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在芈姝的请求下，后宫嫔妃也偶尔能得几卷新的书简看了。芈月因为总被王后当成随身物件，走哪带哪，她的才学眼界俱都可以，慢慢的也能参与进来。芈姝有意让着她，所以渐渐的，十次里有七八次倒都是秦王跟芈月辩论学子们的策论。

　　芈姝是个享乐型，从不肯怠慢自己。即便在大王的眼皮子底下，仍旧放肆的很。每天看书时候，珍珠烹茶，珊瑚焚香，自己还要歪歪斜斜的靠着，或者干脆仰面躺着。反观芈月却是勤奋能吃苦的，不论什么时候都坐的端端正正。

　　芈月开始还没觉得，忽然有一天注意到了，就好奇地问：“姐姐从前行止雍容，如今怎的总是七扭八歪的？”

　　芈姝伸伸脖子伸伸腰的说：“自然是心境不同了。人的心境一时一变，从前觉得只有那样，才能配做一国之后。现在觉得，即便我丑若无盐，身形佝偻，坐在这个位子上，也从容自信。”

　　芈月被她傲慢的样子逗笑了：“姐姐尽瞎说！姐姐貌美，更在后宫众人之上。不过是大王不看重美色罢了。但也正因如此，才更显出姐姐才学来。”

　　芈姝撇嘴：“不管怎的，我就是懒了，不爱坐的直直的。反正不影响我读策论。我反而觉得，躺脑子才能转的更快些！”

　　正说着，卫美人来了。一进门就盈盈一拜：“王后！”

　　“你怎么来了？可是书都看完了？整理登记了没？”

　　卫美人谦虚道：“都是王后给我们求来的好处，王后不说我也知道，大王定然没有让我们看这些，是王后有心叫我们多读书罢了。”

　　“并非如此！卫美人博文广知称得上是后宫之首！你有才学有心智，耽搁在后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上，岂不可惜了！”

　　卫美人笑容总带着一股子柔弱的感觉。她说：“王后，前些日子听说您捐赠了首饰，我和唐夫人几个也想凑个份子。不知王后可愿意带上我们？”

　　芈月放下书简说：“这有何不可？我高兴来来不及！虽然局势不那么紧张，但是这些钱也可以用来帮扶那些贫困百姓。有月儿在，账务保证干干净净的，必不会浪费了你们的心意。只是一样，下次大王再去你那里，你可不许再推拒了！”

　　“王后！大王爱重正宫才能让后宫稳定。臣妾已经有儿子傍身，除了日子平平静静的，再没有什么所求了。王后现在还让臣妾有机会学学额外的东西，来日跟着孩儿去封地也能帮着打理一二。臣妾也是感激王后。”

　　芈姝了然，说：“你啊，你们没有掐尖要强的，我才敢这么放开手去。好了，这件事就听我的！你心思细，若想帮我，就替我多留心宫里。如今前朝事端多，后宫再不能有差错。我当惯了甩手掌柜，此前中行期一事，险些牵连到孟昭氏，若非大王知晓她为人简单，只怕……”

　　卫美人提起此事心也是一揪。她连忙保证说：“臣妾知道了，我定会留心的。”

　　卫美人走后，芈月问道：“姐姐，孟昭氏……到底怎么了？我看她从和氏璧之事后就一直没露面。景氏也是。”

　　芈姝叹气：“这件事，不好说。中行期招供，说孟昭氏曾帮助过他，大王又从孟昭氏那里看到了昭阳寄给她的家书。我觉得孟昭氏的脑筋，顶多也就是出去见上一面，但是大王认为那令尹昭阳，多半也参与了和氏璧一事，因此发了好大一通火。景氏跟她住在一处，当夜吓得流了产。大王对景氏有愧，又迁怒孟昭氏，所以不许人议论。”

　　芈月惊讶：“就为了和氏璧？孟昭氏当真冤枉，连我都知道，她就是个没脑子的。就算想害人，她也没那个能耐。偏连累了景氏，好好一个孩子没了。”

　　芈姝不说话，她总觉得这件事还不算玩。艾姑姑失踪一事一直没有结果，但是椒房殿有人策应却是事实。景氏沉稳，却不是胆小之人，这次吓得流产，她心里总有点疑惑。但是芈月是受害人，这件事目前也没什么证据。若贸然告诉芈月，只怕她沉不住气会打草惊蛇。

　　芈姝不再说话，芈月不一会儿也重新沉浸在诸子百家的策论中去。

　　秦王对营救孟赢母子一事有了决断，所以晚上就留在了芈月那里。他有意问芈月，对救孟赢一事如何看。芈月从前同孟赢交好，自然主张营救。秦王便说：“寡人打算派魏冉，率一队轻骑，直捣韩国都城！”

　　芈月说：“小冉……的确需要更多历练。大王既然下定决心，芈月也没有别的意见。”

　　“若小冉此行艰险，你也这么想吗？”

　　芈月笑笑说：“打仗哪儿有不冒险的。月儿相信小冉的能力。再说，若是能接回公子职，大王将来就可遥控燕国局势，对我大秦有许多好处。也能让其他出嫁和亲的赢氏女子对大王信服，对秦国归心。”

　　秦王赞许地点头：“芈月言之有理，魏冉的能力寡人也十分信任。只是王后认为大公主倔强，担心会连累魏冉，所以极力要寡人修书一封，让魏冉交到孟赢手里。”

　　“什么？这是姐姐说的？”芈月一听是芈姝说的，顿时就有些上心。

　　秦王说：“只是可能！我让小冉带我手书过去，劝说孟赢将孩子暂时留在韩国，函谷关的困顿解了之后再找机会接回来。与此同时另寻一小儿来代替公子职，同她一起回秦。可是孟赢……我怕她，不会留下孩子独自回来。赵侯雍此人智计勇武不在我之下，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他定然不会白白浪费。”

　　孟赢，如今的易后，虽是如花年纪，却形容憔悴。赵国派人在函谷关袭击，孟赢与儿子失散，小冉拼命杀回去也没能夺回孩子。

　　因为芈姝的话，芈月担心极了，早早就等门外。嬴夫人久未露面，这时也早早就到了秦宫外等候。孟赢车驾当先到了，她从车里出来时候，素服荆钗面色暗黄，人也瘦的就剩下了一把骨头，全没有了从前的意气风发。嬴夫人的心都要碎了，这样的痛苦她经历过一次，她待孟赢如亲女，此时看她形容憔悴，便是把从前的痛苦又经历了一回。饶是她坚强，此时也难以忍受心中酸楚。

　　孟赢一下车就扑倒在地：“姑母……”

　　嬴夫人抱着她落泪，孟赢挣扎着起来说：“我的孩儿……”

　　芈月心底一沉，问：“你可听从王后的建议了？”

　　孟赢顿时大哭，捶胸顿足：“都是我的错！大王已为我做好打算，我为何……都是我的错！我的儿子呀！”

　　芈月倒吸一口凉气，即为孟赢担心，又牵挂回去从赵国军队手里抢人的小冉。好在小冉他们并没有落后太多，芈月这才松了口气。

　　小冉刚刚下马，孟赢就扑上去问：“我的儿子呢？你可救回了我的儿子？”

　　魏冉惭愧：“不曾。我们回头的时候，赵国大军赶到，若不及时撤出就来不及了！”

　　孟赢自己伤心难过，哪里听得了这些，当即晕倒在嬴夫人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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