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前夕
在之后余下不多的假期里，魏晞便一直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一个人整日坐在书桌前，反复做着往日里最令她纠结的物理题。无止尽的力图分解和公式演算，伴随着窗外最平静的日出日落，企图安抚着以往躁动的心。
看似格外平静的日子持续了十来天，一直到农历新年初十那日学校开学。那天清晨，魏父因为有事急着开车外出，魏晞只好自己一个人坐公交车去学校。
公交车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手表上的时间刚好显示着六点半。在路边下了车，这个时间点其实还不是学生最多的时刻，所以门口还是显得有些冷清。
她走到路口的小摊旁，从口袋里掏出1块钱买了瓶早餐奶，然后捂着温热的奶瓶慢慢往学校里走。
清晨的太阳刚从天空边缘爬起，还不是足够明媚的阳光却在悄无声息之间浸染了每一个角落，即便是仿佛无隙的脚印，也被铺满了色彩。这个世界似乎给了人很温暖的错觉，但事实上，空气里分量十足的寒意，让走在晨曦里的人还是会忍不住哆嗦。
春寒料峭，着实冻杀年少。
魏晞缩了缩肩膀，手里捂着热牛奶瓶的力道加大了些，也加快了走向教学楼的脚步。
因为高一的教学楼是夹在高二和高三两栋教学楼之间的，三栋楼之间每层都有楼道衔接，但只有高二和高三两边有上楼的楼梯，所以想要上楼到中间的楼层必须选择经过一边。
等到回过意识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已经穿过行政楼大厅了，这里的路是通向高三教学楼方向的。
脚步微顿了一下，有什么东西轻轻地在心底悄然滑过。
但很快地，她又整顿好脚步，呼了口气，铺平眉头，尽了极大的努力假装自然地继续往前走。
她在心里自我安慰着，没有那么巧的，不会遇见的。
走到楼梯口，一只手搭在扶梯上，慢慢顺着往上走。台阶一级一级，然后是楼梯拐角，再往上走相同阶数便到了二楼。当她正准备继续往上走的时候，目光偶然落在不远处的公告栏上便早也移不开。
公告栏上贴着高三全年第一学期期末考试的总分排名榜。
魏晞彻底停下脚步，视线聚焦在一个点上，直到她情不自禁转变了身体的方向，然后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她看到了熟悉的名字，在第一列从上往下数第五个位置。
以往听别人说过他读书特别厉害，但这是第一次亲眼所见。在昷南中学的全年段理科班前十，保底也是名声煊赫的Z大。
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心情突然变得格外的清爽，以及莫名的骄傲感。
心底原来的那一面湖，坠入了一颗不知从何而来的小石子，激起了一波波涟漪。以为整理好的东西，却在这三个字面前溃不成军。
这一刻，她很想告诉所有人，她是多么喜欢这个叫修然之的男生。
不可控制地又往前走了几步，不可控制地抬起了手，试图去触碰那烙印般的三个字。可惜他的名字在太高的位置，即便努力地垫起了脚尖，她也不能靠近半分。
突然地，她像被泼了一盆冷水般顿时惊醒了过来，急忙地收回手往后退了几步，慌乱地往四周看了几眼。不过幸好，四周没什么人，没人注意到她略微有些出格的动作。
抬头，目光重新落在那个名字上，手里的牛奶瓶依旧温热。
只是这一瞬间比起刚才那一瞬间要令人失落一些。
唇角的弧度不自觉地往下走。
修然之。
魏晞明白，这么优秀的他，是自己如何追也追不上的。有些遥远的地方，纵然她怀着多么一颗热忱的心都是无法抵达的。
“魏晞？”
这时，身后突然有人叫她。
但这声音......是......
蹙眉，回身，当看清眼前人的时候，她下意识惊地急忙往楼梯口跑。
上次事情后再也没有联系过的李嘉恒，此刻就站在不远处。半个多月不见，此人依旧长得人模狗样。不过对于这个人，魏晞真是觉得能离多远就离多远，要不然她真怕有一天会连命都没了。
李嘉恒看到女孩惊慌失措的模样，英俊的眉头一皱，大步朝前追去。“魏晞，你别跑”
魏晞才不管呢，急急地只顾往楼梯上跑，连路都来不及看，恨不能立即插上翅膀逃脱这里。
可就在这时，她却一个不注意踩空了台阶，脚下一溜，整个人不可控制地向前直接扑倒。两个膝盖狠狠地磕上了台阶，疼得她顿时倒吸了一口气，眼眶里泪水莹莹。
“小心”李嘉恒的声音有些急切，一步三台阶往上跑，瞬间奔到了魏晞的身旁，急忙伸手想去扶。
但魏晞却有些像受了惊吓的兔子一样，红着眼睛打开了他的手。“走开！别碰我！别碰我！”
她是真的怕了蒋小满那个女生了，所以她也怕了眼前的这个人了。
李嘉恒害怕她反应激烈，张开手顺从地往下退了两三级台阶，一边轻声地安抚道：“好好，我不碰你。”
魏晞转过身，一手撑地一手靠着扶梯站了起来。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身后的李嘉恒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目光里有些隐晦的情绪，手伸了又收回。
他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拘谨和小心，视线紧紧地锁在女生身上。
现下这一刻，比较过去半个月里的所有的时间里都要令他紧张一些。
一直往上走到四楼，他依旧隔着两三级的台阶跟着她。
魏晞知道身后的人一直在跟着，但始终没转过身，闷着脸色自顾自地往上走。可眼看经过一个长廊就要到自己班级门口了，而身后的人依旧不依不饶地跟着，她终究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过了身。
李嘉恒也立马止住了脚步，眼底流露出欣喜，“魏晞，你......”
话还未说完，就被魏晞打断了。
“李嘉恒，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任谁都能听出女生声音里的焦躁和不安。
眼前男生唇角的弧度明显得一僵，连神色顿时暗淡了下来，女生疏离的目光令他心里变得隔应得很。
平生第一次，他的情绪会被一个女生轻易左右。
李嘉恒敛下眉头，脸上的神情是不同往日的严肃，稍稍走进一步一把抓住了女生的手腕。
“魏晞，我们好好谈谈。”
身边有人来来往往，或有或无的目光总往他们这边投来。这种目光也是她最害怕和忌惮的东西了，万一再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有心人的耳里。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幸好他的力道并不大，魏晞一下子便甩开了他的手。她猛然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就往教室跑。
李嘉恒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女生越跑越远的身影，眸色逐渐黯淡至无光。
他终于想清楚一些东西。
另一头，一路疾跑的魏晞已经有些喘不上气来，进了教室里头还不放心地往外看了好几眼，见没有人跟上这才放下了心，但面上还是露出了懊恼。
她闷闷地嘀咕了一句，一边朝着自己的位置走。“早知道就不往那边过了。”
“嘿！早啊”
肩膀被人猛然一勾，一时沉浸在自己思绪的魏晞没反应过来，吓得晃了下身体。转头一看，见是邱熠若，这才瞬间安定了下来。
邱熠若笑得一脸灿烂，“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魏晞抚开肩膀上的手然后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也不答话，只是恶狠狠地白了她一眼。
“哟！半个月不见，你这瞪人的功力渐长啊！”邱姑娘嬉笑着贴着自家发小的身体，“你怎么样？那码事儿之后干嘛老是不让我去你家看你，你知道我心里一直多担心么。没落下什么后遗症吧？”
魏晞低头整理着书桌，一边随意地答道：“能有什么后遗症，不就喝了几口水么。不让你来找我，就是害怕你这张大嘴巴藏不住话，怕你回头在我爸妈跟前把落水的事情说漏嘴，那咋俩就是彻底玩完了。”
“也是吼，被你爸妈知道我们就真完蛋了。”邱熠若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不过，你落水那时我真的是快要吓死了，你从水里被救上来那副苍白没有一丝生气的模样，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当时完全懵掉的我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你死了那我是活不了了。”
魏晞停下手头的动作，抬头看向表情有些夸张的邱熠若，忍不住笑了。“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这么爱我。你这些话，我都在电话里听了多少遍。”
“是哦，我这么爱你。不过，那天......”邱熠若话语微滞，突然凝着眉头想起什么。
“怎么了？”
“魏晞啊！你知道那天修然之把你救上来之后，李嘉恒冲着早你一步醒过来的蒋小满发了多大的脾气么？平时那么一风流倜傥的一个人，没想到生起气来这么恐怖。”
魏晞顿时一愣，她听见修然之这三个字后瞬间瞪大了眼睛，之后就再也听不见任何东西了。
邱熠若继续自言自语，不过是暗暗压低了声音。“这下子我反倒是更加确定了一件事情，李嘉恒是不是喜欢你！”
“嗯？”魏晞有些迷茫地看向好友，眼神也是失去焦点。她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因为脑海里反复出现的是修然之的影子。
邱熠若虽然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但还是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她吃惊地用力推了魏晞的肩膀。“真的啊？”
魏晞一下子恍过神，蹙着眉头反问：“什么真的假的？”
“诶！你别跟我打马虎眼啊！到底真的假的？”
还不得魏晞答话，上课铃声突然响起。
邱熠若只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但走之前还是不依不饶地丢下了一句话。“回头一定要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留下魏晞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再一次失神。
她一直以为那天救她的是赵曳，只是没想到，原来是......
难怪......前段时间那个落水的恶梦里，那抹熟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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