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回到家里之后，杨莉意外的没有说什么，夏至已经被她安置好了，还为李小山和方晨准备了食物和饮水。李小山脱下自己身上冻成一个冰壳的衣服，胡乱擦拭了一下就钻进被窝里，可是她全身已经被冻得一点热乎气都没有了，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了好半天也没有暖和过来。方晨由于穿着冲锋衣，所以身上被打湿的主要是裤子，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现在连煤气都时有时无了，方晨只能用蜡烛为李小山加热了一杯牛奶，端着走进李小山的房间。李小山几口吞下牛奶，觉得自己的胃里终于有温暖的感觉，方晨也脱去了衣服，把李小山整个人抱在怀里为她取暖。方晨温热的体温让李小山贪恋的紧紧贴着他，随着身体逐渐温暖起来，累极了的李小山沉沉的睡去。
见李小山睡熟了，方晨又披衣起身，悄悄地走出了房间。杨莉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像是在等待方晨。小心的打量了一下杨莉的脸色，见她眉头紧锁，方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陪着小心坐在了杨莉斜对面。
“阿姨，小山没事了，现在暖和过来就睡着了。”
方晨试探性的说道，可是杨莉的脸色依旧沉得可以滴出水来，她目光锐利的注视着方晨，让方晨有些坐立难安，觉得自己像是被放在放大镜下观察的蚂蚁，一切都毫无遁形。杨莉注视了方晨良久，方才缓缓开了口。
“方晨，你和山山在一起这么久，你们如何相处我从未插手过，你们吵也好，闹也好，我作为山山的母亲，一直都把自己的行为限制在不干涉你们感情的范围之内，对你，我从来都是礼遇有加，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我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吧？”
方晨诺诺的点点头，他不明白杨莉说这些话是要表达什么意思。见方晨点头，杨莉继续说道。
“你们认识十几年，在一起也有五年了，从未提过婚嫁之事，我不知道是你们二人都无意于结婚，还是没有把对方当做终生伴侣来看待。我家山山可以一个人冒那么大风险去找你，想必在她心里你是十分重要的人，今天，我必须要问你一句，你究竟把我家山山当做什么？是女朋友？还是可以作为妻子共度一生的人？”
杨莉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方晨听来却有些振聋发聩，一时间他的心头有无数的想法萦绕，沉默了几分钟，方晨犹豫的开了口。
“阿姨，在我心里，小山也是十分重要的人，我也可以为她去生去死，我们两个之所以没有谈婚论嫁，是因为小山曾说过，她要把精力先放在门诊那边，如果现在结婚生子，她就不能百分之百的投入其中，所以她想过两年再说结婚的事。”
“不要扯到我家山山头上，她这么说，那就是已经把你视作她未来的丈夫，我现在要的是你的态度。”杨莉直接打断了方晨的话。
“我的态度是，我也想娶她为妻，可是结婚的事，小山已经那么说了，我再逼迫她，没有意义。”
“如今的世道，你们不可能像原来那样去办什么酒席，领什么结婚证，一切就看心意如何了，如果你心里真的这么想，我希望你从此时此刻开始，能够把山山当做你的妻子来看待，我不想再看到山山为了你而吃苦，你是男人，你就该尽到男人的职责。我今天言尽于此，希望你对我说的话都是真话，也希望你能够言出必行。”
说完，杨莉便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方晨一人在客厅里陷入沉思。他对杨莉说的话，的确是他的心里话，但是还有一些别的想法一直困扰着他。李小山的确各方面都很符合他的心意，身材高挑，长相清秀，虽然略有点胖，但是肉肉的也挺可爱，她平时的脾气也还好，爽朗大方，没有公主病，为人处世方面又有着超过同龄人许多的成熟稳重，对自己很关心，在自己的父母回首都去照顾家中老人以后，一直料理着自己的生活，去学着做自己爱吃的菜(虽然做的很难吃)，为他添衣置物，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可是，想娶她为妻的念头却在一点一点的变淡。李小山和他是高中同学，是他的初恋，高中那会儿他就爱上了李小山，可李小山一直把他视作好友。高考之后，两人没有上同一所大学，自己离开J市去求学，而李小山留了下来。那会儿李小山在大学里交了一个男友，当李小山开心的与方晨分享这个喜讯时，他的心里满是说不出的苦涩，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为了别人绽放笑容，方晨不知自己该如何自处，于是就淡了与李小山的来往。方晨也曾试着去与别的女生交往，可是李小山的影子总是在他的心头徘徊，让他根本无法对别人产生任何进一步交往的想法。他曾自暴自弃的想过，自己这一辈子大概就是这样了吧，一直在李小山的身边，默默的陪着她，守护着她，只要她幸福，自己也能开心一些吧。再后来，李小山与那个男友分手了，伤心欲绝，方晨自然是舍不得李小山这样痛苦，重新回到她身边对她百般开解安慰，而经过这件事的李小山也似乎把他当做了唯一的精神依靠。两个人就这样暧昧的来往了一年多，突然李小山提出要方晨做自己的男友。方晨问过李小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李小山的回答是方晨对她这么好，她怕方晨以后离开了她会舍不得，所以先把他拴在身边再说。对于方晨来说，这简直就是美梦成真，当他终于能名正言顺的把李小山拥入怀中时，他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运的男人。刚在一起的时候，方晨几乎无法忍受李小山离开他的视线，他热烈的爱着她，有时李小山都会有点受不了。渐渐地，随着相处的日子一天天变长，热恋沉淀成了眷恋，二人形成了十足的默契，也在一点点为对方磨去自己的棱角。方晨以为，从此他与李小山就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吧，建立一个小小的家庭，生一个可爱的宝宝，自己每天回家都有李小山的笑容迎接自己，想想那样的生活就让他心驰神往。可是突然李小山辞去了自己的工作，选择自己创业。方晨倒是不在乎李小山到底做什么工作赚多少钱，就算她决定做个全职太太，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可是选择了创业之路的李小山让方晨觉得越来越陌生。很多时候，他看着李小山与各色人周旋，他觉得那个当初令他着迷的李小山已经不见了，那直击自己心底最柔软地方的纯真笑容，已经在李小山的脸上再也见不到了，更多的，是越来越多的算计。尽管李小山在方晨的面前依旧会撒娇耍赖，但方晨总是忍不住去猜想，眼前这个拉着自己的手一脸娇憨的女人，她的样子是不是她装出来的？她会不会像对外面的那些人一样跟自己玩心眼？方晨对自己产生这样的想法感到十足的罪恶感，他拼命地想忘掉它，可是这个想法就像是一颗种子，在方晨的心底悄悄的发了芽。同时，李小山也变得越来越强势，越来越独断专行，原来都是两人商量着做一些决定，而如今李小山一个人就拍了板，并且不允许方晨有异议，如果他流露出丝毫的反对，李小山便会很不耐烦的说他不懂人情世故，很多事都看不透，这让方晨作为男人的自尊严重的受挫。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吧，方晨不再心心念念的构思着他与李小山的未来，既然李小山提出了晚几年结婚的要求，他便也就坡下驴同意了。
而今天，杨莉尖锐的提出这个问题，让方晨不得不重新面对这个问题：他到底现在把李小山放在了一个怎样的位置。方晨抱着自己的头，苦苦思索着，可他得不出答案，他头脑里如此之乱，以至于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显得像是大海捞针一样困难。
“方晨，你怎么还不睡？天都黑了。”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方晨的思绪，他抬起头来，见李小山穿着睡衣端着蜡烛站在沙发旁，担心的看着自己，再看看窗外，已是一片漆黑。
“我想点事情，没什么。”方晨站起来走到李小山面前，为她拢了拢披在睡衣外面的毛衣，“你怎么起来了？睡醒了？”
“我以为你跟我一起睡呢，醒了以后发现你不见了，吓了我一跳，连忙爬起来找你，出来就看见你傻乎乎的坐在沙发上发呆。”李小山打着哈欠。
方晨低头，借着烛光，目不转睛的看着李小山的脸，此时的她还带着没睡醒的迷糊，懵懂的看着方晨，目光是那样的纯真无邪，她抬手揉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眼中溢出点点亮光，之前湿透的头发已经全部干了，乱蓬蓬的像个鸟窝，在这一霎那，方晨像是又看到了十二年前的李小山，从课桌上抬起头，睡眼朦胧的问自己老师讲到哪里了。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抚摸了一下李小山的脸颊，他的动作是如此的小心翼翼，仿佛李小山是个美丽的肥皂泡，一碰就不见了。指尖的温热与柔软让方晨突然吻上了李小山的唇。还没睡醒的李小山被方晨突如其来的热吻吓了一跳，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即才放软靠进他怀里。方晨用力的抱着李小山，只觉得怀里的人瘦了许多，原来让他爱不释手的腰间软肉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把李小山的脸按在胸前，用脸颊摩擦着李小山的头顶，感受着她柔软的发丝。方晨怪异的举动让李小山的瞌睡消散了不少，她乖乖的任由方晨搂着自己，心里却在快速的分析着导致方晨这些举动的原因。
“是不是我妈跟你说了什么，你怎么怪怪的。”
李小山的声音闷闷的传来，像是一盆冷水一样将方晨从刚刚的梦幻里惊醒。她果然还是那么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事情的原因。方晨扶着李小山的肩膀，与她分开半臂距离，她双目明亮，刚刚的迷糊纯真已经烟消云散，她又变成了那个头脑锐利的李小山。方晨深吸一口气，扯出个笑容，掩饰着自己内心那莫名的失落。
“不是，阿姨没说什么，我们去睡觉吧，我困了。”
说完，便绕开李小山向李小山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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