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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七月,天气炎热得令人烦闷的盛夏。

  高考在这时已经结束了好一段时间,考生们也陆续领到了各自的录取通知书,一切尘埃落定。

  以去看自己的未来学校为由,顾余离开家门,带着轻便的行李独自来到了A市。

  这是个经济发达的北方城市,城市里的几个商圈都相当繁华热闹,头顶上悬着的烈阳没能打消人们的外出欲望,A市市区的商业街一如既往是车水马龙,无论大街小巷都能看见来往的行人。

  顾余咬着根橙子味的阿尔卑斯棒棒糖,低头看一眼手机上的百度地图,抬起头根据导航方向确认了自己的目标。

  世纪溜冰场。

  而抬脚刚走没几步,顾余收到来自好友兼准学姐林落发来的一条微信信息。

  【人呢?不是跟我说飞机已经落地了,难不成正在市区扮演迷路小羊羔?】

  没等顾余回复,聊天界面又蹦出来一条。

  【还是说找溜冰场去了。】

  看见这一条,顾余把嘴里的糖球咬出“咔”的一声,单手在手机上摁了句简短回复:对啊。

  “我就知道。”看到预料之中的回复,还待在L大宿舍楼里的林落抬手拢了拢头发,对着镜子随便抹个口红准备出门。

  【世纪溜冰场是吧,我过去找你。】

  在太阳这么毒辣的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让林落放弃舒服的空调出门,但对象是自己从幼儿园就玩在一起的小姐妹,那勉强比天王老子在她这有面子一点吧。

  好歹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林落对自己这好友的那点心思还是很懂的。

  说来A市看未来学校多半是个借口,落地后干的第一件事恐怕是打开手机地图找离学校最近的溜冰场,然后过去实地考察一番。

  对方是个花滑爱好者,非常热爱的那种。

  花滑即花样滑冰,是一项在冰上进行的运动,大概也是众多体育项目中最具备艺术观赏性的一项,有“冰上芭蕾”的别称,在许多国家都倍受欢迎。

  听着挺好听,但事实上花滑这项运动前些年在他们国内还是个颇为冷门小众的运动,关注的人数量十分有限,会去留意选手和比赛的基本都是真爱粉了。

  不像现在,就连他们家长那一辈的叔叔阿姨们都对花滑这项运动有所耳闻,国内对花滑感兴趣的年轻人数量大增,各地的花滑俱乐部也就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头来。

  原本的国家队制度应势取消,转为像国外一样更为商业化的俱乐部形式。

  这样飞跃性的发展发生在近五年里,究其原因的话,林落脑子里不由得晃过一张眉梢眼角都透着冷漠的脸。

  这张脸的主人眼皮时常微耷着,像是懒得搭理人的样子,身上有种生人勿近的冷淡,就连站在花滑男子单人世界赛冠军领奖台上拿着奖牌的时候也没多少表情。

  可即使面无表情,也没有人能否认对方有着一副相当好看的皮相。

  比之一般人深邃许多的五官,眉眼狭长,唇色偏淡,嘴角难得勾起点弧度的时候让人难以忽视——一张被国内外粉丝共同评价为“进娱乐圈能抢走别人饭碗”的脸。

  这人叫谢临。

  在国内花滑一直不怎么被看好的大环境里,对方从还待在青年组时候的表现就已经引起了圈内人士的广泛关注,且第一次参加世青赛就站在了位置最高的领奖台上。

  而在这人刚升上成年组的第二年,他只差一点就拿下男子花滑那一赛季的大满贯。

  在一个赛季拿到大满贯是什么概念?

  细数花滑拥有国际性正规赛事以来的这么多年,无论哪一项目的大满贯得主都屈指可数,谢临却在刚崭露头角时就几乎要做到了。

  而他也用后续几年的大赛成绩证明了自己并不是昙花一现类型的选手,除去因意外受伤而休赛的一年,对方现在是在世界赛里连着统治了花滑男单整整三个赛季的牛逼人物,在国内外坐拥粉丝无数。

  哪怕他在所有采访镜头中都摆出一副不冷不热的寡淡表情,这粉丝热度也没降低半分,包括休赛那年。

  大概是因为那张脸长得太犯规,林落想。

  在好友找过来之前,顾余这边已经先一步抵达了世纪溜冰场。

  世纪溜冰场位于一座大型购物中心的第四层,商场人流量相当可观,让顾余有点意外的是,竟然连溜冰场这里都出乎意料的多人。

  这个“多人”是到什么程度呢?

  是整个冰场的挡板外围站了差不多两圈人,这在平时是绝对看不到的场景。

  尽管围了这么多人,但现场环境却并不算吵闹,除去在冰面上的两道身影顺利完成跳跃时发出欢呼声和鼓掌以外,这些观众都颇为安静专注,讨论也是压低声音的那种。

  喔,是表演滑。

  顾余走近到场地入口附近就明白原因了,她看到了那写着表演滑活动的立牌,演出人是A市今年自行举办的一场花滑地区赛的获奖者们。

  发现冰场被活动占用,顾余倒也没怎么失望,虽说她本来是想在好友来之前稍微溜一下过个瘾的。

  “要一张门票。”看看表演也不错。这么想着,顾余走去服务台那找接待员小姐姐买了张门票入场,准备进去后挑个比较方便观看的位置站定,边看边等林落过来找她。

  围观群众着实不少,除去小部分凑热闹进来看看的路人以外,在场观众基本都是货真价实的冰迷,光看表情都知道热情满满。

  顾余左望望右望望,寻找了一会才瞥见个少人点,但她走近那个位置之后就有点犯了难,因为在这个位置,前边刚好有个长得很高的身影挡住了她投向冰场的视线。

  是一个戴着口罩的年轻男人,头上还压了顶黑色鸭舌帽,顾余在这个角度刚好从男人已经被挡住了大半的侧脸上看见对方眸光平淡却依旧显得深邃的眼。

  其余五官看不清楚,但这不影响看见对方的人会对其产生轮廓好看的判断。

  顾余其实并不太想去打扰对方,因为她从走近过来的时候就很清晰地察觉到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叫作“莫挨老子”的气场,这大概也是这个位置为什么会比较少人的原因。

  然而周围实在没别的少人地点了,顾余想了一秒,选择向对方走去。

  “先生你好,我们换个位置可以吗?”对方背对着自己,顾余没办法只得在问话同时用手指很轻地戳了戳男人的手臂。

  戳一下就马上收回手,顾余本身觉得随便对一个陌生人有肢体接触并不太礼貌,她自认自己是个讲礼貌的好市民。

  而顾余刚把手收回,在她前边挡住她视线的高大身影就转过身来,顾余有点猝不及防地直接对上了对方的正面。

  和背对时不同,面对面被男人居高临下地垂眸俯视着的情况更让顾余感受到两人的身高差距,而就算对方戴着口罩,顾余也能知道对方现在是面无表情的状态。

  不得不说,真他妈有压迫感。

  顾余用对比法粗略判断了一下,她头顶只能勉强到对方的肩膀位置,眼前这人怎么着也是180以上的身高了。

  男人没说话,顾余只看见那双眸光平淡的眼低垂下来看了看她,然后抬眼,不发一语把位置让过,迈腿走到了她后边去。

  还……挺好说话?

  顾余眨了下眼,刚才被对方面无表情瞥看一眼的时候,她心里都在想不然还是算了,没想到对方把位置让得这么干脆。

  在男人走到顾余后边去的时候,原本站在对方旁边的一个身材有点发福的中年人也跟着一起挪位置了,顾余这边登时有了相对宽阔的空间。

  “谢谢。”顾余回过头去道了声谢,知道对方估计不想开口搭理人,她说完马上把头拧回。

  在男人旁边的中年人虽然早已经习惯了对方的这死样子,此时还是忍不住数落一句:“人家小姑娘跟你说谢谢,你就不能也礼貌点应一声啊。”

  而且还是个长得这么漂亮好看的小姑娘,看起来像是南方人,眉眼有着南方水乡的柔美。

  “让位子不够礼貌?”谢临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淡淡地反问。

  因身体不适,这道低沉声音听起来略带沙哑。

  谢临脸上戴着的口罩是医用口罩,前天他低烧加感冒咳嗽一起来,昨天在俱乐部基地躺尸一天以后,今天愣是被他的前任教练一起拉出门。

  生病时的心情确实不怎么美妙,但谢临刚才没应声其实仅仅是因为他喉咙不舒服,懒得说话,他对一个只第一次见到的陌生人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你说的新人是哪个?”不等旁边人回答,谢临把视线放在冰场上。

  对方今天早上跟他说什么去外边挖掘新人,说看到有个苗子还可以,让他一起看看值不值得挖过来他们俱乐部培养。

  但在到目前为止看到的几轮表演中,谢临并没有看到任何一个能被称作“有潜力”的新人。

  “还没出场呢,在很后边,跟你一样是单人滑选手。”作为前任教练的李冬没卖关子,很快给出答案。

  “男的?”谢临问。

  李冬没有正面回答,这位从任职十几年以来,在国内教导出多位花滑健将的金牌教练此时语气特别诚实地说:“如果是女的,我早在刚发现的时候就把人挖回俱乐部,现在已经当宝贝一样供起来了,还能等你一起来看看再考虑挖不挖人?” 

  李冬说的是大实话,国内稍微关心花滑的人都知道,他们国家的双人花滑早在十余年前就拿过冬奥金牌,而单人滑里,男子单人花滑也有谢临异军突起。

  唯独女单,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多大起色,到现在都没一个能站上世界赛领奖台的人。

  所以要是能见到感觉好点的女单苗子,李冬二话不说马上拐人,就是挖墙脚也要把人挖回俱乐部去——

  这么对话完以后,两人都没再说什么。场上最先开始的表演是冰舞,然后是双人滑,女子和男子的单人滑都被放在最后。

  站在两人前边的顾余欣赏着表演,在女子单人滑的表演结束前等来了她的好友,后者准确无误地在茫茫人群中找到了她。

  “走吗?”顾余见人来了,开口就这么一问。

  顾余知道林落对花滑算不上很感兴趣,对花滑有所了解也只是因为她的缘故,没道理让对方陪着她在这里继续看表演。

  “入场的门票买都买了,当然看完再走,不然我这钱不白花了。”林落挑起眉,故意状似抠门地说着,但随即又道:“等会我请你吃饭,想吃哪儿随便挑。”

  顾余很容易听明白对方的意思,笑弯着眼点点头,没有拒绝。  

  柔缓婉转的音乐在冰场内倾泻着,音符勾勒出一种温柔的美,此时冰上的纤细身影正在演绎的曲目是《天鹅湖》,表演者饰演着其中的白天鹅角色。

  应该是对这套节目已经非常熟练,且节目编排中没有难度太高的旋转和跳跃安排,表演者把每一个动作都完成得十分流畅。

  “阿余,我记得你以前也滑过这个?”视线放在冰场上看了一会,林落的手搭在厚挡板上,忽然撑着下巴不假思索道:“我觉得你滑得比她好看。”

  林落在花滑不是什么专业人士,但她把眼前看到的表演和自己记忆里的一对比,就算不加友情滤镜也还是觉得后者更胜一筹。

  技术方面的差距林落不太说得上来,不过表演中对一个普通观众来说最直观的感染力差距,她能够清楚感受得到。

  顾余闻言愣了一下,她想了想,想起来自己大概三年前在家那边的溜冰场上滑过这个曲目,当时林落在场。

  “嗯。”应了一声,顾余还顺带丝毫不脸红地把好友的那句夸奖也一起接了,本就带着笑意的眼梢更添上一份明丽。

  每名选手的表演时间并不长,很快这场表演滑就到了最后的压轴部分。

  之前说这场表演滑的演出人都是A市今年自行举办的地区赛的获奖者,而作为压轴人物出场的这名表演者,是所有获奖者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刚满16岁。

  这名少年刚滑入冰场,摆好动作的下一刻,音乐响起。

  光听前几个音符,顾余就知道这又是一首对花滑爱好者来说耳熟能详,甚至有点听到耳朵生茧的经典曲目——

  《歌剧魅影》

  周围观众的说话声在看表演时都相对压低了下来,变成窃窃私语。被这氛围影响,林落也只小声问顾余:“阿余,你觉得他滑得……”

  没来得及说完,林落听到后边有个人问出和她一样的问题:“你觉得他滑得怎么样?”

  后边人是在问另一个人。

  本着既然有人代劳解答,自己就可以偷懒的想法,顾余没急着出声,而紧接着她就听见一道冷淡又微带沙哑的声音。

  “我怀疑企鹅的点冰都能比他点得干净漂亮一些。”

  实话讲,这实在是毫不留情到有点刻薄的批评。

  顾余默了默,又默了默,最后不知怎么的,她压着声音笑了一声。

  出于对选手的尊重,顾余不想笑,但是对方拿企鹅来作对比形容实在戳中了她的笑点,没忍住。

  但这一笑就笑出问题了,就在左边位置,顾余看见一个妹子转过头来对他们怒目而视。

  妹子的视线在扫过她后边人的时候,凶巴巴的视线停顿了几秒,选择移开。而明明全程没说一句话,顶多只是在听到后边人无情批评时笑了一下的顾余,这时却彻底躺枪了。

  表演还进行着的时候暂时相安无事,等表演一结束,顾余和她后边准备离开的两人都被对方给拦了下来。

  “道歉就放你们走。”自己一个人去拦住这么多人,这名年轻小姑娘的底气显然有点不太足。

  顾余没料到这个发展,而和她一起被拦下来的戴着口罩的男人微皱眉,一时没说话。

  几人之中最年长的李冬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但他第一反应却不是救场,反而是有点幸灾乐祸。

  尽管知道谢临刚才的那句批评完全是以对世界级选手的水平要求在和他讨论,李冬依然觉得,对方这总像大魔王一样,无论赛场内外都把其他人支配得瑟瑟发抖的性格能有人治治也好。

  最好能把对方治得温顺点。

  一时间没一个人说话,拦着他们的这位妹子又说:“或者你们谁也去滑一遍这个曲目,要是能滑得比我哥哥刚才的表演好,我就不要你们道歉。”

  原来是亲兄妹,怪不得这妹子这么生气。

  对方说这句话只是为了让人知难而退赶紧道歉,但一听对方这么说,林落不由得心思一动。

  像《歌剧魅影》这种经典曲目,林落当然是看她的好友滑过的,而非常恰巧,顾余滑过的那首曲目的剪辑,和她刚才听到的似乎相差无几。

  “要不……阿余你去滑一下给她看?”林落琢磨着,她会这么说还有另一个原因,“你本来也是想到这边溜冰场过过瘾的吧,那干脆滑一下再走好了。”

  顾余听着双眼一亮,有点心动。

  而前边的小姑娘则哼一声,更加干脆道:“溜冰场在表演滑收场后就结束今天的营业,你要是敢滑,等会清场完了,我让工作人员再安排一下。”

  敢滑也不可能滑得比她哥哥好,她根本没在A市的哪个滑冰俱乐部里见过这几个人。

  眼前这妹子怕不是这家溜冰场老板的女儿,顾余脑子里匆匆划过这个想法,而她实在抵抗不住能一个人占据这一整个冰场自由滑冰的引诱,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点下了头。

  溜冰场结束营业,看完这场表演滑的人们都陆续往溜冰场的出口走去,在人群散离的期间,顾余走去了更换冰鞋的地方。

  顾余这次来A市是轻装出门,在开学前她没打算在这个城市久呆,随行行李里当然不会有冰鞋这种东西。

  溜冰场为顾客提供的冰鞋一般是适合初学者的那种,顾余穿上以后踩了踩感受了下。

  嗯……果然太软了。

  “怎么了?”观察到顾余的这番动作,林落开口询问。

  “鞋子不太舒服。”顾余已经很久没穿过这么软的冰鞋了,稍微有点不适应。

  刚才给顾余拿冰鞋的工作人员一听,觉得眼前少女估计没怎么穿过冰鞋,因为入门级的冰鞋已经是最软最舒适的了。

  可对方这样一个连初学者都不算的姑娘要去表演一套单人滑节目,怎么可能表演得了,对方在冰面上滑行的时候能不摔跤就不错了——

  “请注意安全。”工作人员没忍住提醒一句。

  顾余点了点头,在林落的陪同下走进冰场,在足下冰刀触及冰面的时候,她发自内心地弯下眉眼微笑。

  之前拦下她的那个妹子强行拉着不久前在冰场上表演的少年站在防护板外,而另外两个被拦下的人也没走,顾余侧过头时刚好撞上那名目光冷淡的年轻男人的视线。

  没有避开,顾余很是轻快地朝对方露出更大的笑容。

  后者视线微顿,第一次在与人对视中主动偏移开眼。

  在冰场外的话,顾余可能不会这么做,但走进冰场,热爱是一种无形而纯粹的力量,她沉浸于其中。

  音乐响起前,选手会从界墙附近滑入冰场中央摆好开场姿势,因为已经清场了,现在整个溜冰场很是安静,冰刀划过坚硬冰面时的声音清晰可闻。

  冰场上唯一的少女身影就像雀鸟一样,不是精致鸟笼里美丽的金丝雀,而是山林中的飞鸟,象征着无比鲜活的自由。

  这种鲜活气息让场外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被吸引住,包括刚才表情还有点气鼓鼓的小姑娘。

  而随着冰刀划过冰面,这锋利的刀锋也彷如陡然割破了现实与歌剧的那层隔纸——

  少女在音乐响起的一刻,抬眼成为了剧中人。

  而他们是欣赏剧目的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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