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们？”麻美对这个问题有点困惑。“我们就是我们啊？”
“哦，那我还是说的具体一点吧……”鼎苦笑了一下，“你觉得我们还是人类吗？”
麻美沉吟了一下。
“不会老也不会死，甚至生命的存续也不再依赖原本的手段……”鼎抬头看向窗外，“我们真的还能算是人吗？从实际来看，我们已经是保留着人形躯壳的异物了吧？”
“可是，到底什么算做人呢？”麻美突然问。“老老实实地活了几十年就去死，这就叫人吗？只有这样才算作人类吗？”
鼎一时语塞，然后苦笑了起来。
“真是个牙尖嘴利的孩子呢……也就是说，你依旧认为自己是个人类？”
“我……我没想过这个问题，”麻美老实回答，“这个问题不重要吧，只要每天活得开心不就够了？”
“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好奇吗，我们究竟是什么？”鼎收回了望向窗外的视线。“又为了什么而存在？这一切的意义究竟是什么？难道你能相信QB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好玩吗？”
我当然知道不是了。
“有意义的不就是存在本身吗？存在就是最大的意义。QB将我们变成这种东西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一点都不关心啦……只要我能够好好活下去这不就行了吗？就算它的目的是征服地球那又如何？”
鼎怔怔地看着麻美，似乎没想到居然有人能这么想。顿了一顿之后她才重新笑了起来。
“你这样活着，未尝也不是一种幸福。”
“只是无可奈何而已。”麻美低下了头，“有时候只能顺应现实。”
“QB之前跟我说过一件事，说到了我们存在的目的和原因。”鼎突然低声说。
然而引发的反应却大出她的意料。
“啊？”对面的少女似乎非常震惊的样子，红茶从她嘴角边迅速流下，慌得她马上收住了嘴。“啊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刚刚还装得很老成似的，怎么这么坐不住呢？”鼎忍俊不禁，然后一挥手，餐巾飘到了麻美的手上。“那次它跟我说过的东西，我永远也没法忘记。”
麻美强自抑制住紧张的心情，用餐巾擦干净了嘴角。
“它说了什么？”
鼎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准备措辞，片刻之后才重新张开。
“它说它其实应该叫Incubator，是一个外星文明的造物。它所属的文明，发明了一种将情感转化为能量的方法，然后……然后由于其文明不懂得情感为何物，所以就找到了地球，与我们……与我们签订契约，在我们的剧烈情感波动中吸取能量……”
麻美睁大了眼睛。
它居然真的说了？怎么会！
QB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不是QB最大的秘密之一吗？
“当时我和你反应一样，一片空白。”对麻美的反应，鼎会错了意，“什么都无法想到，总感觉自己的一切都是无意义的……”
“这……”麻美涩声，“它真的是跟你这样说的吗？”
“是的，绝无虚假。”鼎苦笑起来。“怎么样？很震撼吧？”
“是的，很震撼。”麻美低下了头。
震撼的不是这个已知的事实，而是QB怎么会和她坦白。
“然而……”
鼎突然端起了茶杯，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后来回想起来，我却感觉还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哈？”这次麻美更加震惊了。
“如果这就是它寻找我们签订契约的原因的话，为什么它只找女性签订契约呢？要知道世界上背负莫大仇恨和绝望的男性人类也比比皆是啊……”鼎悠然说出了自己的疑窦，“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真的强到了可以阻止宇宙的热寂吗？就因为我们丢了某些东西，哭了一通，就有了能够阻止全宇宙走向寂灭结局的能量？别忘了，对宇宙来说，我们这颗星球无非是沧海一粟而已。”
“也许是因为它觉得女孩子好骗一些，或者是觉得……觉得女孩子更可爱一些呢？至于你后面说得那个问题，我也想不出答案……”
“很好笑的笑话，但是不够有说服力。”鼎配合地对麻美的冷笑话笑了笑。“而且，你不觉得，所谓情感是能够制造的东西吗？”
“能够制造的东西？”
“情感来源于经历，而‘经历’是可以被制造的，人在拥有一切之后再被剥夺一切，巨大的落差足以造成莫大的伤心和绝望。与其与我们签订契约而后静待我们自己来历经坎坷，为什么不直接制造‘经历’呢？这样来得更加省事吧？”
“你是指……”麻美吸了口气。
鼎的笑容突然带着某些嘲讽，甚至有一丝丝的残酷。
“是的，在人不知不觉的时候，给他们制造‘经历’，让他们在拥有之后失去，让他们在失望之后绝望，让他们在沐浴亲情之后失去亲人，让他们在爱上他人后失去爱人。
甚至，他们还可以绑架一批人，直接让他们——像那部电影一样——在无边的梦境中体验一生又一生的痛苦……这一切，对QB的文明而言不都是很轻松就能办到的吧？不比静等我们白白消耗时间要好、要有效率得多吗？难道没有情感的QB们居然还会有同情或者良心，所以不忍心这么干？”
麻美有了一丝明悟。
对呀！有道理呀！这并不是很难于理解的推理和逻辑，但是之前自己为什么没有想明白？原著里带来的思维定势吗？
仔细想想，原著里说“行事的目的，是在魔法少女们的剧烈情感波动中吸取能量，来阻止宇宙热寂”的，还不就是QB本人？它难道就不能是在说谎吗？
“所以，你觉得QB的行为是另有目的？”思考了很久之后，麻美轻声问。
“是的，它肯定还有东西瞒着我们，很重要的东西。”鼎点点头，“虽然这些时日以来，我还摸不着头绪，但是我断定它肯定另有目的。”
“可能……可能真的是这样。”麻美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看法。
鼎突然又是噗嗤一笑。
“你好像没怀疑过我呢，也许QB的所谓目的只是我编出来骗你的呢？”
麻美勉强地挤出了笑容，“怎么会呢？学姐纵使平常爱开玩笑，但是这种事是怎么也不会拿来开玩笑的吧？”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我也听QB这么说过啊！
“你能这么相信我，真是太好了！”鼎欣慰地再次点了点头。“所以，我一定要穷究其理，找出QB的目的来。它既然这么想要欺骗我们，肯定内里还有更深、也许是更加可怕的目的。你难道不觉得QB所代表的外星文明，强大得无以复加吗？它所赋予给我们的东西，都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了啊！这种程度的文明，如果对人类图谋不轨的话……这个后果太可怕了！”
麻美回想起了自己这里永远也放不完的“枪”，回想起了晓美焰手中那个能够倒流时间的圆盘，回想起了六轩岛中拥有无边威能的贝阿特丽切，回想起了……大家。
能够做到这一步，赋予大家这么超越常规的能力的，想要毁灭人类也只是翻手之间的事情吧？
“如果它们真的图谋不轨的话，我们也没什么办法吧？”麻美涩声而言。
“那又如何？！”鼎昂起头来，显得精气满满，“如果真的是那种结局，我一定会尽全力是战斗。就算是飞蛾扑火，也不枉存身于世，不是吗？”
“前辈……”
“啊呀……”鼎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你看你看，我们都说到哪儿去了！现在这一切还只是我的猜想而已，不用当真哟，不用当真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她自嘲的时候，麻美也配合着笑了起来，总算把空气中的凝重冲淡了不少。
“活得足够长的时候，你总是会胡思乱想的……”鼎仍旧在微笑，眼中却满是怅然。“总是有大把的时间，多谢你今天来陪着前辈我胡思乱想哟……”
“哪里…这是麻美的荣幸才对。”麻美慌忙说。
接着两人有意识地避开了这些沉重的话题，继续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直到接近晚上才宾主尽散。
然而，纵使在唱酬应和当中，麻美脑中的某个角落仍在不间断地运转着，思索着。
QB，你到底是在想什么？
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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