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冤家路窄
杨小芸摘完橘子并没有立即离开，她借用了茉莉庄园的厨房，把新鲜的橘子泡进水里仔细擦洗了，然后剥出一些优质的橘皮，切碎，用开水焯过，同橘肉一起放进锅里，小火慢熬煮烂，最后加入冰糖和柠檬汁，粘稠之后就出锅装罐。
这是独特的芸氏果酱，酸甜之中带着微苦，每年她都会精心制作一些，用小瓶子装好贴身带着，就算去咖啡馆都会要一杯开水来冲泡喝。每次也都会做一些送人，只是后来要的人越来越多，她花的功夫也越来越大了。
今天她做了不少，留下两大罐交给了庄园管家，拜托他转交给西泽。西泽也是个怪人，不喜欢吃橘子，却对杨小芸做的果酱来者不拒。
杨小芸还把剩下的水果做了几样精致的点心，犒劳庄园的管家，毕竟平日里她总是要麻烦这位大叔呢。
把厨房收拾干净后，她便离开了。
西泽站在窗口，手里握着一只剥了一半的橘子，注视着远处的人影变得越来越小。
万圣夜匆匆到来了，大街小巷挂起了南瓜装饰，小镇居民开始了一年一度的狂欢，他们穿上奇装异服，绕着这个中世纪小城□□。
杨小芸呆在温暖的屋内，泡了一杯红糖橘子汁，听着广播里传来沙哑的爵士歌声，批改着学生们的作业。
“这个安娜，作文写的乱七八糟的！”她用红笔在几行字下面画着横线，打了个大大的叉。
被标注出来的都是一些很奇怪的句子，比如：“我的父亲很贤良淑德”；“他是个土里土气的法国人”；“他在大学教书，是个好为人师的人，就像杨老师你一样”。
这丫头就是爱显摆，看到几个新鲜成语就乱用。
杨小芸连连摇头，在作文的末尾做了批注：请贤良淑德的土里土气的法国小姐，改掉好为人师的坏习惯，并把这篇作文重写一遍，不用生搬硬套成语，只要简单准确就好。
时针已经指向午夜，外面的□□已经接近尾声，熙熙攘攘的人群分散而去，夜晚的风吹得窗户呼呼作响，犹如鬼魅之音。
“哐当”一声，窗户上传来一声异响，杨小芸警惕地盯着外面，竖着耳朵继续听动静。
又是一声，有什么东西砸到了玻璃上。杨小芸跑过去，四处观察了一番，确定不是小偷才敢开窗探出头。
“ k or treat！”
是小芸班的全体学员，举着南瓜灯，穿着清朝僵尸服，站在杨小芸的楼下，齐声呼喊。
“哈，你们这帮调皮鬼，不知道老师胆子小吗？”杨小芸气鼓鼓地说，看见学生们站在风中冻得发抖，不免又心软，嘴上却不饶他们，“不能让你们轻易进来，得先考考你们，唔，那就把刚刚的口号用中文翻译一遍。”
“恶作剧还是招待！”安娜抢先答道。
“不对，你这是直译，不够准确，在中文里，万圣节口号有特定翻译的。”
『不给糖就捣蛋！』唐麦紧接着发来信息。
“哈，不错！唐麦答对了，安娜你要加油咯，唐麦是初学者都比你强了呢，”看见安娜不服气的脸，杨小芸笑眯眯地说，“好了别傻站着，快进来吧。”
一帮闹腾的年轻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宅子，引得一些好奇的邻居偷偷把门打开一条缝察看。
杨小芸的小屋子原本就不大，突然涌入这么多人，就更显得拥挤了。
“老师，你家里好香啊，”安娜猛嗅鼻子，寻找香味的来源，“是橘子的味道！”
“没错，是新鲜的橘子酱，泡茶或者抹吐司吃，都很美味哦，你们也尝一尝吧。”杨小芸端上糕点和茶水招待他们。
安娜把嘴里塞得满满的，嘟囔道：“老师，难怪学校其他老师都爱吃你做的点心，简直太美味啦，我要饥不择食了。”
“又用错成语！安娜你知道的词不少，可怎么就没耐心去理解透呢，还是因为太浮躁了。”
安娜不满地嘟了嘟嘴：“老师，今天万圣节，就不要教育我啦，你这样辛苦下去，小心精尽人亡哦。”
一口蛋糕噎在了杨小芸的嗓子里。
一口水呛住了劳尔。
唐麦站在屋里好奇地四处打量，墙上有几幅配色清新的布艺画，田园图案很有意趣。几只玩偶站在展示柜里，穿着迷你洋装摆出各种造型。
唐麦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低头用手机和杨小芸交流起来：
『老师，你也喜欢收集玩偶模型吗？』
『是啊，这些都是限量款的哦。』
『我喜欢自己做模型，用树脂捏出来的很有成就感。』
杨小芸惊讶，她抬头看了这个大男孩一眼，柔和的灯光下，他的脸有些害羞泛红，眼睛却盛满了笑意，好像很期待别人的夸奖一般。
『真了不起！这是一种特别的才华呢，有空帮我捏个小玩意儿吧。』杨小芸本是随口一说，唐麦却认真地点了点头，仿佛做出了一项郑重的承诺。
这下轮到杨小芸不好意思了，她手指飞快地打了几个字，顿住，又迅速删去了，最后什么也没说。
他很希望成为一个被需要的人吧。
“老师，你跟我说的话我仔细考虑过了，”劳尔的声音把杨小芸从沉思拉回现实，她疑惑地看向他，“关于采访的事情，我觉得，也许，我能试试。”
“太棒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我的。”
“可是，我，害怕和陌生人说话。”
“没关系，到时候校长和我都在你身边，如果你感到为难，就眼神示意我，我们会帮助你的。”
劳尔虚弱地扯了扯嘴角，看上去仍有些底气不足。
逗留了约一个小时后，所有人都掩饰不住脸上的倦意了，艾莎起先告辞，其他人也随后离开，临行前，他们每人都收到了一份杨小芸自制的果酱，卢卡斯为了表示谢意，还回送给杨小芸一张歌剧票，并再三强调这是他花了好多心思弄来的，圣诞夜特场vip包厢，一票难求巴拉巴拉之类的。
安娜听了，哼哼一笑：“溜须拍马，老奸巨猾。”
杨小芸闭眼，揉揉太阳穴：这乱用成语的毛病是没救了。
万圣节刚过，电视采访就进入了紧锣密鼓的准备中。杨小芸为了上电视，打算去百货商店买些好看的行头。这个城市的传统打折季在圣诞后一天才开始，不过杨小芸喜欢的商场提前一个多月促销了，于是她欢欢喜喜地出门了。
商场人不多，杨小芸逛了几家店，都没有买到太合心意的衣服，她的个子在西方算矮的，不太容易穿出范儿来。
一家橱窗展示的羊毛衫裙吸引了她的目光，高腰设计显得腿长，柠檬黄很衬杨小芸的皮肤，最吸引人的是一条中国风织锦腰带，明黄色的绣线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就是它了。
杨小芸推门入店，指着橱窗里的人台模特说：“麻烦把这套拿来给我试试吧。”
拿到衣服，进试衣间穿衣。
这套衣服是修身款，及膝的裙子很知性，杨小芸穿着很精神，她对自己挺满意。
出了试衣间，杨小芸却愣住了，她看到了自己最讨厌的人——琳达。
更可气的是，她居然穿了同样一款裙子，站在镜子前搔首弄姿。
琳达的身材比杨小芸大一号，裙子在她的身上只到大腿处，修长的双腿有着好看的弧度，翘起的臀部把裙子撑的饱满，一眼望去，极尽诱.惑。
“呵，杨老师，好巧啊，”画着精致妆容的眼睛微微眯起，琳达翘起艳丽的红唇，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我们选了同一款衣服呢，不过，你怎么穿起来像个学生？”
杨小芸瘪了瘪嘴，看似不经意叹了口气：“收起你的小腹吧，小肚子都凸出来了。”
琳达果然立即吸气憋住，半信半疑地打量着自己的小腹。
杨小芸不想跟她多呆，身上的衣服都没换下，直接付款走人，先下手为强，哈！
杨小芸心情大好，以前一直是琳达和她作对，今天难得抢了一样琳达喜欢的东西，这感觉，真**解气啊。
中午吃饭的时候，心情好极了的杨小芸连蘑菇汤都多喝了一碗。她把今天大丰收的购物袋摆成一排，拍了照片，刚准备发脸书炫一炫，就看到一条令她吐血三升的照片分享。
琳达侧身站在试衣镜前凹成S型，举着手机自拍，身上穿的正是杨小芸买下的那条裙子！配图文字是：我漂亮吗？
发了不过半小时，已经有了三十几条回复，都是“女神美极了”之类的。
杨小芸恨不得把手机摔碎自插双眼！
花了半个月工资买的裙子，就这么废了？杨小芸气得牙痒痒，直接把叉子插进了面前的牛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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