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节 献祭大地

　　子英望向三无道长的眼神充满了殷切，三无道长明白其意，伸手虚抓，一玲珑精巧的白玉鼎现于手掌之上，其间有一汪鲜血盈盈如丹，光色如霞，突突跳动，视之，顿觉一股温馨之意脉脉传来，令人如沐春风。

　　不用说，这就是采自兰湘子心脉的源血。

　　子英心有不忍，又一次泪如雨下。

　　兰湘子满面慈爱之色，神情圣洁，犹如女神，对子英轻轻说道：“英儿不必担心，有了心镜红花，妈妈不日就会恢复的。只要你能重建气海，妈妈付出再多的代价，也是值得的。”兰湘子笑语盈盈，但眼中已闪烁点点泪花。

　　兰湘子面上虽说得轻松，但转眼之间，脸上血色褪尽，两鬓已生华发。血气亏损的程度可想而知。

　　“子英不必难过，补充血气的丹药并不稀罕，将来你若修炼有成，自可采奇花异草之精华，炼制丹药，孝敬给母亲，来表达自己的一片孝心。”三无道长宽慰道。

　　“有了阳春之火，本源血，下面就要采集地乳精华。大地生机凝华，汇集在一起，形成乳白色的地脉，其间流淌的就是地乳精华。大地慷慨无私，承载万物，将地乳精华通过无所不在的地脉，去孕育滋补万物。只是这地脉极富灵性，善于在土壤中隐匿，比鱼在水中还灵活自如，且聚散随意，聚则成脉，散则成一缕生气。所以寻常之时，是无法看到的，所以也无从采集。”

　　听了三无道长的话，三人又不禁愁容满面。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三无道长微微笑道：“用赤子之血献祭大地母亲，必得丰厚回报，即可采得地乳精华。所谓‘血沃厚土，反哺大地’。”

　　“弟子愿献出鲜血。”子英慨然道。

　　“此乃投桃报李，与凡人在大地上春种秋收，意义相同。”

　　“请师父执行献祭吧。”子英语气果决。

　　三无道长引领众人走出三元道观，用袍袖拂出一片净地来，头顶雪花向四周飘散，不再落于这方净土。

　　“慷慨无私，厚德载物；孕育众生，福祚绵长；化垢为净，草木吐芳；变丑为美，百花争艳；……”三无道长神色静穆，长声吟颂，声音清赿，远播四方。

　　脚下的土地开始微微翻动，如有春日的种子萌发，一起拱动土层，势欲破土发芽。

　　从地下隐隐传来节奏沉闷而激越的声音，如乐师擂动的鼓点，与三无道长的声音相和。而那一方净土也慢慢放射出五色的光华。

　　三无道长已能与天地沟通，如春雷一般，唤醒大地。这种修为已能夺造化之功。一般的鬼神也难以相比。

　　“这密集的鼓点是地脉博动的声音，这青白红黄黑的土壤乃是能迅速孕育万物的五色土。”三无道长给子英解释道。

　　三无道长望空伸手虚招，一粒红彤彤的相思红豆已静静地躺在手心。

　　千里之外，隔空摄物，这种惊世骇俗的手段，三无道长轻描淡写地手到擒来。

　　“相思红豆是世间最赤诚的种子，而且此物心有灵犀，能跨越时空表情达意，所以是鲜血献祭大地的最好媒介。”

　　三无道长边说边把这粒种子植入了五色土中。伸手自空中采撷了几片六瓣雪花，在手心融化成一汪清水，而后双手合拢分开，一把晶莹剔透的小巧冰刀在手中形成，递与子英道：“用此纯净之器，刺破左手中指，把鲜血滴入相思红豆边的五色土中，可矣。普通金石之器，在此鲜血献祭中恐怕有污赤子之血，所以用冰雪为刃。”

　　在尘俗间表现邋遢的道长却用如此圣洁的手法献祭，兰湘子心中的感触一时难以言喻。

　　三无道长似乎看穿了兰湘子的心思，淡然说道：“修真之人不可为外相所迷惑，更不可囿于外相，色相为空，空为色相。欲洁未必洁，精神与道心的高洁，才是真的达到了‘洁’的境界。我修行是从五行之中的‘水系’起始，喜爱冰雪，故而在这天云山上开辟了这一方小小的冰雪世界，与天云山的景致与气机已截然不同，可谓是‘界中界’。”

　　“仙长在此开辟冰雪界，可谓是子英莫大的福缘。”兰湘子满怀感激之情的说。

　　“这是子英的气运。也是贫道与他的缘分。”三无道长淡淡一笑道。

　　子英毫不犹豫地用冰刀划破了左手中指，殷红的鲜血滴入相思豆下的五色土中，血中隐约有点点金星闪烁。

　　“金星启明，此乃属于紫金血脉中的上位血脉，由此血脉衍生的血气与真元相融，凝成的气脉将远远超出普通血气凝成的气脉。现在用此血献祭，大地肯定回馈更加精纯的地乳精华。”三无道长感叹道。

　　相思豆得到金星启明血液的滋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萌发，破土伸出绿色的嫩芽，见风生长，抽枝放叶，转眼间长成一棵枝繁叶茂，亭亭玉立的相思树。

　　三无道长用拂尘拂动五色土，那土登时如彩色琉璃般透明，可以清晰地看到相思树的根系向下延展，与乳白色的地脉相互緾络在一起，彼此充满了亲和力。

　　泛着白色莹光的乳汁缓缓渗入到相思树的细若毛发的根须中，向相思树的主干不断汇集，向上传导。

　　相思树是人世间极普通的一种树，但却寄托了千千万万红尘男女的美好情愫，这使得相思树具有了非凡的愿力与磁性，它与土地的博爱无私有共鸣之处。

　　从凡尘中超脱的才能真正入圣，出污泥而不染的才是清洁之物。

　　三无道长种下的这棵相思树却又与寻常的相思树有所不同。寻常的相思树开花密密匝匝，满枝金黄，而这棵相思树却于树冠正中绽开了一个大而无朋的黄灿灿的花苞。

　　花苞在众人眼前层层绽放，吐露鹅黄的花蕊，馥郁的香气在漫漫雪天中弥散开来。

　　三无道长轻挥拂尘，顿时金风习习，层层花瓣随风飘落，如扑扇着翅膀的大蝴蝶，还没有坠地，就慢慢消散于无形，完全融化在清冷的空气中。

　　花谢花飞，随风化去，一枚艳若渥丹的相思红豆横卧在花蒂上，形如红心，大若海碗，隐约有光华四溢。

　　三无道长对着脚下的五色土恭敬地深施一礼，表达对慷慨地道的谢意，而后缓步上前，将那枚硕大的相思红豆摘在手中，大地泥土的特有芬芳，花草树木的自然清香，都由这枚相思种子缓缓释放开来。

　　而在相思红豆离开枝头的一刹那，原来枝繁叶茂的相思树轰然化成轻盈的色块，四散开来，如落幕的烟花，完全湮灭在空气中。

　　兰湘子、子英与一恒感觉这一切都恍然若梦。

　　三无道长很平淡的笑了笑，“为师从凡间摄得一颗相思红豆，以此富有愿力的东西做媒介，引聚天地灵气，运用日月育化之功，效法天地造化之道，生成与地脉相通的相思树，汲取地乳精华，翠干绿叶不过是灵气的幻化显形而已，现已汲取到足够的地乳精华，都储存在这棵相思红心中。大功成矣。哈哈哈哈……”说到最后，三无道长喜上眉梢，开怀大笑起来。

　　子英与一恒喜不自禁，欢呼雀跃。

　　两行清泪如断线的珠子顺着兰湘子洁白无瑕的脸庞滑落下来……

　　子英心生恓惶，轻声说道：“妈妈，师父把阳春之火，本源血与地乳精华都已采集齐全，孩儿已经有救了，您怎么还伤心流泪？”

　　“傻孩子，你母亲是喜极而泣，那不是伤心，是历经磨难，终见曙光的欢喜的泪水。”三无道长笑着说道，“待为师将本源丹炼制好，你服用之后，重建后天气海，务必用心修道，成就正果，步入仙门，在晋升玄黄境后，亲手炼制一颗起死回生大罗金丹，来报答你的母亲。”

　　“起死回生大罗金丹！”子英心中充满震撼，同时也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三无道长看出子英的异样，坦然笑道：“凡人修真，即使突破炼气九层，也只能增寿千年，而众多的修行者，大都卡在了这个关口，即使服用丹药，若自身的道行不能继续提升，也最多再延长个一二百年，最终也难逃道消身死的命运，而即使到了元寿境，也只有一个纪元的寿命，仅仅活十二万三千六百年，纵然是一般的鬼仙人仙与真神，若五蕴不空，没能突破生死玄关，最终也难逃‘天人五衰之劫’，屭风之劫，三昧真火之劫，任何一劫，都有可能令其形神俱灭。只有经历‘万劫不磨’之后，突破生死玄关，到达永生境，才能逆转生死之道，与天争命，寿元才无有穷尽。但在太古之战中，也有无数的永生境大能在旷世之战中殒落。所以真正的永生，岂一个难字了得。你母亲现在仅是炼气四层，破空境，距离长生遥遥无期，近乎水中捞月，是摆脱不了生死之道的束缚，逃脱不了轮回之劫。若寿元已尽，只有玄黄境炼制的起死回生大罗金丹，才能令她重新进入下一个轮回。道之力量无处不在，无时不在，以为师现在的修为仍然要顺应天道，效法天道。所能做到的也就是汲取大道之力，为我所用，却无法做到逆天道而行。”三无道长说到最后，语气中也罕见地露出一丝无奈意味。

　　子英与一恒两人听得意弛神往，心潮澎湃。

　　问鼎大道，逆天争命。两人暗暗下定决心，纵然天道之威，至高无上，但也绝不坐以待毙，誓与天公势比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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