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看戏
陆知行在三中的校史上, 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那是三中这么多年来头一回把状元招揽到自己旗下。难怪从校长到班主任都那么看重他。
显然所有人都等着他高考的时候再去摘一个状元的帽子。
宋真简直心疼他, 这压力得多大啊。
但她也跟那些同学一样非常好奇, 好奇他为什么不考九中。记得前一阵她还问过这个问题，当时陆知行是这么回答的。
“在哪儿都能学习，我们用的都是一样的教材。”
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显示了他绝对的实力。宋真清楚, 学校教的那些教材根本不在他的眼里，甚至老师上课提的那些他也全都会。高中三年的课程只怕他早就自学完了，确实是在哪儿上都一样。
就算扔去全市最烂的中学，他也照样能考个状元出来。
简直不是人啊。
县里的比赛以学校为单位, 电视台不会播, 但会有记者来拍, 回头剪辑成新闻片在本地电视台播出。
这还是宋真第一回 上镜头, 难免有些紧张。
陆知行走到哪儿都是一副面不改色的做派, 上场前他看宋真一直在深呼吸, 就开口安慰她：“别紧张, 你今天看起来不错。”
“真的吗？”
“妆化得不错。”
宋真摸摸脸颊：“我妈非给我化的。我就担心化得太浓，回头把人吓着。”
“不会, 我刚刚听到有人在那里夸你。”
“夸我什么？”
陆知行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语句。宋真就掐他：“赶紧说，实话实说。”
“他们说你虽然有点胖，但长得还算不错。放眼望去这些女生里，你算漂亮的。”
当了几十年胖姑娘的宋真，在今天终于找回了一点自信。
果然瘦了就是人生赢家。
陆知行又问：“你怎么没戴那个发夹？”
“哪个发夹？”
“星期二戴的那个，跟你的新发型挺相配。”
宋真在心里默默翻个白眼。那是江洋送的, 她被他缠得没办法才勉强戴了一天。虽然同学们都说好看，但第二天她还是没再戴。
当时江洋不太高兴，还在那里问她为什么不戴。宋真恼了，直接回了他一句：“你要再问，我就还给你。”
学校第一小霸王就这么被她给镇住了，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自己很牛呢。
宋真抓抓头发：“走得太急，忘了。”
“挺好看的，在哪儿买的？”
“就……学校附近的饰品店。”
“多少钱？”
本来宋真以为陆知行只是没话找话，但很快她就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这怎么有点像审问啊。他是不是知道那发夹的来由了？
“你问这个干嘛？”
“觉得不错，想给我妹妹也买一个。”
宋真一直盯着他看，但从他的表情上完全看不出破绽。
难道是她想多了？
被陆知行这么一搅和，宋真上场后就有点心不在焉。不过即便如此，有陆知行在三中还是在比赛里大放异彩。
全县一共十二支队伍上场，基本上到最后就是九中和三中在拼。比分上三中一直领先几分，但差距并没有太过拉大。三中强在有陆知行一支独秀，但九中强在人人水平都高。
毕竟中考全县除了一个陆知行，基本上前面的尖子全被九中给挖了去。
六个人对抗一个人，还没把他拉下马。要不是在比赛，宋真都想给陆知行鼓掌。
比赛的后半段，几乎是两校交替答题。陆知行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扯了扯宋真的衣服，示意她给点力。
宋真也不是真的不会，但说实话，学习机再厉害也比不上人脑转得快。很多题目念完后她脑子里总是一片空白，一直到对方抢到答题权她才会拿到答案。
因为这样她错失了几次答题机会。
主持人还在念题，这一回宋真特别认真，听得一字不漏。“开始”两个字刚说完，她这边的铃就响了。
是陆知行摁的，但他却不答题，将目光落到了宋真脸上。
这是一道化学方面的题目，宋真他们根本还没有学过。
隔壁桌九中也没人能答。宋真看陆知行的样子，知道他肯定胸有成竹。可他偏偏不开口，就这么盯着宋真。
主持人也发现了他的意图，笑着让宋真回答。
底下乌鸦鸦坐满了人，宋真没来由地有点紧张。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进而传遍整个礼堂。
和平时有点不一样，但格外好听。
学校广播站看中的声音，果然不一般。
所有人都先被她的声音吸引，进而才去注意那个答案。连主持人都愣了一下，忍不住调侃道：“这位女同学声音很好听嘛，要不要来接我的班啊。”
宋真礼貌地笑笑，主持人却不放过她，还在那里说笑。宋真就回了一句：“不好意思，我还在上学啊。”
又是动人的声音，她简直觉得这话筒有毒，把她的声音修饰得好听了几个层次。
好不真实的感觉。
因为这一题，宋真他们的优势扩大到了五分。比赛接近尾声，本以为三中已是稳操胜券，没想到对方九中突然发力，一连答对了几道题。两所中学的比分一度接近到了只差一分。
原本有些倦意的观众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宋真也是手心直冒汗，时不时就去看陆知行。
从这个角度看他特别有型，轮廓里带了几分线条，小时候那股混血儿的感觉又冒了出来。他下巴上有青色的胡茬，特别短却很明显，让宋真一下子意识到这人已不再是小时候的模样。
他长大了，成了独当一面掌控局势的男人，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度不像一个中学生该有的。
他才是那个活了三十岁的人。
主持人突然激动起来，因为他将要念出最后一道题目。这一题至关重要，它决定了三中是否能代表全县去市里参加比赛，还是要跟九中拼一轮加时赛。
宋真看到底下教导主任和英语老师的脸色都变了。
那一刻，她也有点紧张。
主持人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有点远，像是从礼堂的另一边传过来。几乎话音刚落，两家都开始摁铃。
快得宋真都不知道是谁先摁的。
主持人也有点懵，转头问了下场边的裁判，裁判判定三中抢到答题权，全场立马沸腾起来。
就像一场比赛到了赛点，还是金牌点，确实让人激动。
铃是陆知行摁的，题目他却不答，又像刚才那样望着宋真。他这人太聪明，脸上就写着“可信”两个字，所有人都会不自觉地被他带着跑。他看好宋真，大家就都认为宋真可以答这道题。
宋真脑子里却是嗡嗡直响，一个劲儿地问自己，刚才那题的题目究竟是什么？
几乎就在两秒内，她就记起了题目，并且有了答案。她慢慢凑近话筒，脸上露出一点微笑。这下子连主持人都激动了。
他又开始重复那道题目：“好，请这位女同学告诉我们，获得第39届格莱美最佳朗诵专辑奖的是哪一位，专辑名称是什么？”
“希拉里克林顿，《It takes a village》。”
宋真说了英文，主持人愣了下，去看手里的题词卡。
“专辑名称是什么，能再说一次吗？”
宋真刚要开口，陆知行突然凑过来拿过话筒：“《集全村之力》，谢谢。”
他说的是那张专辑的中文名字。主持人这下总算对上了，兴奋地直鼓掌，嘴里又忍不住拿宋真来调侃：“哎呀，我们这位女同学真的厉害，旁边这位男生更加了不起。你们俩在学校里肯定是风云人物。”
他说得比较含蓄，但大家都听明白了。来观战的学生都是青春年少，对“早恋”这种事情既担忧又兴奋，当下就都笑了起来。
笑得太凶，搞得宋真很不好意思。
最近到底是怎么了，走到哪儿都有人拿她跟陆知行凑对儿。观众主持人起哄就算了，连他们的竞争对手，九中那两个老同学，居然也在那里笑得欢。
输了比赛他们好像一点儿不在意，反倒更乐意在一旁看戏。
宋真突然有种不好预感，这两个大嘴巴今天回去，不会把这事儿嚷嚷得老同学们全知道。
太衰了。
比赛结束后，宋真收拾东西往外走，陆知行一直跟在她后头。周围还有不少围观群众，都在那里指指点点。
宋真就很想离他远点儿，可她走得快，对方就更快。她一放慢速度，陆知行也跟着慢下来。
摆明了就是跟定她。
宋真没办法，眼看前面有个女厕所的标志，她直接一拐弯就进了厕所，往某个格间里一冲，直接落锁。
就不信他还能跟进女厕所来。
陆知行没有跟进来，但宋真也一直没出去。两个人就像在赌气，就这么僵持着。过了好一会儿，宋真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名字。
是英语老师傅老师。
宋真赶紧假装冲水，开了格间的门。
“不好意思傅老师，我好了。”
“你没事儿啊，陆知行说你来例假，躲在厕所里不肯出来，让我过来看看呢。你没事儿宋真，要不要卫生巾，老师这里有。”
宋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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