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山，贾雨她……她怕是不行了，赶紧叫救护车吧。”

　　吕芳芳带着哭腔的声音将呆立在门前的李小山惊醒，她回身看到贾雨靠坐在门旁的墙边，血肉模糊的那条腿被吕芳芳用纱布包裹成了木乃伊样，殷红的血迹透过纱布，与地上一大滩血一起组成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李小山摸了摸口袋，她的手机早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倒是刚才帮她顶门的小伙子摸出了手机，拨了120。看到门外那个咬人的疯子一时进不来，疯狂砸门的几人也停下手来，大家都看着打电话的小伙子。起初，小伙子的脸上还只是带着方才一番惊吓之后的几分慌乱，但几秒种后他的表情变得气急败坏起来，他把贴在耳边的手机拿下来，恶狠狠的按下了重拨键，重复几次之后，他胖墩墩的脸上再一次挂满冷汗。

　　“打不通，电话打不通。”

　　小伙子一边重复着拨号的动作，一边在门口踱起步来，地上贾雨和李小山的血被他踩成一片血脚印，散发出一阵让人心慌的味道。

　　“有电话的都打，110,119什么的，都试，一起打，总有能打进去的。”李小山看着傻呆呆的站在一旁的几人，再次火冒三丈起来。“刘大夫，赶紧出来帮贾雨处理伤口，你们两个看好门，其他人都给我打电话！”

　　听到李小山的吩咐，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此时此刻没有人去考虑李小山凭什么命令他们的，而是下意识的听从了她的安排。门诊部内弥漫开来的浓郁血腥味，让所有人心头都涌起了不祥的预感。

　　李小山看众人都动了起来，突然想起了楼上被自己捅了一剪子的大爷，她急忙抄起地上的三脚凳，向楼上走去。她把凳子像盾牌一样举在身前，小心翼翼的从楼梯走上去，拐过二楼楼梯口的转弯，她看到那位大爷用两只手带动着身体向前爬行着，后腰上还赫然插着刚才她捅进去的剪子。看来这剪子伤了脊髓，使得大爷腰部以下瘫痪，但并没有让他彻底不能动，他依旧执着的向前爬着，滴着黑血的嘴一张一合。李小山放下了举在胸前的凳子，看着缓慢向前爬行的，不知道还能不能称之为人的大爷，她产生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无论是眼前的这位还是门外的那位，他们的举动并不能用常理来解释，他们不像寻仇，也不像发疯，他们好像只是对正常人产生了无尽的渴望，就像是饿了很多天的人看到眼前摆满饕餮美食一样。

　　饕餮美食？！李小山胃里一阵翻涌，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人吃人？人吃人！！

　　李小山不停地呕着，几乎把苦胆都吐出来了，看到越发逼近自己的大爷用闪着饿狼一般绿光的眼神抓向自己的脚踝，她急忙跳开，大爷爬到李小山刚刚站立的地方，疯狂的舔食着她留在那里的血脚印，看到这一幕，李小山又是一阵狂呕，直到吐得头晕眼花，嘴里一阵苦味时才停住。她晃晃悠悠的扶着墙，走回自己的办公室，那里有临街的窗户。她向外望去，窗外依旧是一片大雾茫茫，但是却有尖叫声、汽车鸣笛声、轮胎在地上急剧摩擦的吱吱声破开浓雾传来，她拉开窗户，浓雾裹挟着血腥味、燃烧的糊味扑面而来，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外面的一切都变了。

　　李小山从地上捡起电话，拿起听筒却发现电话线在刚才的打斗中扯断了，她低头寻找着，终于从办公室门口的玻璃渣中发现了自己的手机，大概是她刚才逃跑时掉出来的。还好手机没有损坏，她迅速找出了自己母亲的电话，按下了拨出键。她试探着将手机贴近耳朵，电话里传来熟悉的蓝色多瑙河彩铃声。

　　太好了，还能打通，快点接电话，快点接电话！

　　李小山战战兢兢的听着悠扬的旋律，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如果没人接电话的可能。响了大约七八秒，电话接通了。

　　“喂，妈妈，你现在在哪儿？”李小山急切的问道。

　　“我在家，小山，外面发生了什么，我听见外面有好多汽车的声音，好像还有车祸，乱糟糟的，可是从窗户什么都看不到，你那边还好吗？”

　　电话里妈妈的声音很慌乱，李小山安慰着她，声音里带着让她自己都觉得惊讶的沉稳，也许外面发生了很可怕的事，也许这疯狂渴望血肉的人不止这两个，但她还有很重要的人需要去寻找和保护，现在不是崩溃或者手足无措的时候，害怕什么的留给以后吧。

　　“妈妈，我没事，外面现在发生了一些混乱，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是怎么了，但是我知道外面很危险。”

　　“那小山你赶紧回家来，不不，我去接你。”妈妈一听李小山这么说，立刻更加慌乱起来。

　　“不，妈妈，你听我说，你现在在家锁好门，把吃的喝的还有衣服什么的收拾一下，我现在立刻回家去找你，然后咱们去T城找我爸，早晨他还给我发信息说他回老家农场了，他说那边的情况比城里好得多，咱们去找他，你千万别出来，我怕咱俩走散了。”

　　“好，那你赶紧回家来，我立刻收拾东西，小山，一定小心，别让妈妈担心。”妈妈深知李小山倔强的性格，一旦决定了做什么就会义无返顾的去做，此时此刻也不是跟她争论到底谁找谁去的时候，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放心吧，我跑得快。”

　　李小山挂断电话后，又立刻拨出了男友方晨的电话。然而这次却没有那么幸运，电话里传来的占线声，让刚刚振作起来的李小山心情又低落了下来。李小山不死心的又打了几遍，依旧是无法接通。她咬着下唇，盯着手机屏幕，狠狠地甩了甩头。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也许他在给他父母打电话，也许是网络信号不好，等回到家里再给他打就是了。李小山将手机塞回裤子口袋，回过头去看再次朝着自己爬来的大爷。

　　把他留着是隐患，如果爬到楼下去也许会伤到人，但是杀了他李小山自认下不了手，刚刚之所以把剪子□□了腰椎，而不是后颈脑干等致命处，就是李小山她下不去手，不然医学生出身的她绝对可以轻易的找到许多致命处。李小山犹豫了一下，扯下自己身上衬衣的一条袖子，在脚底涂抹几下，然后用沾了血液的布条将大爷引诱到护士配液室，迅速把配液室的门关上，又拉过来几张不锈钢排椅挡在门口。

　　如果有人来救时你还没有伤重死去，那么我也不算太过罪孽深重，万一判刑的话，也不会判死刑。

　　李小山对着传来阵阵嘶吼的配液室门，默默的在心里念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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