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破绽
唐璇准备了一桌子菜招待客人。
宋真真心心疼她妈。花钱花精力招待一群骗子, 真是得不偿失。
沈芸早上在图书馆跟宋真撞见, 这会儿再见面就有些尴尬。偏偏宋真还不理她, 仿佛她完全不存在一样，这叫沈芸愈加难受。
她看得出来，宋真讨厌她们母女二人, 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掩饰不住。她坐在那里默默攥紧了手里的坚果，脸色有些难看。
宋真没她想得那么复杂，她现在哪有心思管唐玲母女，她整个心都提着, 从头到尾只关注钱伟光一个人。
这可不是盏省油的灯。
从宋真进门到坐下吃饭, 这个钱伟光的嘴就没有停过。听起来应该是在社会上混过很长时间, 各方面都懂一些的人。有些话说出来相当有水平, 知识储备也丰富。
宋真觉得他要是去参加知识竞赛, 搞不好也能弄个名次。
唐玲非常得意, 看宋达生一脸认真听钱伟光吹牛的样子, 她终于觉得自己比妹妹牛气了一回。这么多年来都是她做小伏低捧着唐璇，眼瞅着这风水就要轮流转了。
唐璇听不懂那些, 只是不停招呼大家吃菜，又一个劲儿地给宋诚碗里夹菜，撑得宋诚眼白都要翻起来了。
他在那里抗议：“妈妈，别给我夹了，我吃不掉了。”
宋真也开始阻止她妈：“够了，吃完这些再说，这个虾给我。”
“有有, 多吃一点，你看你一整天不在家，累？”
“还行。”
宋真把虾夹到碗里正准备吃，旁边的沈芸又开始作妖。
“真真你这样也太辛苦了，你每个周末都要给人补习到这么晚吗？”
“就是，怎么越来越晚，之前还好，今天真的特别晚。”唐璇接了话茬，“是不是同学不肯走啊？”
“没有，结束得挺早，我跟柳叶一起逛了逛小饰品店，所以回来晚了。”
宋真知道沈芸的意图，就是想往江洋身上绕。她就偏不给她这个机会，一句话轻松带过。
沈芸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恢复正常。
两人没再说话，饭桌上又只剩下钱伟光一个人在那里胡吹：“……宋老板我跟你说，要做就做好的，那些次的没必要，做了也发不了财。就说这青花瓷，你要玩明清的，那玩的人太多了。蛋糕就这么大，这么多人分，到你手上还有多少。”
“那你的意思是……”
“要玩就玩宋青花，那才有赚头。”
宋真差点叫牛肉给噎着。这人真是风大不怕闪了舌头，居然敢玩宋青花。
她用力咳嗽了几声，又问她妈要水喝。这一招成功吸引了宋达生的注意，他关心地问：“怎么了真真，呛着了？”
“嗯，听钱叔叔说得太入迷，不小心。”
钱伟光很得意，没想到一个小姑娘也这么捧自己场。看来这家人果然是人傻钱多，太好骗了。
“你叫宋真是，是小芸的妹妹？”
“嗯，小她几个月。”
“挺好挺好，长得也漂亮。”
唐璇很少听人夸自己女儿漂亮，钱伟光的这句话简直戳中了她的软肋，笑得她合不拢嘴。
宋真见他上钩，把杯子往旁边一放，露出一脸天真：“钱叔叔，你刚刚说错了，不是宋青花，应该是元青花。宋青花太少见了，一共就几件小东西一些碎瓷片，可不好弄哦。”
钱伟光本来在夹烤鸭，听到这话筷子一抖，肉片就落回了碟子里。他脸色微僵，好在反应还算快，立马接嘴道：“对对，是元青花，酒喝多了舌头不听话。”
他不敢看宋真，转而又去忽悠宋达生。宋真低头喝唐璇给她盛的汤，两只耳朵还在那里一字不拉地听钱伟光说话。
她在找他的错处。
言多必失，钱伟光喝了点酒又开始兴奋，开始跟宋达生扯青花瓷料的事儿。
“石子青，听说过，上好的青料，明清官窑青花瓷都用它。”
宋真不等她爸反应过来又出来打脸：“不是石子青，是浙料。官窑用的是浙料，石子青民窑用得比较多。钱叔叔你少喝点酒，喝多了伤身不好。”
到底是多久没喝过好酒，跟不要命似的，当白开水一杯又一杯地喝，宋真看他整个人都快喝懵了。
钱伟光确实也有点糊涂了，自己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也听不清宋真说了啥。唐玲见状赶紧过去扶他：“好了老钱，今天真的喝高了，我们先回去了，明天他还有生意要谈。”
都到这个份上了，还在那里嘴硬充门面，宋真也是服了她大姨了。
沈芸帮着她妈把钱伟光架了出去。唐璇跟在后面有点不放心，想让宋达生开车送他们，被宋真给拦住了。
“妈，爸也喝了酒，不能开车。回头出事可不得了。”
唐璇这才作罢。
送走了那三人后，家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宋真这才发现那个钱伟光有多难说。他一个人说的话就顶今天在场其他人说话的总和。
可能都不止，难怪上辈子能把他爸骗得晕头转向。
就是现在，宋真看他爸也是被忽悠得够呛。她帮着唐璇把剩菜商进厨房，又泡了杯茶给她爸解酒。
“您以后少喝点。”
“我喝得不多，全是老钱在喝。他还挺能喝的。”
“能喝什么呀，满嘴胡说八道。”
宋达生笑：“你小孩子不懂。”
“有什么不懂的，做生意我不懂，看人我还是知道一点的。爸，我也是高中生了，基本的常识我还是懂的。他话里错误太多，您就要小心点。”
“偶尔说错了也正常。”
“说错好几回了，我都不好意思给他纠正。你说他一个做古董生意的，连这些基本的东西都不懂，就随便出来忽悠人，这能行吗？”
唐璇出来擦桌子，听到这话也附和：“真真说得有点道理。做生意还是稳妥点的好，你现在开厂挺好的，何必去淌那趟浑水。”
“我也就随便听听，没说要合作。”
“妈你放心，我爸不是这样的人。自己不熟悉的领域不沾为妙，你一个外行进去，怎么比得过人家内行。钱肯定是内行赚的。就说卖布，我爸是高手，钱伟光来了怎么做得过他。古董我爸不行，肯定不会瞎掺和。”
宋达生酒喝得不多，人并没有醉。刚才被钱伟光一通美好的展望蒙蔽了双眼，确实有点心动。现在转念一想，又觉得宋真的话有道理。
生意场上驰骋多年，他见过太多人目空一切自以为是，结果在别的行业里跌跟头。有些甚至赔得倾家荡产。
想想都觉得后背发凉。
女儿的话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他拿着茶杯喝了半天茶，突然又笑了：“真真对青花瓷倒是很有研究嘛。”
“也没有。前阵子不是知识竞赛嘛，看过一些这方面的资料。”
其实是陆知行硬塞给她看的。结果比赛的时候没用上，倒是在钱伟光身上用到了。宋真决定回头好好谢谢陆知行。
大姨他们这次没能达成所愿，心里应该挺不高兴。最恨她的会是谁？宋真毫不怀疑是沈芸。
宋真猜得一点儿没错，回去的公交车上，沈芸脸色特别难看。他们坐在后排，钱伟光已经靠在唐玲身上睡着了，整个车厢都能听到他巨大如雷的打鼾声。
这让沈芸很是尴尬。
她妈怎么找了这么个男人。
“妈，你不是说他做生意的吗？连车都没有也能做生意。”
“你懂什么，他不是生意周转不灵，车拿去抵押贷款了嘛。等这一波过了，会买更好的。”
“哼，你就听他瞎编。我看他就是个骗子。”
唐玲脸色不好看，明知女儿说得对，却还要嘴硬：“你小孩子不懂。”
“有什么不懂的，有钱没钱我还是看得出来的。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他有带你去高档饭店吃过一顿饭吗，送你的名牌包包也是假的，每次来我家又吃又拿。他到底穷成什么样儿啊。”
唐玲哑口无言，生气却无力反驳，最后只能喃喃道：“只要能拿下你姨父就好办了，他有钱。”
“可你看宋真像是会让姨父跟钱叔叔合作的样子吗？”
说到这个唐玲也是头痛。宋真这孩子是怎么了，好像见一次妖一次，本事是越来越大，嘴也是越来越能说。
她已经搞砸自己好几回了，再这么下去她还怎么从妹妹妹夫那里捞好处啊。
“宋真那孩子最近在学校里怎么样？”
“能怎么样，大出风头呗。”
减了肥还做了头发，又成了学霸，现在的宋真再不是从前那个不起眼的小胖妞了。
“妈，她不好对付了，我们以后要小心点。”
“我知道。她一个小丫头，还能比你妈我更聪明不成，总有办法对你她的。目前最要紧的还是啃下你姨父这块硬骨头。”
“我看悬，还是另找下家。”
“另找？找谁去啊，你以为有钱人满大街爬哦。”唐玲突然语气一顿，“对了小芸，宋真那个大伯回来了是。他家怎么样？”
一提起宋睿家，沈芸直摇头。她可比她妈精明多了。
“他家？还不如想想办法怎么对付宋真家。”
“那得先把宋真给搞定才行。”
“怕什么，有我呢。”
沈芸看着窗外漂亮的夜景，慢慢露出了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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