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预计未来三天，我市大部分区县将有能见度不足100米的大雾，部分地区能见度小于50米，空气污染度指数达到重度污染……”
李小山不耐烦的抬手戳了一下车载电视的换台按钮，换了一个台。
“为治理笼罩全国大部分地区长达一月之久的浓雾，政府紧急制定了多项应急预案，包括最新的汽车尾号限行措施……“
“你都限行一个月了，也没见雾变小，这么大的雾，摄像头都不一定能拍到车牌号。”
李小山一边对新闻嗤之以鼻，一边努力瞪大眼睛，小心翼翼的操纵着汽车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雾中缓慢前行。车窗外除了浓重的雾什么都看不到，还好李小山对这条在居民楼中穿行的小路很熟悉，靠着记忆，也能走下去。
“幸好有这条完全没有摄像头的小路，不然这一个月的罚单得把我罚死。尼玛，这雾用刀切一下都能像豆腐似的切一块下来了吧。”
李小山嘀嘀咕咕的念叨着，用手向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迎面渐渐出现了两团黄色的光团，李小山收了收油门，将车子的速度降到接近步行速度。对面的车行进路线十分诡异，两个光团在浓雾中左右摇摆，像是人喝醉了酒一样，眼瞅着对面的车冲着自己过来了，李小山不得不按了一下喇叭，这时对方才拐了一个弧形，与李小山擦肩而过。
“差点撞上好不好，天气不好就不要开车！你以为你技术跟我一样好吗？”
李小山拼命瞪着对方，对方司机是一个脸色极差的青年男子，一手开车，一手捂着嘴剧烈的咳嗽着。
“看你病成这样，算了，没准啥时候就不行了呢。”
李小山腹诽道，小心的拐了一个弯。
李小山，今年27岁，未婚女汉子一名，普通人长相，身材高挑，有一个固定的男友，不过尚未谈婚论嫁。由于不愿意给别人打工，便求家里资助，自己开了一家小小的社区门诊，手底下有五六个大夫护士，除去日常开销，剩余的钱也就比李小山那些在大医院里苦熬的同学们多那么一点点而已。为了节省开支，很多事李小山都是亲自上阵的，比如开班车接送员工上下班，比如通马桶，又比如修水龙头、换灯管等等。还好李小山本来就不是什么娇气的性格，丝毫不觉得自己拎着扳子拧水管有什么不妥，在自己动手能力极强的父亲的熏陶下，这些在一般人看来不是女孩子该干的活计，她也能上手做的很好。而她的男友方晨，则在这些方面差的很多，是个白白净净书生气十足的男人。李小山也曾默默的在心里嫌弃过他不够阳刚，不过转念一想，方晨不擅长这些，她擅长就可以了，让方晨去打理那些文件处理啊、账目计算啊之类的东西，正好她不喜欢做那些事情。
这样的大雾天气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了，起初三两天还能见到一次晴天，渐渐地就发展成了接连许多天都不会散去。伴随着大雾一同到来的还有许多咳嗽的病人，都是一个症状，脸色苍白，双目充血，满身虚汗，手脚冰冷，剧烈的咳嗽，但是却不发热。用一些抗生素，症状便好些，但是一旦断了药，病情便会更加剧烈的反复。因为这个，李小山的小门诊这个月简直人满为患，每天都是排着队来输抗生素的人群，那架势，仿佛输进去的不是抗生素，而是毒品一样。
李小山在心里默默的盘算着药房里的库存，前些天药品消耗刚开始加大时，她曾经跑到药品公司那里买了一大批抗生素，足够几百人使用半个月，原本以为足够了，没想到刚过去五六天便已库存告急了，她今天还得想办法去医药公司再买一些回来，可惜医药公司那里库存也不多，现在全市都在抢药，也不知道她能买回来多少。前方影影绰绰的出现了一个身影，李小山把车停了下来，一个身材纤瘦、中长发、面容清秀的女生拉开车门跳上车来。她坐下后，把防毒面具一样的口罩从脸上拉下来，大大的喘了几口气。
“呼，憋死我了。”
来人是在李小山的小门诊里负责挂号收费的叶美，与李小山年纪相仿，是一个个性爽朗、爱说爱笑的女孩。
“喘两口就把口罩再带上吧，车上没有净化器，空气也不怎么好。”李小山说道。“等到了单位打开净化器，你再舒坦吧。”
“哎呀，没有那么夸张啦，你不是也没带口罩。”叶美用手在脸颊旁扇着风。
“我戴口罩的话，眼镜上会有雾气，没法开车了。”
“这种天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早晨你听新闻，里面说什么了？”叶美问道。
“老生常谈，限行、停产、停课，让大家不要恐慌什么的，没什么新鲜玩意。”李小山耸了耸肩，“咱们的药没多少了，今天我去医药公司那里看看，如果进不来货，未来几天大家就不用来上班了，在家歇一歇，等这阵子过去再说。”
“听说大医院的药品库存也不多了，最近已经开始限制每日接诊人数了，咱们这儿这几天人明显见多，都是进不去大医院，就跑咱们这儿来了。”
“不光是药，别的也开始抢了，跟当初非典似的，什么都屯，盐都要买好几箱子，也不知道哪辈子能吃完。”
“是呀是呀，我妈前几天刚买了好多好多方便面矿泉水什么的的回来。”叶美往前凑过来，用手在空气中比划了好大一个圆，“她还让我从咱们这儿买点常用药回去存着。”
“咱们自己人肯定优先。”李小山笑了笑，慢慢的启动了汽车，向下一站驶去。
李小山顺利的接到了收费的叶美、护士吕芳芳、贾雨和大夫刘文娟。当她们到达门诊的门口时，已经有十几位患者在门口等候了。
“咳咳，你们……咳……怎么才来。”一位面容苍白的妇女抱怨道，旁边的人纷纷附和着。
“路上不好开，所以慢了，见谅，见谅哈~”
李小山急忙点头哈腰赔不是。她快速的打开门口的卷帘门和玻璃门，将所有人放进来之后回身把玻璃门关好。叶美几人则麻利的换了白大褂，开始有序的接待病人。
李小山进了药房，打开存放抗生素的柜子清点着数量。有两种已经没货了，还有两种只剩下几十支，勉强够十几个人使用，当初屯的最多的两种，剩余的量预计勉强还能支撑两天。李小山叹了口气，摸出手机，准备给医药公司打电话，她看到手机上有三条未读短信。
“小山，早晨开车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到了医院后告诉我一声。”
这是方晨发来的。
“山山，今天有空的话，陪妈妈去再买点食品存在家里。”
这是老妈发来的。
“山山，别贪图赚的那点钱了，赶紧让大家都歇了吧，你和你妈收拾收拾，赶紧回老家这边来，我这几天已经回来了，农场这里比城市情况好得多。”
这是在T城的老爸发来的。
李小山心头一暖，迅速的回复了短信，之后拨通了医药公司的电话。
“喂，玲姐，是我，小山。”
“哦，小山呐，你也没药了是吗？”电话那边的人显然很烦躁。
“是啊，玲姐，我这儿再有两天就得关门了，您那边能给我匀出来点吗？“
“唉，小山，不是我不帮你，上面规定我们得给大医院留出一部分库存，药厂那边已经加班加点的生产了，但到我们手里还得一段时间，我这里也很紧张呀。”
“玲姐，我这么小的地方，用不了多少啦，现在我这儿好几种已经没货了，我都没来得及给家里人备点，你再帮我弄一点，我也不打算卖了，就给家里人和员工们备着，等药厂那边的运过来，我再进货开门，您看这样成吗？”
“唉，行吧，我每样再给你一箱，要不是上次你帮我爸找了个专家主刀，我才不给你呢。”
“上次那事不算什么，那是我老师，玲姐你最好啦，老这么照顾我，那我现在过去拿去。”李小山带着撒娇的口吻说道。
“你这丫头……唉，成，过来吧，路上小心点啊。”
李小山挂了电话，转身走到叶美那里，她那儿正排着十几个人交费，忙的不可开交。
“叶美，待会儿我去医药公司，这边你和刘大夫照应一下。”、
“好好好，你去吧，有事电话联系。”
叶美冲李小山摆摆手。李小山仔细的带好口罩，又走入了浓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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