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爱恨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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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灵曦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萧祺一直守在她身旁，见她醒来万般高兴，“灵曦，你总算是醒过来了。”

　　灵曦睁开眼睛见是萧祺，先是一愣，“王爷……”然后抬手抚着额头，目光有些茫然。她依稀记得自己是在寒香山那边和沐清歌在一起的，可脑中一片混沌，什么都想不太清楚，沐清歌吗？她抚着额头的手突然一抖，像是猛然间想起了什么，惊叫道：“玉芍，玉芍呢？”她挣扎着爬起来，掀了被子就往下跑，“玉芍，玉……”

　　夜冥正坐在椅子上发狠，想着怎么把沐清歌剥皮销骨呢，听她唤人，先是一愣，然后噌的起身三两步跨到她身边，“玉芍在，不用怕，她没事。”

　　玉芍此刻也跑进来，眼泪汪汪的望着她，“王妃，你终于醒过来了。”

　　灵曦见她无恙，这才松了口气，璇羽温和的一笑，上前扶她躺好了，问：“你觉得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就是觉得头有点疼。”灵曦抓着璇羽的衣袖，望着那张眉清目秀的脸庞，那脸上永远都带着温和的笑，宽容大度，熟悉而又温暖。每每看到他，灵曦总觉得像是看到了家人般，不管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却因看到他而踏实心安。

　　璇羽安慰道：“不打紧，那是迷魂香的原因，过会就好了。”

　　灵曦又问：“大师兄，清歌呢？”

　　东方璇羽望了一眼萧祺，他知道萧祺一回府就对沐清歌下了诛杀令，可他却无力劝阻，如今灵曦醒来了，兴许可以救清歌一命，便说：“清歌自觉无颜见你，不知道去了哪里。王爷正在派人四处找他，兴许很快便会带他来见你。”

　　萧祺闻言意味莫测的扫了璇羽一眼，他的意思他如何不知？

　　灵曦并不知道自己晕倒后清歌做了什么，刚要开口便听夜冥嚷道：“他把你用千年玄冰棺囚禁在了幽冥湖底，若不是有贵人相助，你就要被他囚禁五十年，若是再让我碰上这个混蛋，非把他千刀万剐了不可。”

　　“幽冥湖底？五十年？”灵曦心下一寒，不可置信的转头去看璇羽，“大师兄，这是真的吗？”

　　璇羽轻叹了口气，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跟她说了一遍，灵曦听后沉默许久都不开口说话。她是真的寒了心，那么多年的同门情谊，他竟然狠心想将她囚禁在那种地方。幽冥湖，那是多可怕的地方！冤魂游荡，囚禁恶妖的幽冥湖底，阴寒至极，不见天日。五十年，他就算杀了她，也好过让她在那种地方沉睡五十年。

　　昔日那个有着明朗笑容的少年，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留给她，下山后若遇到什么新奇的东西，也总想着给她带一份，这么些年的情意难道都是假的吗？她难过的甚至眼泪都落不下来，又想起他在寒香山见到的清歌，神情憔悴，失意落魄，一切都是因为他有了喜欢的人，那样强烈的爱，那样大的变化，让灵曦觉得都快要不认识他了。

　　璇羽见她神色痛苦，知道她心里还是顾念同门之谊在挣扎，便温声道：“我知道清歌对不起你，你可以不原谅他。可‘情’之一字，对错本就说不清楚，我知道清歌这样做，他心里也是痛苦的，否则他不会觉得无颜面对你。”

　　璇羽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的温和平缓，他心胸宽厚，悲天悯人，从不强求。即便灵曦不原谅清歌，他也希望她不要因此心里有恨。因为有时候恨一个人，要比爱一个人更加痛苦。

　　灵曦因他的话，心里好受了些，推己及人，清歌的心情她又怎会不了解？他爱沈梦茵，可梦茵却嫁给了王爷，当初自己眼睁睁看他宠幸别人的时候，不也是痛苦万分吗？她至少还可以留在喜欢的人身边，可他却连见梦茵一面都那么难，应该比自己更痛苦吧？也难怪他知道梦茵受了委屈会反应那么激烈，力不能及的看她受伤害，那种刻骨的牵挂担忧便让他失去了理智。

　　想到此，她心里多少有些释然了，“大师兄，我不怪他，清歌的痛苦我能理解，但是他若胆敢再伤害我身边的无辜之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夜冥一怔，萧祺也是目光一闪，只有璇羽微笑着点了点头，“宽宥别人也是放过自己，你能如此我很高兴。”

　　几人正说着话，就听外面婆子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萧祺一扬眉，楼忠便立马朝门口走去，出去了一会回来说：“王爷，是点小事情而已。”

　　“何事？”他从不过问王府里的琐事，听刚才的声音倒像是有人受了什么委屈，可瑰延轩一向和睦，他这才问了一句。

　　楼忠低声道：“是一个婆子去厨房端膳食，不小心碰翻了碧棋姑娘给王妃熬的药，碧棋姑娘误会那婆子是故意的，就打了她几巴掌。”

　　萧祺若有所思，这侍宠欺人的事情灵曦是做不出来的，底下的人想来也不是故意，便问：“王妃生病了？”

　　楼忠回道：“因王爷这两天一直守着玉王妃，王妃也不是大病，便想迟些再告诉王爷的。府医说王妃是着了气恼，夜里又受了凉，这才有些不舒服，吃两剂药疏散一下就好了，王爷不必太忧心。”

　　萧祺沉默了一会，想了想吩咐道：“好好照顾王妃，你亲自去挑几个可靠的丫头送到明絮苑，至于碧棋，居然敢伙同外人谋害玉妃，按照府中的规矩处置了便可。”

　　“是。”楼忠面上波澜不惊，躬身退下了。

　　灵曦心里一紧，因为碧棋去向沐清歌诉苦，他这是想要杀她吗？

　　她偷偷瞥了萧祺一眼，见他面色不善，知道这丫头的命是保不住了。

　　灵曦知道萧祺迁怒碧棋的原因，如今太子监国正是敏感时期，他还是因为种种原因，暂时不能动沈梦茵。杀碧棋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罢了，灵曦知道自己即便求情，萧祺也不会饶了那丫头，况且她也不想饶过沈梦茵身边的人，可还是轻声道：“王爷给碧棋一次悔过的机会吧，有了这次的教训，相信她以后不敢再这样胆大妄为了。王妃如今正在病中，也需要个贴身的人伺候，没了碧棋王妃岂不更伤心？”

　　萧祺不置可否，只问道：“她害得你差点醒不过来，你不恨她？沐清歌你们有同门之谊，你原谅他这次我也就不追究了，可碧棋你也要原谅她吗？”

　　“王爷，说到底此事并不是她的主意，她一个丫头，也不过是听命行事……”

　　灵曦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竹清大声的劝道：“王妃，您等一下，奴婢进去回一声。”还未等竹清进来，沈梦茵已经一头闯了进来。

　　见萧祺坐在灵曦榻边，急急的跑过来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王爷，求你饶了碧棋吧，她也是无心的。她只是看我不开心，心疼我而已。碧棋从小跟着我，就像正枫从小跟着王爷是一样的。我一直待她像妹妹一样，求王爷开恩。”

　　沈梦茵的四个贴身丫头，如今已经死了两个，只剩下碧棋和碧琴，她自然是会拼命的护着她们。

　　灵曦见她鬓发纷乱，脸色蜡黄，衣衫不整，想必是知道碧棋出了事，急急的就跑了过来，可见碧棋在她心里有多重要。

　　萧祺伸手去扶她，沈梦茵却跪在地上没动，她抱着萧祺的衣襟泣道：“王爷，我愿意把王妃的位子让给玉妃，只要王爷饶过碧棋，我愿意做侧妃，或者侍妾也行，做奴婢也没有关系，只求王爷放过碧棋。”

　　萧祺脸色沉了沉，有些不悦，“王妃，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只要有本王在一天，这王妃的位子便是你的，这个你不用担心。”

　　沈梦茵含泪凝望着他，“可王爷也知道，梦茵想要的不是这个。”

　　萧祺俯身用力扶起她，慢慢踱到窗前，头也不会的沉声道：“你要的本王给不了。”

　　沈梦茵只觉得一阵绝望，此时楼忠带着碧棋进了瑰延轩，小心的进来回道：“王爷，碧棋说想再见王妃最后一面。”

　　萧祺没有回头，只淡然道：“让她进来吧。”

　　碧棋哭的满脸污痕，跪在地上抱着沈梦茵的腿泣道：“小姐，以后碧棋不能再伺候你了，你一个人在这王府里可怎么办呢？”

　　梦茵心里一软，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心内悲酸难抑，也俯身抱着她哭了起来。碧棋像是在诀别一样嘱咐道：“小姐以后千万要照顾好自己，不然碧棋就算死了也不瞑目。”

　　“碧棋……”沈梦茵哭的抽抽噎噎，转而向萧祺跪道：“王爷，求您饶恕碧棋这一次吧，梦茵求您了，我们夫妻一场，我从未求过王爷什么，以后也不会再奢求什么，只求王爷把碧棋留给我……”

　　萧祺没有动，一直沉默着。

　　碧棋见状，知难挽回，心一横抱着梦茵泣道：“小姐你不要再求王爷了，也不要再为难自己，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你。”既然知道今日难逃一死，她索性把心里的话全都倾倒了出来：“这么多年，小姐你一心想嫁给王爷，事事为他着想，一心一意的对他好，可他是怎么对你的？你嫁到王府来，被他这样冷落，可还是委曲求全，一心想做个贤惠的妻子，堂堂的王妃还要看那些下人的脸色行事，你何苦如此卑微？你以后别再那么傻了，你的好他看不到，他也不愿看到，你为他付出再多，他也不会感动的。”

　　被她说到痛处，梦茵哭的更伤心了，眼睛里慢慢透出绝望来，跪坐在地上呆呆不语。

　　灵曦起身行至萧祺身后，重重的跪了下去，“王爷，求您饶了碧棋这一次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灵曦话未说完，就被碧棋尖锐的声音打断，“我不要你替我求情，你这个假惺惺的女人，你蛊惑王爷，让王妃独守空房，沦为下人们的笑柄，却又在此装出一副良善的样子假慈悲，王爷迟早会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你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灵曦入府以来从未给萧祺行过大礼，不是恃宠而骄，而是她从无所求。萧祺很清楚她这一跪有多重，立刻转身想扶她起来，可灵曦无视碧棋的咒骂，依然恳求道：“王爷若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从碧棋进来的那一刻，萧祺就知道灵曦一定会为她求情，可看来碧棋并不领灵曦的情，而且还恶言相向，可见她有多痛恨灵曦，宁可死也不受她的恩惠。

　　可萧祺还是硬硬的将她扶了起来，“你这又是何苦？”

　　灵曦低声道：“王爷，我只求问心无愧。”

　　她若在这种时候杀了碧棋，必定会让沈梦茵对萧祺生怨，来日方长，她以后自会找机会报仇，不见得非得在这种时候让萧祺因为一个丫头与沈梦茵决裂，她得顾全大局，不能让萧祺在朝堂之上陷入危局。

　　萧祺轻叹一声，然后吩咐楼忠道：“将王妃好生送回明絮苑，让府医好好照顾。碧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四十板子，丢到柴房去做事吧。”

　　梦茵一听，愣了片刻才叩谢道：“多谢王爷开恩。”然后起身行至灵曦身边，虽心内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可还是勉强带了笑道：“多谢玉妃妹妹。”然后膝盖一屈便跪了下去。

　　灵曦大惊，萧祺也略感惊诧，忙将她搀了起来，斥责道：“王妃这是做什么？何须如此？”

　　梦茵哽咽道：“王爷，我的婢女犯了错，是我教导无方，梦茵对不起玉妃妹妹，还请玉妃原谅。”

　　灵曦猜不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也慌忙道：“王妃言重了。”

　　梦茵转头间看到一个白衣轻袍的男子，相貌极其温雅俊美，他清润的目光凝望着她，嘴角带着淡淡的温和的笑，那笑没有半分嘲讽的意味，反倒在他的眼底望见了一丝悯然之色。梦茵心下微诧，那目光并没有让她觉得他是在可怜她，不是因为她受了委屈而怜悯她，更像是在悲悯她跳不出这爱恨的纠缠。

　　梦茵临出门前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他一眼，见他微笑着轻轻点了下头，她便离开了。

　　璇羽见灵曦已经无大碍，便去寻找沐清歌。他在京城一家酒馆找到了烂醉如泥的清歌，将他带回了蜀山。

　　待到他醒了，璇羽才道：“你若是愿意重回蜀山，师傅也不会怪你的。”

　　清歌苦笑着摇了摇头，环顾四周，见是在自己原来的房间里，那屋子里的一切都没有动样，跟他离去时没什么分别，心里也觉难受。他七岁便在山上修行，十多年过去了，这里就是他的家，可他为了梦茵离开了蜀山，到头来却落到了如此地步。

　　璇羽望着窗外的群山苍茫，浮云野鹤，目光悠远的缓缓道：“清歌，你修行多年应该知道，人的姻缘皆因前世注定，求是求不来的。灵曦也好，沈梦茵也好，都是因为前世的因，才有今世的果，一切都是天意，你改变不了。那是他们的恩怨纠葛，与你无关，你又何必非要去干涉别人的人生？”

　　清歌神情低落，目含悲色，那声音听上去有些悲凉。“大师兄，我没有你超脱世人的眼光和心胸，你资质好，跟的又是清虚掌门，多年修行，早已勘破这世间万事。你总是像神一样高高在上的俯瞰这天下众生，你喜欢灵曦，却还是亲手将她送入这污浊的尘世，我没你那么伟大，也没有你那么超脱。我喜欢梦茵，就不能看她受伤害，我要保护她，无论如何，我都会拿我的性命保护她，不管是谁要伤害她，我都不允许，就是灵曦，我也不允许！”

　　璇羽轻叹一声转过身来，“人生短短几十年，爱恨情仇都是过眼云烟，你怎么还是堪不破？”他身后的窗外云卷云舒，天色碧青，从这样高远的地方望出去，只见高山耸峙，日月千古，仿佛时间是停滞的，又仿佛眨眼间已经过去了千万年。

　　清歌起身道：“就算修成神仙，也不过千万年寂寞如斯，又怎及那短短几十年活的生动有情，我放不下梦茵，这一世我甘愿为她做任何事情，大师兄你继续清修吧，我走了。”

　　璇羽没有拦着他，只望着他的背影无奈的摇头。若不是自己在观月崖上遇到了那个散仙，告诉了自己一些关于灵曦的前世之事，他很难说能不能像现在一样豁达洒脱。既如此，又怎么去劝阻清歌？

　　三月初一，皇帝的御驾出了京城，萧祺护驾上林苑。之前灵曦再三恳求同行，萧祺怎么都不同意。

　　狩猎本就是件危险的事情，况且太子一直想将他除之而后快，谁都难保太子不会在上林苑搞鬼，他不想让她跟自己去冒险。

　　灵曦在府中坐立难安，第三天下午，她正在瑰延轩看账薄，玉芍进来说楼忠在外求见。

　　她出来问他，“有什么事？”

　　楼忠恭敬道：“玉王妃，王爷让康海从上林苑送回来一个受了重伤的女子，叮嘱务必让您照看好她。”

　　灵曦不解其意，问：“上林苑怎么会有女子？是什么样的人受了伤要送到王府来将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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