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喜欢他

　　十分钟前，魏晞跟着俢然之来到了这个弄堂里，然后看着他走进了一个破旧的房子。

　　此刻，魏晞躲在弄堂的一个死胡同里，而背后是一堵长满青苔和杂草的两人高灰墙。魏晞的目光始终聚焦在胡同口，而眼底除了些微弱的黄光，剩下的只有无底洞般深邃的黑暗。

　　鼻息间酸腐味弥散。

　　魏晞掩着鼻唇，不敢太大力呼吸。

　　脚边有几个坑洼的水坑，坑里的黑水是雨水长期积聚而成的，这令人难以忍受的酸臭味儿便是从这些坑里出来的。

　　魏晞方才一不注意踩到了一个，整只左脚顿时都被浸湿了，现在湿透的袜子紧紧地黏在皮肤上，难受得她感觉整个人都不对了。

　　弄堂里的声音还格外的嘈杂混乱，充斥着高高低低的各种说话声，其中还有人正在大声地骂骂咧咧着。整条巷子其实都很狭窄，但每户人家门前都堆满了各种生活用品，煤炉，锅碗瓢盆以及破旧的自行车板车之类的。连弄堂上空都插满了竹竿，竹竿上挂满了各色各样的衣服和内衣裤。

　　满地的生活垃圾，到处鱼龙混杂。

　　此刻，对门人家里透出的几抹微弱灯光，就像苟延残喘着的绝望，凄冷而清寒。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来过这个地方。她从来不知道在昷南这座大都市之下，竟会掩藏着这样几近枯绝的地方。这里游离在城市的边缘，贫穷的人不得已和作恶的人在一起。他们一起被人心遗忘和抛弃，仅能靠着残缺的力气，如此残缺地活着。

　　魏晞躲在大家看不见的黑暗，而不断有衣衫褴褛的人从她视线里经过。其中有些人容颜枯老，有些人身体残废，形形□□斑斑驳驳的色彩，唯一无异的便是那些人的脸上，都写着穷困潦倒。

　　混乱，破败，便是此刻她眼里出现的所有景象。

　　抬头往对面小门里望了望，因为着实太暗，加上仅有几抹很淡的暗黄色的光漏出来，她并不能看清楚里头的景象。

　　刚刚她看过手机了，距离修然之走进这个门已经过了十分钟了。

　　俢然之为什么会来这里？

　　魏晞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难道他住在这里？

　　不过很快地她便否决了这个猜想，八卦女王邱熠若可不止一次跟她提过李嘉恒身边朋友可都是非富即贵的，毋庸置疑必定也包括俢然之了。

　　是不是可以进去看一下？

　　她盯着门口左右斟酌，许久拿不定注意。终于当她下定决心打算偷偷进去看看时，也就在她刚把半个身子探出巷子口那一刻，从门内突然传出的声音却惊得她连忙又缩回了身子。

　　黑暗里，她的背紧紧贴着生满青苔的墙壁，捂着唇鼻，生怕发出一丝声音。

　　“哥哥，你要回家了吗？”

　　“小研，好好照顾奶奶，等哥哥有空再来看你好不好？”

　　听到他的声音，魏晞慢慢移动着视线。

　　修然之半蹲在小女孩身前，左手轻捏着小女孩的脸蛋。门口光线很暗，但不知为何就在那一瞬间，魏晞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眼里温柔的笑意，以及那深黑的眸里，星光点点。

　　就那一瞬间，魏晞有些楞然。

　　“答应哥哥，以后再也不许逃课去卖气球了，奶奶的医药费哥哥自然会有办法解决的。”

　　小女孩渐渐地红了眼，撅着嘴委屈地低下了头。

　　修然之伸手环住小女孩，左手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拍打着，温和的语气令人倍觉安心。“乖要听话，相信哥哥，以后小妍的生活不会再那么辛苦了”。

　　眼前的情景让魏晞心中微微一动，她仿佛看到了他所在位置，有一道光束，缓缓落下。

　　而那一刻，她清楚地知道近来心中那股异样是什么了？她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连着三天梦见这个人，她知道，“俢然之”这三个字已经成为她心里一个特别的存在。

　　突然理清思绪的魏晞，有些不可思议地摸了摸发烫的脸颊。

　　我喜欢他。

　　这时此刻清晰闪现在魏晞脑海的四个字。

　　“那哥哥什么时候会再来？”小女孩嘟囔着嘴巴，拉扯着他的衣袖，眼中不舍。

　　俢然之松开怀抱慢慢站起了身，“很快的，小研不会等很久的。所以，现在赶快进去陪奶奶吧”。

　　“哥哥等我一下”那个叫做小研的女孩儿似乎想起了什么，掉头飞快地跑入了屋内。

　　不一会儿，她又跑了回来，手里拽着十几只的五彩斑斓的气球。“给你”

　　小女孩的神情倔强而又坚强，修然之无奈地笑笑，慢慢从小手里将气球接了过来。“那哥哥走了”。

　　“哥哥，我会很快想你的。”

　　“我也会很快再来的。”修然之慢慢走下门前的台阶，回头冲着小女孩笑着摆了摆手，然后便朝着弄堂外走去。

　　弄堂外有濯人的光亮，仿佛与这里的世界被搁置在了世界的两个极端，一起一伏，一死一生。而在这一刻，魏晞便是这么站在绝对的黑暗里，看着修然之一步一步走向最光明的世界。

　　魏晞再一次笃定：她确实是喜欢这个人的，这个似乎会温暖全世界不善的人。

　　情不自禁地，她慢慢地笑了。

　　……

　　一路尾随，折返。

　　魏晞一直走在他身后，看着他清瞿的身影，以一个不近亦不远的位置，一个难以被察觉的距离。

　　魏晞的心跳扑通扑通的声音，清晰可闻。

　　此时，他们从那个偏僻的弄堂又回到了市中心。

　　身边行人渐多，喧嚣渐起，四周建筑纷繁，但这时，魏晞却因为眼里的目标，脑海里的思绪变得格外地清晰。

　　他向前走一步，魏晞也向前走一步。他也会偶尔停下，将手上的一枚气球送与经过的孩童，这时魏晞便会站立在原地，看着他眉宇间温和的笑意。

　　连路过的行人都经不住回头，想偷偷看一眼这高大俊气的男孩，以及他手里五彩斑斓的气球。

　　此刻，她的举动也许荒谬，但这一切却是真真正正出于她的本能，以及她嗅到的关于一些未知的直觉。她有心窥视他的一切，直到这时他手里只剩下一只枚蓝色的气球。

　　而修然之这时才发觉，他的无名指被最后一枚气球的线缠出了个死结。

　　他脚步微滞，站在路中半低着头，稍稍费了些功夫才解开了死结。身侧行人匆匆，抬目四望，他的目光落在了身侧的梧桐树上。

　　魏晞隐匿在人流中，偷窥着男孩的一举一动。她看着男孩把最后一枚气球系到了路边的梧桐树上，看着他满意地拍了拍树干已经微微上扬的唇角，看着他的身影转身离去，渐远渐行，直至没了痕迹。

　　这时，魏晞才慢慢地走到了那棵梧桐树的旁边，解开了气球系在树上的结，然后把气球系在了自己的手上。

　　她抬头看了一眼蓝色的气球，又望了一眼前方拥挤的人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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