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心事
江洋就跟女人来例假似的, 突然就情绪发作了。
校门口的时候对宋真就很不客气, 等进了教室也是一样。中午吃饭一个人挑了张桌子大喇喇地吃着, 周身跟笼罩了一层结界似的，谁也不敢近他的身。
宋真愈发好奇柳叶昨天晚上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真没说什么。”
“那你的礼物送了吗？”
“送了, 他没要，我就拿回家自己搭着玩了。我跟你说，这东西还挺好玩的，等我攒点钱, 就去买个少女系列的玩玩。上次看中一个太贵了。”
“等你过生日我送你啊。”
“好的呀, 真真你对我最好了。”
宋真更加搞不明白了。按理说柳叶表白被拒, 该伤心的是她。可她怎么这么高兴, 那好心情一点儿也不像装的。
反观江洋, 一副被人发了好人卡的模样, 死样怪气的。就算不喜欢柳叶也不用这样嘛, 大家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你是不是说什么话刺激他了？”
“也没有啊，我就跟他说, 你已经有陆知行了，让他抓紧时间寻找另一春，以免浪费时间青春不再。我觉得我挺为他考虑的啊。”
食堂里特别嘈杂，柳叶这几句话说得声音也不大，可在宋真听来就跟有人拿扩音器在她耳边吼一般，振聋发聩。
“柳叶啊，你还是多吃点增肥, 另外最近段时间就不要再找江洋了。”
“怎么，怕他再拒绝我啊？”
“不是，我是为他考虑，怕他再受刺激啊。”
难怪今天这一整天江洋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换了别的男人，听柳叶这么一席话，也得气得走掉。
更何况江洋本就是心高气傲之人。
柳叶这话简直就是往他心头扎刀，宋真突然很同情他。
不过同情归同情，她也不准备自己往枪口上撞，以免惹火上身。期末将至，大家都忙着学习，谁也没空管情情爱爱的事情。
高二比高一难了很多，宋真他们又是倒霉的大综合，每到期末光复杂那九门功课就会把人逼疯。
柳叶课间的时候趴在桌子上，对着面前那本政治课本欲哭无泪：“我真的不行了，那些东西我怎么也背不出来。三个代表到底是哪三个啊，我的老天爷。”
宋真怜爱地摸摸她脑袋，又拿出一块巧克力给她：“吃点东西，脑子会更清楚一点，背书也更容易。”
“我是真的不行了，要不我也跟你堂哥一样留一级，听说下一届是三加二模式，不分文理班，好爽啊，羡慕死我了。”
“不行，留级太丢脸了，你给我好好念。”
“我真的背不出来，这比追求江洋还要难。”
“你轻点儿，别让人听见。”
柳叶满不在乎，她现在的脸皮是越来越厚。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江洋正被陆知行拽着做题，也跟她一样一副无可恋的样子。
“这样，我去找江洋谈谈，让他打我一顿。这样我就可以留级了。或者这样，我们互打，我也把他打伤，这样他也可以留一级。对他对我都是一件好事。你看他给陆知行折磨的，哎哟。”
柳叶打了个寒颤，正要得意地笑，脑门上让宋真轻轻敲了一下，一张嘴就被喂了半块巧克力。
“赶紧吃，吃完接着背。”
柳叶现在学习大部分归她管，江洋则由陆知行盯着。宋真也有点较劲的意思，不希望自己辅导的那个考得太差。
上次月考柳叶可是比江洋班级排名高了两名，让她很是得意呢。
陆知行不以为然：“学生资质太差。你拿的充其量就是块原木，我这拿到的是块烂木头，难度高太多。”
江洋要知道陆知行对他这样的评价，估计得气得跳起来找他单挑一番。
痛苦又折磨人的期末考试总算在一月上旬结束了，宋真对柳叶成绩的关心远超对自己的。一走出考场就在那里观察她的精气神。
可柳叶永远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连表白被拒都毫不在意，搞得宋真没办法判断她究竟考得怎么样。
“哎呀你别看了，我考得挺好的，真的。”
“一般这么说的时候，成绩都会令人担忧。”
“别看不起我，我跟你说，我这次所有的大题都有做完，厉害。当然对不对就不保证了。”
宋真一听这个就放心了。
能把试卷填满有时候也代表了一个人的能力。真正的差生面对最后几题时根本是无从下手。像从前的柳叶和江洋，他们连题目都看不懂，要求是什么也一知半解，用什么解题方法和公式更是一无所知。
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把试卷填满的。
柳叶能全做完，代表她对知识具有一定的掌握度。哪怕错了也有提高的可能。宋真看到她就想到去年的自己，总有种满满的成就感。
“走，请你吃东西去。”
两个人去到学校附近的小吃店，点了满满一大份的东西。她最近为了准备考试，都瘦了呢。
唐璇这半年操心最多的就是给她买衣服。宋真的裤子几乎过一阵儿就得买新的，因为腰身在不断地变小。
有一天她心血来潮拿出宋真从前的运动裤，跟现在的牛仔裤放在一起比，几乎一个顶俩，乐得她拍了照片拿给宋真看。
“真后悔以前你怕的时候没拍点照片，做个对比什么的。”
宋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身材，又好像是做了个梦，一夜之间成了这样。
变瘦变美的感觉真好。
趁着寒假有时间，宋真又去医院做了次体检，还是找的上次的女医生。女医生早就不认识她了，宋真拿了报告后把上次那张一起拿给她看，对方十分惊讶。
“你这一年多都干什么了？”
“减肥了。”
听了宋真的一番描述，医生总算有了点印象：“你还有个弟弟是，也特别胖，所以我记得。这么胖的小男孩也不是太多，偏偏你妈妈又特别瘦。当时跟你们俩姐弟站在一起，我以为那是你家亲戚呢。”
确实没人能把从前的宋真宋诚和唐璇联系起来。谁会相信他们是一家子呢。
女医生很满意宋真的结果，要她继续保持：“瘦下来漂亮多啦，对身体也好。以后别常来看我就行啦。”
宋真笑得不行，悄悄问那医生：“听说医院要搬迁，是真的吗？”
“是有这个说法，现在还不确定。”
“真要搬那么远啊，我们看病太不方便了。”
“所以你要保持住，这样就不用来找我啦。”
宋真起身谢过对方，拿着报告离开了医院。出门后也不急着回家，先拐去从前江洋家面馆的那个店面一看究竟。
那里果然租给了别人，开了一家水果店，专卖各种探病用的果篮，装修得特别漂亮。
宋真由衷替这租户惋惜，这一笔投资砸下去，注定是收不回成本了。那个房东也就赚这么一票，以后这里会越来越冷清，能不能租出去都成问题了。
她又往前走，一路走到了金鑫广场。临近中午宋真肚子饿得直叫，就索性去江洋家的面馆吃面。
那会儿生意特别好，宋真到的时候座无虚席，都没地儿让她填个位子。
她点了餐后拿着小票在那儿找位子，一转身看到个高大的身影拦在面前。江洋那脸跟他家煮面的锅子那底似的，黑得不行。宋真都想找人给他批批命，看他这印堂黑成这样，最近是不是会特别倒霉。
“你怎么来了。”
“吃面啊。”宋真晃晃手里的小票。
“你没看店里都满了吗？”
“看到了，可是我饿了，走不动了，会有人走的，你看这不都快吃完了嘛。”
江洋本来想凶她两句的，看她这个样子就凶不起来了。他看了眼身后那桌，坐了一对男女。男的已经吃完了，女的还在喝面汤。江洋就拿着手里的抹布走过去，开始收拾桌子。
女生嫌抹布脏，放下碗就起身，拉着男朋友就走了。桌子就这么空了出来。
江洋给宋真收拾好，让她过去坐着等。宋真招呼他：“你不吃吗，你还没吃午饭。”
“没有，这么多人我哪有时间吃，随便扒拉两口就行了。你点的什么呀？”
“咸菜肉丝。”
“整天吃这个不腻啊，我们家好吃的多了去了。”
“那你给介绍介绍啊。”
“鳝丝、虾仁、大排面，哪个都好吃。天天吃咸菜真是，脸都吃绿了。”
“那我换个虾仁吃，再加点钱就可以了是。哎呀你们厨房不会已经在下面条了。”
宋真准备起身，被江洋直接摁回了座位里。
“等着，马上就来。”
宋真笑眯眯地目送他离开。过了没多久江洋拿了个托盘过来，把一碗阳春面放在了宋真跟前，随即又一字排开弄了好几个小碗。
各色浇头都有，除了他刚才说的那些，还有宋真点的咸菜肉丝。
“这个爆炒腰花也很不错，你都试试，给点意见。”
“这么多我哪吃得完啊。”
“多什么多，按你以前的体型，多少都够吃。”
宋真故意拉下一张脸：“你知道吗，攻击美女的体型，是要被打的。”
“好，那你都吃了，回头打我力气也足点。”
宋真歪着脑袋看他：“请我吃这么多东西，不生气了？”
“生气，胖死你。”
江洋说完转身潇洒离开，宋真冲着他的背影给了一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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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真花了半个小时，总算把面前的东西吃了个精光。
江洋没有骗她，他家这些个东西味道确实都很好，难怪开在金鑫广场这种人气还不旺的地方，生意依旧火爆。
宋真吃得撑死，又坐那里休息了一会儿，才站起身准备走人。
江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上来拍她后背：“一起走。”
“去哪儿？”
“出去走走。”
宋真看看店里的情况：“你不留下来帮忙？”
“没事儿，我爸妈雇了人。这会儿过了高峰期，人会越来越少。等这一批吃完，中午的生意也就差不多了。”
江洋已经换了身衣服，整个人看起来挺帅。宋真注意到有来吃面的小女生一直盯着他看，看来他还挺受欢迎。
两个人一齐往外走，宋真吃得有点多，抚着肚子哀声叹气了半天。
“今天吃你这一顿，还不知道要几天才能消化得了。你真是坑死我了。”
“请你吃饭还不好啊。这也不是天天有的待遇，知足你。”
“那你今天为什么突然请我吃饭？”
“那你干嘛突然跑来我家吃饭？”
宋真想怼他两句，想想有些幼稚，自己先笑了出来：“我就吃个饭嘛，你想得太多了。”
“你明明就是带着目的来的。想问我跟柳叶的事情是，还这么拐弯抹脚。”
“我当然想问了。你说你们俩的事情凭什么牵扯到我。你跟柳叶好不好的，也不用摆脸色给我看。我又做错了什么。”
江洋冲她虚晃了一下拳头：“错在你没有答应做我女朋友，你要答应了，就没后面这些事了。”
“别人要喜欢你，你就算有女朋友也有女生表白。有人表白是好事，你该高兴才对。”
“那杜昊给你送情书你高兴吗？”
宋真语塞。
这还真不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那你是不是对柳叶说了挺重的话？”
“没有，我一句话也没说。我就是没收她的礼物，也没吃饭而已。老实说那礼物我还挺喜欢的。她就不能不说那些扫兴的话嘛。”
宋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话，老实得不接这话茬。
“你要喜欢就买一套啊。柳叶说挺好玩的，她已经搭好了，准备攒钱再买套别的。”
“什么，她自己搭了啊。不是给我的嘛。”
“你不要人家不就自己留着了。她脾气真好，你这样她都没跟你翻脸。换我早就小气得跟你绝交了。”
江洋一脸遗憾的样子，抬头看见前面的商场，拉着宋真陪他进去找乐高玩具。
“我也买一盒，她买的什么型号来着？”
宋真也记不住型号，只记得外包装的样子。她陪着江洋找了一圈，没找到柳叶买的那款，倒是找到了柳叶之前提到的另一款。
“少女，是不是很可爱。她喜欢这样的，我准备她过生日的时候送她。”
“她什么时候生日？”
“下个学期，好像是五月。怎么，你也要送人礼物啊。是不是觉得拒绝她不太好意思？”
“我随便问问，谁说要送她了。”
江洋挑了半天，最后挑了另一款飞船样式的玩具，到柜台付了钱。
走出玩具店的时候，他嘴里还在嘀咕：“五月，明年五月啊，应该来得及。”
“干什么，你过完年有事儿啊？”
江洋脸色一沉，又微微笑起来。
“那什么宋真，我有个事跟你商量一下，你帮我参谋参谋。”
宋真还没反应过来，被江洋拉到了一家奶茶店里，两个人坐下来慢慢谈。
“先说好啊，有些话就不要说了。你要说了，我是留下好呢，还是学你走掉好呢。”
“行行知道了，本来也没打算跟你说这个。”
江洋把服务生端来的奶茶往宋真面前推了推：“我就是有个事儿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说我去当兵好不好？”
宋真一口饮料直接滑进喉咙里：“怎么突然想到当兵了。”
“不是突然想到的。我以前成绩不好，我就想过这条路。反正我一身力气用不完，就去替祖国人民保家卫国呗。”
宋真没料到江洋居然有这样的觉悟。她家这个小县城经济发达人均收入不错，她这一代的孩子都宠得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很少有人会主动想到去当兵。
全都吃不了这个苦。
江洋看起来也不怎么粗犷，内心居然这么汉子。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高考不考了？”
“就是犹豫这个才问你。现在去好还是上完大学再去好。上完大学再去是不年纪太大了？”
“可你现在去学习就全毁了。你好不容易跟上节奏，能考到中游的水平，按你现在的成绩，考个大学没问题。我不是说当兵不好，但做事情有始有终，也算对得起自己和我们这些帮你辅导过的人。”
江洋狠狠吸了口饮料，一脸牙疼的表情：“你真的特别像我姨，说话那语气那神情。宋真你其实三十多？”
“是啊，我都三十好几了，看不出来。”
江洋翻个白眼，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儿。宋真低头喝东西，把这一波尴尬掩饰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她又抬头：“这样，我给你个建议。你想当兵可以，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大学毕业后。等你考上大学就去部队，这样你的学籍可以保留，两年后回来继续上学，这样既不耽误你为祖国奉献青春，也不耽误你的学业，怎么样？”
“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或者你先上一年大学再入伍也行。我跟你说，你要是当了兵再上大学，交女朋友的概率会高很多。这可都是你吹嘘的资本啊，很多女生都很迷当兵的男生。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你太幼稚了，当兵的男人就都好吗？很多也不怎么样，要睁大眼睛好好挑。不过算了，跟你说也没用，你有陆知行了。”
“不要乱说话，我跟他只是好朋友。”
“就差一层窗户纸的好朋友。不过你俩这个事情也挺麻烦，等知行出了国，你们要怎么远距离谈恋爱。他会不会找一个美国妞回来啊。”
宋真不小心喝到一口冰的，呛得她浑身一哆嗦，接着就咳嗽了起来。
江洋赶紧给她拿纸巾，又想给她拍背，被宋真拦住了。
“没事儿，挺好的。”
江洋打量着宋真的神色，突然回过神来：“你……不会不知道。”
“早说了我们只是朋友，他的事情我不是每件都必须知道的。倒是你，你怎么知道的？”
“有次听到他跟他爸妈打电话，提到这个事儿。我也问过他，他说有这个意向。他真的没跟你说过？”
其实有说过，但宋真早就忘了。没想到他来真的呢。
江洋有点抱歉：“早知道不说了，这下你可要提心吊胆了。”
“没事儿，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抢也抢不到。我们不谈他，今天就说你，我刚刚给你那建议你觉得怎么样？”
“听起来不错。不为泡妞，就为完成自己的梦想，我也觉得可行。”
“泡妞这种词以后就不要说了，你都要去当兵的人，说这种话不合适。”
“行行行，我的宋大姨，我全听你的，行了。”
宋真又吃了口冰，冻得她浑身都凉了。
吃完东西江洋说要送她回去，被宋真拒绝了。
“我爸妈最近管我早恋管得很严，男性生物最好不要出现在我周围三米以内。咱们有话学校里聊就行，平时就别联系了。”
“那你常来吃面，我给你打折，我送你浇头。”
江洋送宋真到公车站，目送她上了公车，这才慢慢往回走。宋真透过窗户回头看，突然觉得江洋的背影有点单薄。
也许一眨眼的功夫，大家就要各奔东西了。
冬天的天黑来得比较早，宋真被江洋这么一耽误，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下了公交的时候看到小区那里有个高瘦的身影正往外走，好像是陆知行，就想叫他一声。
还没叫出声，对方也看到她，急匆匆就走了过来。
“你下午干什么去了？”
“买点东西，逛街，怎么了？”
“你妈以为你丢了，你又没手机，她有点担心就来找我问问。”
宋真这才想起来，自己去医院做个血检，居然用了一整天。
“没有，碰到江洋聊了几句，还陪他去买了乐高的玩具。他挺喜欢那个的。”
“那你买什么了？”
宋真两手一摊：“什么也没买着。”
陆知行就把手机递给她：“给家里打个电话，你爸妈都准备出门找你去了。”
宋真赶紧给家里去个电话，并说自己就在小区里，让他们放心。挂了电话后她把手机还给陆知行，两个人并肩而行，谁也没说话。
陆知行是个很会读心术的人，宋真这个样子他就知道有情况，在陪她走了一段后，主动开口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也……没有。”
“那就是有。说，别憋在心里，憋久了会长胖的。”
宋真心头那点小小的阴郁，被他这句玩笑话彻底给驱散了。
“好，那我问了啊。听说你准备去美国，这事儿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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