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14：帝女女莳（七）
一代战神天姥神君，此刻愣在原地，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女莳是他的师姐，两人的感情曾经是非常好的。他是个上界默认的风流神君，因为是战将，于上界也确实有功，天帝也礼让三分，众神提起他的时候，虽然对他的行径不以为然，但也不会流露厌恶之意。
男欢女爱于他而言，不过是闲暇之余寻找乐趣的一种方式，他从未想过要和一个神女天长地久地在一起。
可女莳不一样，这个师姐性情认真又讲原则，有时候他的一句调笑，或许她都能当真。一开始的时候，女莳并不喜欢他，甚至是讨厌他。
或许师尊觉得同门之间，哪能这样不和谐？
恰好那时下界有妖族作乱，师尊便让他和女莳一同跟随战将到下界去。那时的天姥神君还是一个年轻的小神君，纵有战将血统，但没有实战经验，而女莳从未参加过这种斩妖除魔的事情……就如同所有不可一世的年轻人一般，这两位年轻的天神在与妖族作战时中了埋伏。
那时女莳被坠入魔道的妖王伤了右腿，神力流失，打又打不了，跑又跑不快。年轻的天姥神君还打不过这种活了十几万岁的堕落妖王，干脆三十六计走为上，背起女莳跑得比兔子还快。
然而跑得快也并没什么用，那时女莳看着将要追上来的妖王，直接在天姥神君的耳旁大声喊道：“他要追上来了，你别管我，快走！”
天姥神君大难临头，心里头焦急万分，却还有心思开玩笑：“哎，女莳师姐，我知道你向来讨厌我，巴不得我离你远远的。可我这人啊，就这毛病，谁让我做什么，我就偏不做什么。”
女莳：“你是疯了吗？你不走，我们俩人都会成为他的腹中物！”
天姥神君：“那就只好委屈师姐，生生世世都要跟我缠在一起了。哎，你想想，要是我俩都在妖王的腹中，不就是你的血里有我，我的血里也有你吗？就算变成了灰，我和师姐的灰也是堆在一起的呢。”
女莳：“……”
女莳没想到那种关头，他还有心思开这样的玩笑。气得牙痒痒，很想打死他，可心里听到这样的话，却又涌起了一股异样的情愫。
无语了片刻，女莳又听到天姥神君那低沉好听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温柔在她耳旁响起——
“我不会扔下你，斩妖除魔本就没师姐什么事，是我过去不好惹得师姐横竖看我不顺眼，师尊才会安排我俩一起到下界。别怕，师尊快到了，如果妖王在师尊到来之前追了上来，我会全力拖住他，你只要再坚持一小会儿，就会平安无事了。从前惹得师姐不愉快，都是我的错，师姐你就原谅我吧。”
女莳愣住，其实哪里是他的错？不论人神，谁都有选择自己想要怎样的生活，她自己喜欢这样的，并不代表旁人就要跟她一样。只是，她莫名其妙地看到这个师弟就十分不顺眼，看见他风度翩翩地在众多神女中周旋，就想将他噙在嘴角的那抹迷人的笑意打掉。
可每次他到了她面前的时候，会变了个样。好像是因为知道她不喜欢他那浪荡子似的模样，他在她面前不会笑得如沐春风，即使偶尔忘形调笑两句，随即就会一本正经地向她道歉。
可他与其他的师兄妹们，却不是这样的。他跟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很融洽很放松，妙语如珠。
趴在男人背上的女莳忽然明白了什么，她忍不住在他耳边轻声喊道：“颜离。”
“颜离，你为什么会这样讨厌？”她喃声问道，脸却忍不住贴上他坚实的后背。跟女子的纤弱柔软不一样，他的背宽且厚，让人觉得很安心。
女莳微微合上了眼睛，脸上的神情安详又满足，她说：“其实，跟你死在一块儿也没什么不好的。”
天姥神君不知身后的帝女心情千转百回，只当她是大难当前终于愿意决定不讨厌他这个师弟，苦中作乐地说道：“是啊，至少在妖王的腹中，我俩可以做个伴，不至于太寂寞。”
女莳笑了起来，她好像从来没有在天姥神君笑得这样愉快。
“颜离，我以前对你那么凶，你会怪我吗？”
“颜离……”
颜离，颜离，那时候年轻的帝女一声又一声的呼唤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可天姥神君只当那是两人这番同生共死所以冰释前嫌，女莳不再厌恶他的缘故。
女莳无数次回想起那个时候，都在想，要是那时候她和天姥神君真的死在一起就好了，可事与愿违，从上界而来的师尊，非常及时地将她和天姥神君从妖王嘴里救下来。
时隔四万年，两人再相见。
天姥神君身后“轰隆”的一声巨响，巨大的石柱塌了下去，他也恍然不知。
余瑶被凤锦抱在怀里，刚才紧张得要命的心此刻放松了些，看到天姥神君像是个石雕一样看着女莳，不由得又有些担心，“凤锦，天姥神君该不会是看到那冒牌女莳烧了四方阵，气疯了吧？”
凤锦哭笑不得，“你闭嘴吧。”他抱着余瑶从火海中飞过，将余瑶抱出了四方阵外，开明兽见到余瑶出来，跑了过来。
凤锦将她放在开明兽背上，“别乱跑，我去去就回。”
那天余瑶和女莳将四方阵启动了，女莳一把火将四方阵烧了，天姥神君由于看到久别的故人好半天没疯完，凤锦只好越俎代庖，灭了那片茫茫火海。
火灭了，阵破了，一身桃红色长裙的女莳与天姥神君相对而立。她见到了天姥神君，莫名地有些心虚，几乎要落荒而逃。
天姥神君一步步朝她走过去，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从初始的震惊不敢置信，后来变成一片冷厉。
女莳迎着他的目光，微微垂下眼，好像有个硬块堵在了她的喉间，让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良久，她才红着眼睛，低低地喊了一句：“颜离。”
天姥神君不去看身边已是一片废墟的四方阵，他只是那样盯着女莳，咬牙切齿般地说道：“原来，你没有变成瑶草啊。”
乌黑顺滑的长发垂下，遮住了女莳的侧颊，她低着头，一声不吭。
余瑶看得目瞪口呆，扯了扯凤锦的宽袖，问道：“她真的是女莳啊？”
凤锦有些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说道：“是啊，她就是女莳，可不是什么假冒的妖物。”
余瑶愣住，随即后知后觉地心虚起来。她之前还把这女莳当作是什么冒牌货，还让开明兽去咬她……余瑶越想，越觉得天姥山这地方不安全，先不说天姥神君喜不喜欢女莳，他可是女莳的师弟！哪有自家人不帮自家人的道理？
余瑶顿时觉得自己鱼生堪忧，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瞅向凤锦，“凤锦，我闯祸了吗？”
凤锦叹息，“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余瑶：“……”
她又怎么会知道这个就是如假包换的女莳呢？如果是真的，那女莳做事未免也太不地道了，没有变成瑶草就没有变成瑶草，犯得着骗人吗？如果不是大伙儿都以为女莳变成一株草了，她也不会当这个女莳是冒牌货。
而且女莳非要避开凤锦和天姥神君找她，分明是心中另有盘算。余瑶想，女莳分明是不愿意凤锦来借引路灯的，私下来找她，指不定就是想用什么方法让天姥神君将凤锦赶走。
这下好了，虽然她和女莳一起将天姥神君的后山弄得一团糟，可女莳是师姐，又是天帝的女儿，好像后台比她要硬多了，她觉得凤锦可能要因为她而被天姥神君扫地出门。
余瑶十分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抱着开明兽的脖子，脸往开明兽柔软的毛发上蹭了蹭，委委屈屈的模样。
凤锦：“你闯了祸，还觉得自个儿委屈了？”
余瑶对这也觉得很无奈：“可我就是觉得自个儿好委屈啊！”
就算对方真的是女莳，也不能不给她觉得自己委屈啊，不带那么霸道不讲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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