊天窗口，发了几条消息戳他，却都没有得到回应，头像也始终是灰色的。
杨小芸愣愣地看着手机，一动不动保持了很长时间，直到西泽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才惊回了神。
“怎么了？”西泽把眼镜摘下，疲惫地捏了捏鼻梁问道。
杨小芸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把手机锁了屏幕，放到了另一边。
直到一个小时后火车进站，杨小芸的手机也没有响起过。
这次出差是要见一位中国商人，不会说普通话，不过是杨小芸的老乡，所以就把她抓来充当翻译了。
见面的地点约在一座半岛上，很偏僻，附近的小镇都没有一座机场，几乎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下了火车还要再坐半个小时的车绕过盘山公路才能到达目的地，小芸班的人原打算是要跟过去的，但安娜一听这么费周折后就打了退堂鼓。
“那里没有什么可玩的，只有几处私人庄园，请原谅我的无礼，你们跟着去确实有些不太方便。”西泽的话让杨小芸微微诧异，绅士如他竟然拒绝了别人。
杨小芸见唐麦等人兴致缺缺，估计是旅途劳累了，便嘱咐道：“这附近有个森林公园是休息的好地方，现在是旅游淡季，游客很少，你们可以去逛逛，还可以顺便订几间民宿，明天咱们一起吃烧烤。”
唐麦这才提起了点精神，对杨小芸笑笑，脸颊边勾出浅浅的小酒窝。
前行的路面是很窄的沙路，只有一辆车宽的独行道，笔直的通向小岛。
车子有些颠簸，从下午开始就没有进食的杨小芸，肚子早已空空的了，此时正被颠得难受，脑袋蒙蒙的，有点晕车。
下车后杨小芸扶着车门干呕，脸色很不好看，西泽把她的双肩包接了过来，站在一边等着。
他抓着包带的食指和拇指来回摩挲着，透露出一丝隐隐的担忧。
“你来了？刚刚我还在想你今天能不能赶到呢……”清脆动人的女声响起，杨小芸抬起晕乎乎的脑袋望过去，一时有些蒙。
诺玛？歌剧精灵诺玛？
一些记忆的片段闪过，她想起来了，是那个和西泽共度平安夜的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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